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星辰像一頭倔驢,咬定了五五分,就五五分。


    童雲開所謂的買房,隻是一個托詞,這筆錢畢竟是陳欣然的,怎麽定,還得看陳欣然的意思。


    陳欣然有些惱火,她哪想到會這麽麻煩?


    不拿,陳星辰鑽牛角尖了,一副不拿就絕交的嘴臉!


    拿,如果就陳星辰自己的話,憑這幫人的關係,其實都無所謂,沒人計較,問題是這廝不是一個人!


    趙雪婧的想法,天經地義,無可厚非,就算再換個張雪婧、王雪婧,不管哪個雪婧,沒這份感情,絕對會心生嫌隙!


    總不能讓這廝孤老終生吧!


    “給老子接風洗塵呢,這飯還能不能好好吃了?”成冰怒了,拍著桌子喊道。


    “都別逼逼了,三七分,行不行?”成冰瞪著陳星辰,王霸之氣側漏。


    陳星辰耷拉著臉不說話。


    “我還是想把錢拿迴來,我可不聽他吹牛,萬一哪天賠了呢?”陳欣然嘟囔著說道。


    “賠了就賠了,願賭服輸,當初誰讓你拿的?反正現在想退沒門!”陳星辰十分蠻橫。


    “哎呀臥槽,頭都大了,就這樣吧行不行?我求求你倆了!陳大爺?陳姑奶奶的?”成冰愁眉苦臉的說道。


    “你要這麽排資論輩的話,他還得喊我姑呢!”陳欣然一聽樂了,好像占了天大的便宜。


    “喊我姑父!”童雲開補充道。


    “那成大腦袋得先喊我一聲大爺!”陳星辰才不吃這個啞巴虧。


    “大爺,陳大爺?別逼逼了,喝酒中不中?”成冰一臉鬱悶的問道。


    “中!”陳星辰呲牙一樂。


    這事兒總算過去了!


    一頓嗨喝,三個男人酩酊大醉,好在旁邊就有一家連鎖酒店,開好房間,把三人扔在地上,再將兩張床對在一起,最後再一個個從地上拖起來扔床上。


    看著三個人睡的像死豬一樣,疲憊不堪的趙春雨和陳欣然這才迴到自己的房間,倒頭就睡,一夜無話。


    第二天,童雲開、趙春雨、陳欣然三人各自返校,成冰則興致勃勃的跟著陳星辰揚長而去。


    “昨晚喝酒了?”童雲開來到嚴教授辦公室匯報工作,嚴教授瞅了他一眼,笑嗬嗬的問道。


    “嗯!同學聚會,沒控製住,喝多了!”童雲開點點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早晨起來依舊一身酒味,他特意出去跑了一圈,出了一身汗,衝了個澡,又換了一身衣服,沒想到一見麵還是被教授聞出來。


    “年輕無限好啊!我是有些貪杯的,隻不過幾年前就戒了,不是不想喝,是身體不允許啊!”教授笑著說道。


    “一點兒不喝了嗎?”童雲開問道。


    “過年過節,偶爾喝點兒,100ml,嚴格控製,一點兒不能多!”


    私下裏,教授非常平易近人,但是在學術要求上,卻是出了名的嚴苛。


    童雲開是一個做事情很細致的人,深得教授喜歡,但是在匯報過程中,有幾處疏忽,依舊被教授劈頭蓋臉的訓了一頓。


    對事不對人,指導完畢,教授讓童雲開留下,罕見的聊起了家常。


    “在昊光集團待的還習慣嗎?”


    “還行,挺好的,就是按部就班的圍繞著這幾個項目開展工作,跟其他人或者其它部門也沒什麽太多交集,還算比較簡單~~”


    “國有企業,人員臃腫,效率低下,這是固有弊端,在企業裏麵,想要心無旁騖的搞科研,基本上就是癡心妄想,你總會被一些雜七雜八的俗事占去很大一部分精力!”


