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程晟速上車離開,唐斌表情平靜,轉身輕拍了一下童雲開的胳膊:“咱也走吧!”


    經此一鬧,矛盾擺到了明麵上,他心裏的包袱也卸了下來,事情總有解決的辦法,該怎麽著怎麽著唄,問心無愧就行!


    南通晟速有固定的酒店接待客戶,唐斌也沒什麽準備,本來計劃直接過去的,這麽一鬧,總感覺有點兒膈應。


    於是,臨時打電話找飯店。


    都是自己人,打電話的時候,一點兒也不背著童雲開。


    童雲開拽了拽他的胳膊。


    “咋了?”唐斌扭頭問道。


    “別麻煩了,要不咱直接去蘇州吧?”童雲開商量道。


    “那怎麽行?來都來了,再說都這個點兒了!”唐斌一口迴絕道。


    “沒什麽行不行,一個多小時不就到了嘛!正好約一下蘇總,看看有沒有時間!”童雲開說道。


    蘇彩蝶,上海聖基外貿有限公司蘇南片區的負責人,聖基外貿主要經營機械及零配件、電氣儀表、成套設備等的進出口貿易。


    南通晟速所需的進口軸承、葉輪、檢測元件等,全部由聖基外貿供貨。


    蘇彩蝶跟唐斌是大學同學,這些年又有著密切的業務往來,彼此之間的關係非常好。


    童雲開前去考察的這套裝置,就是通過上海聖基外貿,在蘇州落地的。


    基於蘇彩蝶跟該公司的良好關係,童雲開才有機會悄悄潛入。


    見唐斌還要掙紮,童雲開扒拉了他一下:“走吧!跟我窮講究啥?我這次出來行程很緊張,還得去上海一趟呢!”


    於是,半拉半拽,唐斌被童雲開拉上了車。


    童雲開的身份水漲船高,這次出差,標配司機+a6,後備箱還放了一箱茅台!


    童雲開開了a6,卻沒要司機,畢竟帶著鄒飛呢,除此之外還要處理一些私事,不太方便。


    童雲開和唐斌,都不是自怨自艾的性格,這會兒,估計程家父子都憋了一肚子氣呢,有可能家裏都亂套了,倆人跟沒事兒人一樣,好像什麽都沒發生,全程興致勃勃的交流起業內經驗來。


    唐斌涉獵廣泛,懂的非常多,他這種懂,並不是表麵上的泛泛了解,而是有著深入研究,融會貫通。


    所以,程錦前的猜疑不無道理,在他看來,唐斌就是有點兒假公濟私!


    南通晟速主營各類風機和特種泵,唐斌呢,似乎對行業內所有新生的、先進的設備都感興趣,沒事兒就帶人參加各類展會,各種考察,通過南通晟速這個平台,他有大把機會接觸活躍在這個行業內的優秀人才,一來二去,就形成了自己的人脈圈子。


    這個圈子,已經遠遠超出南通晟速的業務範疇。


    實際上,唐斌沒有私心,他隻是覺得,企業發展,就要與時俱進,固步自封是不可能長久的,就拿製造業來講,眼下正是國產替代的大好時機!


    外行人看到的,隻是我們跟國外有這樣那樣的差距!


    內行的有誌之士,則在兢兢業業的埋頭苦幹!


    其實,不需要什麽高大上的理由,單純就是其中蘊含的巨大商機就讓人欲罷不能!


    各行各業的國產替代,產生了無數風口,隻要抓住其中一個,企業就能立於不敗之地!


    唐斌眼下最感興趣的,就是這套進口的廢水處理裝置,關鍵設備,就是兩台壓縮風機!


    原理很簡單,但是沒有高端材料,沒有精密儀器,沒有完善的自控係統,你仿造的那玩意兒就是不行!


    差距看似很大,其實就是沒有專注去做這件事,以中國人的聰明才智,隻要盯上了,一旦形成規模,各個擊破,很快就能迎頭趕上!


    舉例而言,以前沒有國產雷達液位計,隻能外國進口,小小的東西,動輒十幾萬一台,後來,市場需求越來越多,國產雷達液位計應運而生,但是跟進口的根本沒有可比性!


    但是,僅僅幾年之後,兩者的差距就飛速縮小,現在,進口雷達液位計的價格已經給打到了兩萬以內!


    說起來,唐斌其實沒什麽太大誌向,他就是覺得,既然從事這一行,那就把這一行搞透了!


    說實話,每個行業都有一些進來掙快錢的攪屎棍子!但是,每個行業也都有一些深耕不輟的孺子牛!


