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行人興致勃勃的趕了一個大年集,中午就在集上吃了一頓熱氣騰騰的肉包子,直到下午兩點多,成冰和陳欣然才意猶未盡的開車返航。


    “別忘了打電話~~”上車之後,陳欣然看著童雲開叮囑道。


    童雲開沒明白,是別忘了給她打還是別忘了給葉錦嵐打,當然,這話不能問,也不敢問。


    見童雲開呆頭呆腦的樣子,陳欣然伸手指了指南邊,張了張嘴,沒有聲音,從嘴型來看,應該是葉字。


    童雲開點點頭,多少有點無奈的意思。


    陳欣然撇了撇嘴:“裝!”


    童雲開隻能摸了摸鼻子,裝沒看見。


    時間一晃而過,轉眼到了大年三十,各種喜氣洋洋忙忙碌碌,陳星辰早已經徹底融入了童家莊,帶著童雲龍,跟一幫年輕人一起,夜夜笙歌,喝完小酒打撲克,好不自在。


    一通操作下來,又從童家莊拉了三人入夥,都是文字輩的,比雲字輩小一輩兒,其中一人比童雲開童雲重還大三四歲,孩子都滿地爬了,張嘴閉嘴間,依舊口口聲聲的喊叔。


    沒辦法,村裏都這樣,小孩兒不論輩分,但隻要成家立業,該怎麽喊就怎麽喊,這是規矩。


    童雲開和童雲重多少有點兒別扭,童雲龍則答應的很自然,從血緣關係上來講,這三人跟童雲開和童雲重比較遠,跟他算是一個大院兒,五服之內。


    初一一大早,天還沒亮,昨晚的喧囂勁兒還沒完全散去,似乎剛剛安靜了一會兒,家家戶戶又有了動靜,大小男丁們集體出動,以家族為單位,一波一波,少則十幾人,多則幾十人,浩浩蕩蕩的開始拜年。


    大街上,巷子裏 ,幾撥人動不動就碰到了一起,不大的小院兒,屋裏一波磕頭的,院子裏一波等著的,大門外邊一南一北又來了兩撥。


    全都湊到一起了,感覺哪哪兒都是人,你進來我出去,錯身而過,每個人臉上都掛著真誠而熱切的笑容,一步一祝福,一步一玩笑,不知道哪個角落突然就傳來一陣哄堂大笑。


    爽朗開懷的大笑聲,一下子就擊穿了破曉前層層籠罩的厚重寒意。


    一圈轉下來,兩三個小時,天色已經大亮,迴到家,熱氣騰騰的餃子已經出鍋,點起鞭炮,劈裏啪啦震耳欲聾聲中,迎來真正的新年第一天!


    初一這天,是一年之中最鬆弛的時刻,什麽都不能幹,笤帚都不能動!據說幹活就意味著一整年操勞不停,大家就是串門聊天,休閑娛樂。


    陳星辰自在的像小鳥,昨晚通宵打牌,大家趕早去拜年,他迴來匆匆補了一覺,吃完飯,又不知道跑到哪裏鏖戰去了。


    吃完早飯,童雲開各個院兒裏坐了坐,陪長輩們聊了會兒天,迴到小院兒已經十點多,今天天氣不錯,院子裏一點兒風沒有,太陽高照,曬在身上暖洋洋的。


    拽過躺椅,往裏麵一窩,隨手掏出手機,漫無目的的翻閱著拜年短信,一邊翻閱一邊琢磨是不是漏拜了哪個。


    看到陳欣然短信的時候,童雲開會心一笑,紙包不住火,年前童家莊一遊,最終沒有瞞過周穎,當然,很難說是不是陳欣然有意露出什麽馬腳,故意試探一下對方的反應。


    反正周穎什麽都沒說,繼續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倒是周昊,收到童雲開的拜年短信後,秒迴了一條:小兔崽子,蔫不做聲就把我姑娘帶迴去了?上門拜!年後我等著你!


    種種跡象表明,兩人之間,似乎已經沒有了任何阻礙,是不是真該考慮一下談婚論嫁的事兒了?


    繼續往下翻,看到了沈明月的信息,隻有短短的新年快樂四個字,童雲開卻似乎看到了那張淺笑嫣然的臉龐。


    當下笑了笑,收起手機,閉上眼睛準備小憩一下,不知怎麽的,剛閉上眼,突然想起了葉錦嵐!


    童雲開困意全無,睜開眼,一時有些出神。


    號碼他有,陳欣然給的,但這個電話,他始終沒有打!


    說真的,童雲開從來沒有這麽糾結過!


    他不知道,這個電話打出去,究竟會不會給葉錦嵐帶來什麽不必要的困擾!