    “很多事情毫無意義,就是一些形式主義!但是不做還不行!”教授一臉感慨的說道。


    童雲開點點頭,深以為然,雖然在昊光集團待的時間不久,接觸的事情也不多,但是依舊能感覺到工作程序的繁瑣。


    拿研發實驗室來講,張建華還好一些,主要就是圍繞著產品研發轉圈,孟憲剛基本上就是天天開會!


    各個職能部門的工作協調會,各種上級文件和會議精神的學習傳達會,各種組織培訓,固定的,臨時的,防不勝防。


    開會要有會議紀要,開完要有落實、追蹤、反饋、預防等等一係列的文件要完善,一條一條,每一條後麵都會有人盯著你,每個部門,既是相應的責任落實單位,又有權責之內的監管責任,大家忙忙碌碌的相互揭短,你查我10條隱患,我查你15條違規,似乎查的越多,表明工作就做的越細,內卷程度令人發指。


    要知道,研發實驗室還算是一個相對純粹的部門,實在不敢想象其它部門,每天究竟要拿出多大精力來應對這些事情。


    “昊光集團還好一點,不管怎樣,畢竟還能盈利,但是經過這麽多年的擴張,尾大不掉,內部外部各種各樣的問題也很多!”


    “說實話,企業的土壤還是非常肥沃的,不管是創造財富還是技術創新,但是並不是所有人都適合這碗飯!”


    “跟混體製一個樣,有人適合,有人不適合!”


    “你還年輕,剛剛步入社會,很多想法還不成熟,一定要多看多聽多做,盡量少說話,保持清醒的頭腦,盡可能準確的去把握事物的本質~~”教授諄諄教導道。


    童雲開點點頭,誠心受教。


    “我跟你說這番話的意思是,對你來講,昊光集團是一個選擇,但並不是唯一的選擇!”


    “接下來的三年時間,你可以慢慢了解這個公司,然後做出準確的選擇和判斷!”


    “記住一點,你是我的學生,我們跟昊光集團,是合作共贏,說直白一點,是各取所需,他們給你發放工資,提供房子,本質上是一種等價交換!”


    “所以,這不能成為束縛你的繩索,將來,留還是不留,你有選擇的權利!”


    “您是不太建議我留在昊光嗎?”童雲開想了想,輕聲問道。


    教授笑了笑:“世間萬事萬物,都有其潛在的規律,比如說,人的壽命,一般七八十年,狗的壽命,一般十幾年,那你知道,一個企業的壽命,一般多少年?”


    “不知道~~”


    “這個跟大背景息息相關,比如社會製度、人文環境、國家政策等等,就拿我們國家來說,從改革開放算起,成千上萬家規模以上的企業,平均壽命隻有不到十年!”


    “這個數據肯定沒那麽準確,但是事實情況是,能堅持運行三十年的企業,尤其是實體工廠,鳳毛麟角!”


    “換句話說,你可以這樣理解,在我們國家,一個運行了二十年的企業,實際上已經到了暮年!”


    “昊光集團,前身是雲台熱電廠,那個不算,我們就從它成立集團公司開始,到現在已經有二十三年曆史!”


    “所以,不要看它表麵如何風光,背後很多深層次、係統性的矛盾早已經積累到一個可能會隨時爆發的臨界點!”


    “就跟一個暮年老人,一場小小的感冒,可能都是致命的,甚至有時候還存在無疾而終的可能!”


    童雲開若有所思。


    “當然,國家不會眼睜睜的看著這麽大一家公司轟然倒塌,據我所知,雲台市可能已經圍繞著昊光展開了布局!”


    “企業想要生存,必須與時俱進深化改革,國企尤其如此!但是改革從來不是順順利利一蹴而就的!這其中牽扯到非常多的利益糾葛!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鬥爭是非常殘酷的,是要流血死人的!和平年代一個樣!隻不過有些東西不想讓普通大眾看到而已!”