    中國有很多的隱形冠軍企業,正是這些企業,才奏響了國產替代的最強音!


    唐斌有意在南通晟速上馬這套設備,他已經做了大量工作,跟蘇彩蝶也一直有著密切交流!


    聊起這事兒,唐斌就有些興奮,滔滔不絕,各種展望。


    童雲開張了好幾次嘴,最終還是忍不住一盆冷水潑了下去:“都撕破臉皮了,你大舅哥能讓你得償所願?”


    唐斌一下子蔫了,歎了一口氣:“你不說,我差點兒忘了這茬兒了~~”


    童雲開無語。


    “說實話,別看老程總表麵上退了,他不放心著呢,公司的大方向,還是他來把控~~”


    “這事兒,我早就跟他聊過,不然你以為我會投入這麽大精力?”唐斌繼續說道。


    “那他是同意還是不同意?”童雲開問道。


    唐斌遲疑了一下,說道:“沒有明確表態~~”


    童雲開嗤笑出聲:“那就是不同意!”


    唐斌默然,說實話,他不是沒有心機,隻是從來沒防著自己的老丈人。


    很明顯,在這方麵,吃過虧的童雲開,就比他敏銳且清醒的多!


    “這一次,如果你老丈人硬留你,怎麽辦?”童雲開問道。


    唐斌歎了一口長氣,沉默了幾秒,輕聲說道:“問題不在這兒!”


    “吵吵鬧鬧都正常,我也不是小肚雞腸的人,一家人真沒什麽解不開的死結!”


    “問題的關鍵在於,我不知道,南通晟速未來的發展方向,會不會徹底偏離我最初的設想!”


    童雲開點點頭,心中了然,扭頭看著唐斌,問道:“如果大家道不同,你怎麽辦?”


    唐斌露出一絲苦笑,坦然道:“不知道~~”


    童雲開歎了一口氣,辰昊工程建設正在招兵買馬,也有意建一家設備製造廠,如果唐斌能過來主持大局,自然很好!


    但是,這事兒實現的可能性還是太小!


    首先 ,廟小容不下大佛,區區一家小小的設備製作廠,搞一搞相對簡單的設備,對唐斌來講,太過屈才!


    其次,蘇南是中國先進製造產業的大本營,唐斌留在這兒,能發揮出最大才能,個人也會得到更好的發展!


    最後,唐斌已經成家,老婆孩子都在這紮根,鬧掰歸鬧掰,舉家迴山東的可能性還是不大,畢竟不管從哪方麵來講,雲台跟南通,都沒有任何可比性!


    “我的建議,還是早做決斷,別當一隻被溫水煮了的青蛙!”童雲開說道。


    旁觀者清,對程晟速這個人,他始終不抱什麽太樂觀的期待!


    再多的彎彎繞繞虛情假意,都掩蓋不住事情的本質!父子連心,商人逐利,唐斌畢竟是外人!


    這話不用明說,唐斌應該已經有所頓悟。


    抵達蘇州已經晚上六點多,下了高速,換唐斌開車,一通左衝右突,二十分鍾後,a6輕車熟路的來到一處幽靜典雅的飯莊!


    “看,門口站著的,就是蘇彩蝶!”唐斌對童雲開說道,邊說邊閃了閃車燈。


    童雲開定睛一看,黑西褲白襯衫外紮腰,個子不高,但比例很好,瘦削筆直,一頭幹練的短發,神采飛揚,妥妥的精英範兒!


    唐斌落下車窗,探頭出去,嬉皮笑臉道:“不是說到了給你打電話嘛,怎麽還提前在這兒等著了呢,多不好意思!”


    兩人熟的不能再熟,電話經常打,有時候一個月能見好幾迴,說實話,大學時期的友誼都比不上現在瓷實。


    “別貧嘴了!找地兒停下吧!”蘇彩蝶笑著說道。


    近距離一看,發現該女子皮膚白皙麵容精致,典型的江南女子婉約長相,不過眉眼之間卻有一股說不出的英氣勃勃!


    從車上下來後,唐斌主動介紹。


    蘇彩蝶落落大方的跟童雲開握了握手,笑著說道:“童工比我想象中要年輕的多!”


    “蘇總倒是跟我想象中一樣年輕、漂亮!”童雲開笑著說道。


    “嗬嗬,聽你這麽一聊天,比唐斌有趣多了~~”


    “嗯!”童雲開點點頭:“我比他年輕好幾歲呢!年輕人沒那麽多負擔!”