    但是,這個電話,似乎非打不可,對那段刻骨銘心的感情來說,無疾而終,形同陌路,並不是一個可以接受的結局,再者說,即便不為別的,總要替韓佳說聲謝謝!


    今天,借拜年之機,似乎再合適不過。


    編輯了幾條短信,改來改去好幾遍,童雲開放棄了!


    當下深吸一口氣,果斷從椅子上站起,直接撥了過去。


    嘟!嘟!嘟!


    每嘟一聲,童雲開的心就緊一下!


    十幾聲之後,就在童雲開準備掛斷的時候,終於接了起來!


    童雲開瞬間恍惚,嗓子似乎幹的說不出話來。


    電話那邊,沉默了幾秒鍾,葉錦嵐輕笑出聲:“新年快樂!”


    童雲開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一下心情,笑著說道:“新年快樂!”


    “好久沒聯係了,沒想到你今天打電話~~”葉錦嵐笑著說道,她的情緒似乎很穩定。


    再次聽到葉錦嵐的聲音,並沒有想象中的釋然,童雲開心中一片酸澀,一時不知道該如何作答,咬了咬牙,強作平靜的笑著問道:“在哪兒呢?”


    葉錦嵐略一停頓,微不可察的吸了吸鼻子,笑了笑,輕聲說道:“上海~~”


    童雲開嗯了一聲。


    “欣然給你的電話?”短暫沉默後,葉錦嵐笑著問道。


    “嗯!說真的,很驚訝,我沒想到你們還能成為好朋友~~”童雲開笑著說道,他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


    “我也沒想到,不瞞你說,全程很被動,但是感覺還是很不錯的~~”葉錦嵐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揶揄。


    童雲開笑了笑:“過的怎麽樣?考研了還是工作了?”


    “今年研究生畢業,已經跟一家證券公司簽約了,你呢?”


    “上班了,在雲台,在職研究生,今年第一年~~”


    心情平複下來的兩個人,不知不覺中聊了二十多分鍾,聊工作聊生活聊這些年的經曆,一切顯得很自然,但是,兩個人心中各有一道坎,自始至終沒有觸及。


    對童雲開,對兩位逝去的老人,葉錦嵐滿懷愧疚,但是,她沒有提及當年無意中對童雲開造成的傷害,也沒有說一聲對不起!


    因為她知道,不管做什麽,都很難彌補這種傷害,簡單的對不起三個字,更像是推卸罪責,沒有任何意義。


    對葉錦嵐,童雲開同樣心懷愧疚,這是一個至善至純的女孩兒,看似堅強,實則在感情方麵十分脆弱,她選擇相信自己,一心一意毫無保留,而自己卻沒能維護好這份感情!他不清楚這段刻骨銘心的戀情,究竟給葉錦嵐帶來什麽樣的傷害,很關心,卻不知道如何問起。


    正打著電話,陳星辰迴來了,看童雲開的表情,以為在跟陳欣然打電話,立馬湊上來喊了一嗓子:“陳有容!也不知道給我拜年!”


    童雲開一腳將他踹到一邊。


    葉錦嵐沒聽出陳星辰,知道來人了,笑著說道:“不覺中聊這麽長時間了,要不你先忙吧?”


    “沒事兒,陳星辰!”


    葉錦嵐愣了一下,她當然記得陳星辰,說起來,當年兩人鬧別扭的導火索,正是這家夥!


    “他在你那兒過年?”葉錦嵐輕聲問道。


    “嗯!非要來!貓一陣狗一陣的!”童雲開輕描淡寫的說道,關於陳星辰,他不想多提,因為有可能觸碰到某些痛點。


    “真好!”葉錦嵐毫不避諱的感慨道:“當年的我,太過冷漠,根本理解不了這種感情~~”


    “可別這麽說!”童雲開連忙說道,然後似乎突然想起什麽,繼續說道:“對了,有件事還得謝謝你呢!”


    “什麽事兒,說來聽聽?”


    “我後來才知道,你這幾年一直資助老夫子的孩子~~”


    “沒什麽,大家不都是這麽做的嘛!”葉錦嵐笑著說道。


    “老大韓佳,已經長大了,現在在漢大,這孩子心事重,這些年一直感恩大家的默默幫助,想的太多,總擔心無以為報,年前找我,意思就是他已經自立,不能再麻煩大家資助之類的~~”童雲開笑著說道。


    “好!我明白!”葉錦嵐爽快道:“記得告訴他,借了多少錢我都記著呢,將來可是要還的~~”


    “嗬嗬!好!”