    “當然,對多數人來講,不管怎麽改怎麽變,影響不大,無非就是換一波又一波的領導,該擰螺栓的還是擰螺栓,該幹操作的還是幹操作!但是,你肯定是逃不過的!”教授看著童雲開,一臉認真的問道:“能想明白為什麽嗎?”


    童雲開搖搖頭。


    “鬥爭是需要人的!985大學的畢業生,肯定是值得培養和拉攏的!”


    童雲開沉默不語。


    “隻要到達一定的層次,就不得不參與進去,對任何人來講,這都是一個極其消耗的過程,你會一直被推著往前走,會做出很多艱難的抉擇,甚至會違背良知和原則,等到潮水褪去,如果你還能屹立不倒,剩下的,隻是一副疲憊的身軀和一顆破破爛爛但是強大且孤獨的內心!”


    “當然,還有權柄和財富!這兩樣本身就是很多人孜孜不倦追求的目標!”


    “所以,我給不了你正確的建議,關鍵看你自己想要什麽!”


    “我隻希望你能盡可能的保持一顆清醒的頭腦,要學會冷眼旁觀,要學會適當的藏拙和忍耐,一定要有自己的判斷,不要輕易去崇拜一個人,不要太容易就被人蠱惑!不要動不動就上頭!”


    “我一直認為,保持獨立思考和頭腦冷靜,是一項難能可貴的品質!”


    “謝謝您的這番教誨,有些東西我可能領悟的沒那麽透徹,但是這些話,我會牢牢記在心裏!”童雲開看著教授,畢恭畢敬的說道。


    “嗬嗬,言傳遠遠不比上身教,我給你推薦兩個老師,一個是安存續,一個是丁寶永!”


    “這是我極其佩服的兩個人,安工不用多說,你早就認識了,丁寶勇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


    “聽說過,昊光集團工程項目部部長!”童雲開迴答道。


    工程項目部部長,副總工,雖然級別不算太高,但是在昊光集團,卻是掃地僧一樣的人物!


    關於他的種種神奇傳說,在馬功成那裏,童雲開略有耳聞。


    據馬功成所說,所有昊光集團的中高層,身上無一例外都刻著標簽,不是這邊的人,就是那邊的人,隻不過隱藏的深淺不一樣而已。


    唯獨兩個人,是真正完全獨立於派係之外的,純粹的無黨派人士。


    這兩個人,一個是總工安存續,一個是副總工丁寶勇。


    最有意思的是,這兩個人工作上相互配合,私下卻幾乎沒什麽交集。


    安工不用多說,跟老廠長一個年代的功勳人物,老牌大學生,在當時一個鄉鎮出不了一名大學生的年代,也算是頂尖人才,一畢業就分到了公司,一待就是大半輩子,勤勤懇懇,不爭不搶,與人為善。


    丁寶勇的神奇之處就在於他的剛正不阿和不拘一格。


    毫不誇張的講,整個集團公司,包括任何人在內,沒有人敢觸丁寶勇的黴頭。


    原因有兩個,一是他是真正的剛且正,沒有任何死角!另一個是,他是真的不把副總工和項目部部長放在眼裏,這兩個身份,隻是他眾多頭銜當中最不顯眼的兩個!他是中國化工協會的資深會員,省內知名安全專家,高級工程師。。。


    說實話,丁寶勇擔任這個工程項目部部長,非常屈才,別的不說,僅僅是專家指導費,就比他的工資高的多!


    都知道丁寶勇一直在外麵幹專家,但是沒人敢吭聲,一方麵是公司暫時離不開這麽個人,跑項目手續,還要仰仗他在化工圈子的人脈和聲望,另一方麵,人家也沒耽誤工程項目部的活。


    別看他好像什麽都沒幹,但是在他的治下,整個工程項目部運轉的井井有條。


    “安工呢,實話實說,在那個年代的大學生中,算不上多麽優秀,也就是中等偏上的水準,但是這麽多年過去了,當初那些比他有能力有才華的人,沒有任何一個人比他走的穩當!這是一個有大智慧的人,非常擅長藏拙!”


