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酒酒覺得薛紅衣真的會殺了她。


    好在,手臂上被割破的傷痕,不會讓她分心。


    疼痛由即墨燃替她受著,隻是即墨燃能知道她是怎麽受的傷嗎?


    怕是即墨燃會覺得昨日,她就已經敗下陣來了。


    池酒酒如此想著,腳下步法慌亂,又被薛紅衣在腰腹割了一刀。


    就算是繞後,揮鞭綁住薛紅衣,薛紅衣的做法是迎著池酒酒的鞭子,靠近她,砍死她。


    她不懼疼痛,不懼傷痕,目光之中,隻有她的刀要砍的人。


    池酒酒真的要被她身上的這股勁兒嚇死了。


    這世上真的有人能做到這種程度嗎?


    池酒酒低下頭,整個擂台上已經都是血跡了。


    不是她的,她雖然被傷了兩處,但是地上的血跡都是薛紅衣的。


    薛紅衣不知道疼嗎?


    這才多長時間,池酒酒為了活命,已經盡力奔逃,但薛紅衣也在窮追不舍。


    薛紅衣的氣血,作為煉藥師,池酒酒不必用藥珠探尋,她就能知道薛紅衣現在已經是強弩之末。


    真的為了贏,要付出這麽多嗎?


    池酒酒轉身,躲過再次劈砍而來的刀刃。


    但這次,池酒酒依稀察覺到,薛紅衣眼睛裏的殺氣很不一樣。


    那種殺氣像是有一個東西,從在薛紅衣的眼睛後麵,散發出的想要殺了池酒酒的意味。


    與其說薛紅衣是刀,不如說薛紅衣是個操刀鬼。


    她隻是刀用來揮砍的一個媒介。


    與其說是薛紅衣這樣孜孜不倦,不舍生死的想要砍死池酒酒,或者說是那把刀想要砍死池酒酒。


    那刀是有了自己秉性和脾氣嗎?


    池酒酒不確定現在自己的猜想是對是錯,而且池酒酒也沒有多少機會去探尋了。


    池酒酒看了一眼她握著劍刃的手。


    還真被池酒酒看出了不同尋常的地方,那把刀幾乎和薛紅衣的手粘合在一起了。


    就算是薛紅衣油盡燈枯,它還是抽調薛紅衣的骨血,來一次次的往池酒酒的身上劈砍。


    也對,薛紅衣不是什麽豪門出身,就連所在的地方,也跟東陵洲不相上下的貧瘠。


    池酒酒是有即墨燃,有係統,才走到現在了,薛紅衣是靠什麽?


    就像是即墨燃的魔族功法,飲血彎刀,那是即墨燃的機遇。


    薛紅衣的機遇又是什麽?


    她麵目猙獰,似乎在對抗什麽。


    但是她的胳膊還在舞動。


    池酒酒能感知到,薛紅衣身上的生氣,越來越薄弱。


    池酒酒隻是多看她一眼,左邊的手臂又被刀刃削掉一塊肉。


    這個傷口幾乎見到骨頭,池酒酒眼前發白,視線模糊,還要猜著刀下次砍過來的方向,開始閃躲。


    可終究還是慢了一步,左邊肩膀再次受創,刀刃砍在池酒酒的肩膀,她有種半個肩胛都被卸下去的痛感。


    月影迷蹤最後一式,金蟬脫殼。


    既然它是往下砍的,池酒酒往下鑽,肩膀上的刀傷真的是打算要她一條胳膊的。


    台下海客洲的看客興奮的叫好,池酒酒疼到牙齒打顫。


    身上的衣服被血跡浸透,她感覺左手已經抬不起來了。


    雷炎等人緊張的看著她,連聲音都不敢發出來,池酒酒在枯葉城過了一年的富貴日子,即墨燃家的人,將她嬌嬌的養著,金尊玉貴,說句奢侈無度,也不算過。


    池酒酒幹幹淨淨,像是一個軟乎乎的小麵團,什麽時候見人將她傷到如此!


    但是生死比鬥,向來如此。


    池酒酒看看自己身上的傷,再看看薛紅衣身上的傷,兩人的傷勢已經差不多了。


    但池酒酒有丹藥,而薛紅衣……


    這場不管是輸是贏,薛紅衣的境況怕是都不怎麽樣。


    她的身形,都以肉眼可見變的瘦削。


    那把刀,就像是一個寄生在她血肉上的怪物,不斷吸食她,利用她。


    薛紅衣想要贏,但她不想要命了嗎?


    她走到池酒酒的麵前,池酒酒從她衣擺之下看見的她的腳踝像是兩根細弱的竹子。


    她已經沒有多少氣力了。


    “唔……”她嘴角滲出血跡,怕是內髒都被手裏的刀操控吸食。


    她眼神裏都是殺意,可已經不是在對著池酒酒了,而是望向她手中的刀刃。


    她臉上的表情,也不再是堅定,而是一種說不出的遺憾。


    薛紅衣能從東椿洲走到如此,有多少是她手裏的刀的功勞,她自己比別人要清楚。


    這把刀會在絕殺時刻,抽取她身體裏的靈力,替她完成必殺的一擊。


    她日日苦練,精湛刀法,為了與這柄神器匹配。


    也算是皇天不負苦心人。


    她做到了,但是最後一場,她還是低估了池酒酒。


    她隻是個煉藥師,作為煉藥師她難道不珍惜她的手嗎?沒了藥珠,一個煉藥師還能做什麽?


    正因為這種心緒,第一次拿刀想要砍的就是她的手。


    她的右手受傷之後就是左手,這一擊差點卸下她的一條手臂,同樣差不多的算盤。


    倘若她是個聰明人,知道她最值錢的就是她的手,也該認輸了。


    隻要她認輸,就能保住天生的藥珠,將來一樣前途無量。


    要不是那纏人的步伐,薛紅衣根本不用想著砍手,隻要砍她的脖子,斬首刀,才是她的刀最鋒利的用法。


    可池酒酒的步法同樣保護著她的要害。


    薛紅衣認命了,如今逼池酒酒自己認輸,那就是她輸了,現在她已經控製不住手裏的刀刃,反而被刀刃操控。


    這是她的下場之一,被朝夕相伴的刀刃吸幹死去,這是她不能匹配神兵,應得的下場。


    “你都快死了!”池酒酒終於知道這種牙關發抖的感覺了。


    因為有即墨燃替她承受,所以她自己本人的感覺,就隻有一個:麻木。


    這種麻木讓胳膊失控的感覺放大,仿佛左邊的身體,已經不是她自己的了。


    沒有疼痛,她自己也不知道這種傷勢致不致命。


    “你要死在你自己的刀下嗎?”池酒酒問道。


    薛紅衣嘴唇發幹,但還是開口了:“神兵蒙羞,就是我自己的羞恥,如此羞恥,死便死了,死不足惜。”


    池酒酒不理解,但大為震撼:“我覺得很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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