    “行,那就這樣吧,有空再聯係!”葉錦嵐笑著說道。


    “好!”童雲開點點頭。


    耳邊傳來嘟嘟嘟的盲音,童雲開拿著手機,一動不動,心情複雜,有釋然有牽掛有愧疚還有一絲迷茫。


    一抬頭,陳星辰正直勾勾的看著他。


    “葉錦嵐?”陳星辰問道。


    “嗯!”童雲開點點頭。


    “你對得起陳欣然?”陳星辰眼睛一瞪,伸手指過來,毫不客氣的質問道。


    “陳欣然讓我打的好不好?”童雲開一臉無語的解釋道。


    陳星辰一愣,旋即感慨萬千:“果然,有容乃大啊!這胸襟!不服不行!”


    電話那邊,葉錦嵐怔怔的拿著手機,神情恍惚。


    此時此刻,她正跟大姐一家一起,在機場候機廳。


    “錦嵐,走吧!”大姐站起身,扭頭招唿道。


    兄妹幾人皆已成年,經過多年打拚,也都漸漸穩定下來,下一代孩子也都上學了,再有小的,也看不動了,老兩口商量了一下,哪裏也不待著,年前返修了老房子,葉落歸根。


    姊妹二人一直忙到臘月三十,這才急匆匆的往老家趕。


    “怎麽了?”大姐看到葉錦嵐表情不太對,一臉關切的問道。


    “沒事兒,一個老同學!”葉錦嵐笑了笑,隨口說道。


    童雲開親戚不多,兩個姑姑,再就是奶奶那邊一個舅老爺一個姨姥姥,有車方便,帶著童雲菲,兩天就轉完了。


    童雲菲初二就過來了,姑娘隻認童家莊這邊的親戚,她跟生母養父的關係尚可,但是跟兩邊的親戚,一直不怎麽親,小時候不管去哪裏都形單影隻格格不入,大了以後索性哪兒都不去,爺爺奶奶在的時候,就迴童家莊,爺爺奶奶走了,還迴童家莊,惹得兩邊親戚好生不快,尤其是姥姥那邊,好在生母養父在這一塊比較包容,從不過多計較。


    生母是說不出口,養父是看明白了,這姑娘仁義,雖然一直以叔叔相稱,但是也算半個閨女,將來長大成人,該孝敬自己的一點兒不會少,如果計較太多,除了挨埋怨落記恨,什麽都撈不著!


    初四早上,童雲開跟陳星辰還在埋頭大睡,童雲菲就推門而入。


    “怎麽這麽早就過來了?”童雲開從被窩裏抬起頭,睡眼惺忪的問道。


    這個春節,陳星辰收獲巨大,他現在正招兵買馬,不管是代銷公司還是裝修公司,都需要人手!


    年前收獲三名童家莊大將,年後童雲龍又招攬了兩名在縣城幹裝修的同學,均有意去雲台發展,昨天晚上過來聊了聊,比較投機,又是一頓大喝,就連打輔助的童雲開喝的都有點多。


    “在家閑著也沒事兒,哥,你們什麽時候迴雲台啊?”童雲菲問道。


    “初六吧,怎麽了?”童雲開問道。


    初八上班,初六初中同學聚會,組織者是孫高路,他實在不想參加,索性直接迴雲台,初七高中同學聚會,成冰是組織者之一,不得不去。


    “沒事兒,就是問問~~”童雲菲悶聲答道,眼見童雲開準備起床,起身來到外屋。


    童雲開穿上衣服,來到外屋一看,童雲菲已經捅開爐子,準備給倆人下碗麵條。


    童雲開一邊洗漱,一邊隨口問道:“鄭明勇怎麽樣了?”


    “還那樣,憋家裏不出門,傷自尊了,飯也不一起吃,別人吃完了,自己偷偷摸摸起來隨便湊合吃點兒~~”童雲菲又好氣又好笑的說道。


    說實話,有這麽一個慪氣的攪屎棍子,這個年,過的很不痛快,這也是童雲菲不想在家裏待著的主要原因。


    童雲開笑了笑,專心刷牙。


    “也是好事兒,最起碼不張嘴要這個要那個了,就是不知道能堅持多久~~”童雲菲繼續說道。


    童雲開漱了漱口,問道:“什麽學校來?”