    “丁寶勇,才華橫溢,剛正不阿,恃才傲物、不拘一格等等,這都是貼在他身上的標簽,實際上呢,這絕對是一個很懂規則的聰明人,他能巧妙的利用這些麵具,讓自己過的遊刃有餘!”


    “以後少不了跟這兩個人打交道,多多觀察學習,大有裨益,比聽我胡扯有用多了!”教授笑嗬嗬的說道。


    “還是喜歡聽您跟我聊這些~~”童雲開笑著說道。


    “我平時沒這麽多廢話的,主要是覺得你心性很沉穩,我說這些呢,你有可能能聽進去~~”


    兩人閑聊了小半個小時,離開之前,教授語重心長的叮囑道:“不管以後如何選擇,做好眼前事都是非常重要的!昊光可以不留,這幾個項目,一定要用心去做,為了我,為了昊光,更為了你自己!”


    在琴島待了幾天時間,閑暇時候,幾個人就聚在陳星辰的大倉庫內,白天幫忙,晚上狂歡,隻是,再也沒見到趙雪婧的身影。


    這天晚上,月明星稀,幾個人在院子裏支了一口鍋,鍋裏咕嘟咕嘟的燉著羊肉,香氣四溢。


    “你女朋友呢?咋迴事兒?不是分了吧?”陳欣然踢了一腳正興致勃勃往鍋底下塞火頭的陳星辰,隨口問道。


    “不用管她!愛咋咋地!”陳星辰滿不在乎的說道。


    自從上次鬧別扭之後,兩人再也沒有見麵,趙雪婧給陳星辰發信息,沒迴,打電話,沒接,就此暫時斷了聯係。


    在陳星辰眼裏,女人很重要,但是他不喜歡唧唧歪歪滿肚子小心思的女人,就算為了自己好也不行,道不同不相為謀。


    趙雪婧是一個性格很要強的女子,她不會哭哭啼啼的纏著陳星辰不放手,但是她會跟陳星辰好好談一談,隻不過現在並不合適。


    “就你這個蠻不在乎的熊樣兒,誰跟你也不會長久!”陳欣然氣唿唿的罵道。


    “反正老子不缺女人!”陳星辰得意道。


    陳欣然氣的一腳將他踹翻。


    吃飯的時候,成冰和童雲開都以過來人的口吻,苦口婆心的勸他不要意氣用事,不能因為這點兒屁事兒說分手就分手,結果被這廝好一頓嘲諷。


    當著趙春雨和陳欣然的麵,他毫不客氣的嘲笑道:“你倆還擱這兒勸我呢,我都替你們悲哀,才二十四啊,就被這麽兩棵歪脖子樹吊死了!外麵有大片大片的芳草還等著哥去邂逅呢!”


    毫無疑問,話音剛落被陳欣然一腳踹翻了馬紮,這一次,連趙春雨都忍不住動手了。


    一周之後,幾個人啟程返迴雲台,此時還有十幾天過年,陳星辰還得忙活幾天,今年過年,他還會跟童雲開一起過。


    童家莊的三間小土屋,是童雲開的根,現在陳星辰這顆浮萍也在這裏落了腳。


    途徑泉城的時候,童雲開打算去師範大學看看童雲菲,所以就中途下了車,他本不想讓陳欣然跟著,但是陳欣然一門心思的想看童雲菲,看就看吧,還不想讓人知道兩人的關係,非要說是高中同學。


    童雲開無奈,隻能帶著興致勃勃的陳欣然,直奔師範大學。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雲開見月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沐閃丁台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沐閃丁台並收藏雲開見月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