    可能都是年輕人的緣故,也可能因為唐斌的關係,雙方第一次見麵,卻絲毫不顯拘謹,也沒客套的商務氣息,反倒是有點兒像朋友聚會。


    幾個人往飯店裏走去,鄒飛從後備箱拎了兩瓶茅台出來。


    路上做好功課了,這個蘇彩蝶,酒量驚人。


    四個人,兩瓶酒,剛剛好!


    一杯酒下肚,蘇彩蝶麵不改色,狀態也沒有隨著酒精的攝入而變得亢奮,彼此之間卻熟絡了許多。


    從唐斌那裏,已經得知童雲開的傳奇經曆和多重身份,蘇彩蝶對童雲開還是比較感興趣的,但是這種感興趣,多少帶著一絲敬而遠之的意味!


    理性的人,做人做事都很有原則和章法,對那些壞人、小人、狠人、陰人等,蘇彩蝶一直保持著合適的距離。


    能跟唐斌成為莫逆之交,這個童雲開,人品應該不算壞,但是,不管怎樣,掩蓋不了他的狠辣特質!


    不過,一接觸,卻發現這個人還比較有趣,沒什麽廢話,也沒有想象中的危險氣息,反而給人一種很沉靜很篤定很真誠的感覺。


    “細說起來,我跟山東人還是很有緣的~~”蘇彩蝶笑著說道:“我第一個男朋友,山東的!”


    “第一個不是鞏老三嗎?”唐斌一臉驚訝的問道。


    “別打岔!”蘇彩蝶擺擺手:“鞏建宇之前,大一的時候,我談過一個,那時候咱倆不熟,你當然不知道!剛談沒多久,就告訴他爸媽了,然後就要帶我迴家看看,可把我嚇壞了,無疾而終!”


    “實不相瞞,從那以後,對山東男生的印象就比較差,感覺太古板!什麽事兒都得聽家裏的!”


    “所以,現在知道了吧,大學四年,為什麽我不怎麽搭理你?”蘇彩蝶看著唐斌說道。


    “扯平了,反正我也沒怎麽搭理你~~”唐斌笑了笑,滿不在乎的說道。


    “後來,大學畢業,加入了現在的公司,老板也是你們山東人!”


    “就是這個老板,直接顛覆了我對山東人的認知!”


    “說實話,我就沒見過這麽離經叛道的山東人!到現在也沒見過!”


    “我在上海待了七年,在蘇州待了兩年,見過許許多多大大小小的老板,山東人寥寥無幾!能把生意做這麽大的,我們老板,獨一份!”蘇彩蝶邊說邊搖頭歎息,能感覺到,她對自己的老板,確實由衷敬佩。


    唐斌扭頭看著童雲開,笑嗬嗬的說道:“她老板好像還是你們雲台人~~”


    童雲開一本正經道:“不可能!我們雲台人,大多都沒出過省!”


    蘇彩蝶笑的很歡快。


    “這才兩個,跟有緣也搭不上邊啊!還有沒有?”唐斌問道。


    “你不是山東人?”蘇彩蝶反問道。


    “哎吆媽呀!”唐斌一臉的受寵若驚:“我也算啊?”


    “反正大學同學那麽多,加起來都沒咱倆聯係的多,你說算不算?”蘇彩蝶笑著問道。


    “那必須得算!”唐斌喜笑顏開,指著童雲開:“他也算一個唄?”


    “此話怎樣?”蘇彩蝶有點兒明知故問。


    “一切順利的話,這次你就能把生意做到你們老板的老家去了!”唐斌笑著說道。


    蘇彩蝶笑著看向童雲開:“那,先預祝我們合作順利?”


    “合作順利!”童雲開笑嗬嗬的舉起了酒杯。


    一頓飯下來,賓主盡歡,目送蘇彩蝶打車離開後,三人找了一個代駕,迴到了提前預定的酒店。


    各迴各屋,各自休息。


    童雲開衝了一個澡,往床上一躺,卻毫無睡意!


    遠在雲台的時候,還可以用忙碌的工作麻痹自己,現在身在蘇州,距離陳欣然這麽近,心底的思念,像潮水一樣湧上來,將童雲開團團包圍!


    躺了一會兒,童雲開果斷起身,輕輕的推門而出。


    來到酒店外麵,打了一輛車,直奔陳欣然租住的小區。


    陳欣然的隱居地,對童雲開等人來講,不是什麽秘密,幾號樓幾單元幾零幾,一清二楚!


    此時已經晚上十點多,十幾公裏的路程,不到十五分鍾就趕到了!


    站在小區外麵,童雲開深吸一口氣,溜達著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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