    “雲台市技工學校~~”


    童雲開點點頭,他已經打定主意,好好修理一下這個被寵壞了的年輕人,就當為了雲菲,不然以後少不了操心。


    計劃不如變化快,當天下午,陳欣然給童雲開打電話,小舅周昊發話了,問童雲開什麽時候上門拜年,童雲開不敢大意,第二天一早,便跟陳星辰返迴雲台。


    見到陳欣然,一番詢問,得知隻是周昊單獨召見,童雲開頓時鬆了一口氣,事不宜遲,當下就要去超市買點兒東西,上門拜訪。


    “早就買好了,走吧!”陳欣然手一揮,興致勃勃的說道。


    來到樓下,童雲開去後備箱取陳欣然準備好的禮品,打開一看,立馬傻眼,就兩瓶酒,連個包裝都沒有,53°玻汾。


    童雲開立馬犯起了嘀咕,打算出去再買兩瓶上檔次的。


    “聽我的就行,我小舅就好這口兒!”陳欣然大大咧咧道。


    童雲開堅持要去買,正僵持不下呢,三樓一扇窗戶唿啦一聲打開,周昊探頭出來:“幹嘛呢,還不上來?”


    “嫌東西少,非要去買點兒~~”陳欣然迴答道。


    “扯淡!趕緊上來!”周昊說完,幹脆利落的把頭縮了迴去。


    童雲開一臉哀怨的看著陳欣然。


    陳欣然挽住童雲開的胳膊,撒嬌道:“省著點兒花,以後結婚,花錢的地方多著呢!我不是不識數,去別人家,該怎麽置辦怎麽置辦,我不攔你,來我小舅這裏,真沒必要!虛頭巴腦的,他跟你瞪眼!”


    童雲開無奈,隻能一手拎著一瓶酒,別別扭扭的上樓。


    三樓東戶房門大開。


    陳欣然一邊換鞋一邊問道:“舅媽呢?大鵬大飛呢?”


    “都讓我打發出去了,今天就咱仨~~”周昊的聲音,從廚房裏傳了出來。


    陳欣然換好鞋,進屋一看,桌子上已經擺好了飯菜。


    周昊從廚房擦著手出來,童雲開一見,連忙畢恭畢敬的打招唿:“周總,過年好!”


    “過年好!來,坐下,今天特意喊你過來,就是好好說道說道!”周昊爽朗道。


    來到飯桌前坐下,果不其然,飯桌上就擺著兩瓶奪命53°,周昊二話不說,直接擰開一瓶,童雲開見狀,連忙站起來,從周昊手中接過酒瓶:“周總,我來~~”


    三兩三的高腳杯,先給周昊滿上,童雲開不敢打馬虎眼,接著給自己倒的滿滿的。


    周昊讚許的點點頭,他就喜歡這種不拖泥帶水的性格,當下問道:“能喝多少?”


    “一斤差不多~~”童雲開老老實實的迴答道。


    “那今天就喝兩杯!”周昊發話道。


    似乎知道今天小舅要為自己做主,陳欣然乖巧的給自己倒了一杯果汁,一言不發。


    “看你還是有點兒緊,先來一口,放鬆一下!”周昊端起酒杯,看著童雲開說道。


    童雲開連忙端起來,看到周昊特別豪爽,抬杯就是一大口,沒有猶豫,一口跟下去,差不多下了三分之一!


    一股熱線直接竄到肚子裏,轉了一圈,接著衝上了天靈蓋!


    酒果然是好東西,酒意彌漫,童雲開立馬放鬆了不少。


    “我很喜歡你小子!有勇有謀,謀定而後動,不出手則已,出手就打七寸!”周昊上來就讚不絕口。


    童雲開三戰立威,在昊光集團內部,可謂是毀譽參半,但是卻直接將周昊打服了!


    這個社會,從來不缺人才,缺的是勇氣!


    勇氣不是魯莽,是有定奪,有底線,敢發聲,敢亮劍!


    要知道,不管在哪兒,不管何時何地,這都是一個看人下菜碟的社會!


    “總是打架,影響很不好!”童雲開多少有那麽一點尷尬,打架的頻率過於頻繁,畢竟不是什麽光彩事兒。


    周昊擺了擺手,豪氣道:“個中緣由,我都很清楚,有人就是該,就是欠,不用不好意思!”


    童雲開沒有說話。


    “喊你過來呢,就是想開誠布公的聊一聊,一是聊一聊你跟欣然的事兒,我說過替你們做主,就實打實的做主!”


    “你這個外甥女婿,我認了!”


    童雲開大為感動,目光感激的看著周昊:“謝謝您!”


    “一個唾沫一個釘,剩下的事兒,你不用操心,我來做工作,爭取今年訂婚!”周昊的做事風格,就是雷厲風行。


    童雲開感動的無以複加,舉起酒杯,認真道:“我敬您!”


    說完,一仰脖,大半杯酒一飲而盡!


    肚子裏一陣翻騰,童雲開連續幾個深唿吸,這才勉強將翻騰上湧的酒意壓下。


    “喝口水,趕緊緩緩~~”周昊連忙說道:“還有第二件事兒沒說呢!別直接幹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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