魏長安對洛曦的態度比較意外。


    外界傳她囂張跋扈,一言不合就揍人。


    以洛曦霸道的作風,魏長安以為她會先問罪,痛斥自己沒有守護好夕雲城。


    然後再把自己這個病歪歪沒有用的老家夥一擼到底扔出城門。


    以夕雲城現況,誰接手等於接了一塊燙手山芋,他甚至做好了準備。


    魏長安看著端坐在那裏,背脊筆直,眉眼卻帶著淺笑的洛曦,抱拳微微彎下腰去:


    “小王爺請講,下官一定知無不言。”


    “院子裏的官兵,你訓練了有什麽用?”


    “自然是匪寇攻城時,用以抵擋和防守。”


    “你覺得隻憑手中這點力量守得住嗎?夕雲城百姓十不存一,還有必要守?”


    魏長安苦笑,眼眸卻閃爍著銳利,“守不住也要守!”


    “小王爺有所不知,土匪狡猾卑鄙,一旦他們積攢足夠錢財就會下山變成富戶融入百姓,成為一地霸主。”


    “洗白自己後,官匪勾結把控一地,百姓水深火熱。”


    “放眼去看,所有為富不仁的世家大族祖上有幾個幹淨的,他們骨子裏留著肮髒掠奪的血脈,一代傳一代。”


    “小王爺,您莫要以為匪寇頭腦簡單,看似占山為王,實則在暗地裏準備為北地的勢力重新洗牌。”


    洛曦眼底閃過一點驚訝,魏長安不說,她還沒有想到這一層。


    隻見魏長安單手背於身後,抬頭仰望屋外碧藍的天空。


    “天災,戰亂是百姓的浩劫,何嚐不是有心之人的機遇。”


    “夕雲城緊鄰邊疆關係重大,一旦真被心懷叵測的勢力把控,那就是大庸潛在最大危害。”


    “咳咳咳!下官話有點多,小王爺見諒。”魏長安一陣劇烈咳喘,眼中透露著有心無力的悲哀。


    一番話也算掏心掏肺,洛曦沒有怪責,甚至幫她避免許多彎路,她輕笑著出聲:


    “魏大人且安心,本王會讓山上的匪寇吃了不了兜著走!”


    “我來了,就不會讓任何人有機可乘,大人極為通透,可願留下幫助本王?”


    洛曦誠懇說出挽留。


    勢力重新洗牌非一朝一夕成事,辭官文書批準,對方可以選擇冷眼旁觀或者馬上離開。


    掰開揉碎和她講清利弊,洛曦看得出,這是一位憂國憂民心有大愛的好官。


    讓她忍不住興起愛才之心,想把人留下。


    魏長安垂眸看著指腹因為咳喘染上的一抹猩紅,眸光顫動。


    半生獻給這片土地,他何曾不想看它開出最絢爛的花,可是……身體熬不住咯!


    “不滿小王爺說,下官身體出現了問題,時日無多了。您如果不嫌棄,犬子與下官孫兒可留下任由您調遣。”


    “他們對營州是極為了解的!”


    他說出自己命不久矣時,神色極為平淡,隻有談及孫兒,眼底才亮起一抹光。


    洛曦也看出來了,敲擊桌麵的食指一頓,揚聲吩咐,“來人,去請陸雲錦入城。”


    房梁一抹黑影躍下,魏長安隻覺眼前一花,黑影閃身消失,嚇了他好大一跳,


    “這是本王的暗衛,大人無需驚慌。”


    在不了解魏長安患了何種病症,是否有救的情況下,洛曦沒說她帶來了神醫,萬一治不好,不是給人希望又破滅希望!


    反正稍後陸雲錦過來就知道了。


    等待的時間,洛曦又了解不少封地具體情況。


    想到什麽問:“營州還有多少村落,多少百姓,土匪的勢力分布,這些你都知道嗎?”


    魏長安走到案幾旁抽出一封冊子遞給洛曦,“您要的信息都被本官記錄在上。”


    洛曦接過看完,眉頭微微舒展,營州其他地方還好,百姓能剩下五分之一。


    隻有營州首府十室九空,附近村落活人加一起總數不達一千人。


    魏長安說,“土匪的目標主要盯在夕雲城,這裏是營州的心髒,洗白後也方便落戶在這裏發展。”


    洛曦想到朝廷不是派人來剿匪,冊上有匪寇窩點坐標,怎還會收效甚微?


    把疑惑一說,魏長安嘴角肉眼可見地抽搐,他似不可思議又似無言以對。


    “範將軍說,小小匪寇不足為患,看也沒看下官提供的信息,直接帶人上山剿匪,然後……掛了!”


    洛曦:“……”


    恰在此時,一身青衣的陸雲錦跨門而入,狹長眼眸掃過魏長安,落到洛曦身上時,有了點笑意:“救人?”


    “嗯!”洛曦頷首,“人不錯,能救救迴來吧!”


    小老頭被男人按倒椅子裏扣住手腕時,兩眼依然懵逼,打什麽啞謎呢?


    直到片刻,陸雲錦低垂下眼眸,“近期是否有頭痛、眩暈、耳鳴等症狀?”


    魏長安還是一臉懵,對上男人古井無波的狹眸,下意識迴答:


    “你說這些我一直都有,近月比較嚴重的是咳喘……咳咳咳!”說話間,喉頭癢意無法壓製,魏長安咳喘出聲。


    咳到最後,舌尖再次嚐到鐵鏽味。


    他苦澀看著陸雲錦,“這位公子是大夫嗎?你就直說吧,我還有多久時日?”


    陸雲錦收迴手,“快則一月,多則十年二十年。”


    嘎?魏長安眨巴眨巴眼,呆住了!


    什麽意思?一個月和二十年之間跨度是不是有點大?


    陸雲錦就這樣靜靜看著小老頭麵上情緒的變化,“你的咳症由一場風寒引起,是否時間越久,症狀越重?”


    魏長安頷首,“初雪時候,夕雲城陸續有土匪紮根,我忙碌中染了風寒,病情愈發嚴重,後來……”


    陸雲錦打斷他的喋喋不休,“病後,是不是從沒有看過大夫?”


    魏長安瞄了眼看過來的洛曦,低下頭,小聲“嗯”了聲。


    男人執筆,唰唰寫下一份藥方,“風寒未及時醫治,毒入肺腑引發的肺病,有些嚴重,及時醫治性命無憂。”


    魏長安張了張嘴,“可我吐血了。”


    陸雲錦終於露出一點笑意,“用力太猛,嗓子咳破,能不出血嗎?”


    洛曦終於看出點門道,單手撐額揉了揉眉心。


    “你是不是從沒有看過醫,咳嗽嚴重一出血,就以為自己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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