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而過,轉眼進入深秋時節。


    所有的一切,都在波瀾不驚中穩步前進。


    沈明月宛若人間蒸發,再也沒有了音訊,童雲開偶爾會想起那個溫婉如水的女子,猜想她此刻應該很充實很忙碌,起碼要比自己忙碌。


    這段時間,他比較清閑,昊光集團的汙水處理項目已經開始建設,與此同時,實驗還在進一步優化,張心成手頭上還有別的項目要跟,這一塊兒就全交給了童雲開。


    童雲開兩邊來來迴迴的跑了好幾趟,他現在主要任務就是幹這個,所以有大把時間投入其中,不同於張心成的來去匆匆,每次去昊光集團,他都會踏踏實實的一蹲好幾天。


    實驗進行到這一步,在實驗室搖瓶子已經沒什麽意義,老汙水裝置雖然隻是一個空殼子,主要目的就是應付檢查,基本上處於一種時開時不開的狀態,但是正好可以利用起來,進行分段式、局部式生產試驗,這樣得出的數據會更貼近實際情況。


    老裝置設備單一且老舊,並不完全具備試驗條件,必須進行一定的改造。


    這其中,牽扯的部門又多了好幾個,研發實驗室、工程項目部、設備科、生產車間等部門坐在一起,再次展開熱烈討論。


    說實話,這個會議跟技術提供方關係不大,但是研發實驗室還是堅持讓張心成參會,估計就是想拿他當擋箭牌。


    你們噴我可以,總不能噴人家技術提供方吧?雖然雙方是合作關係,但是誰不知道,人家可是高層領導出麵親自請來的!


    張心成心知肚明,索性直接逃遁,安排童雲開一個人象征性的參會。


    對此,童雲開早有心理準備,無非就是坐在那裏聽大家吵吵鬧鬧,又不會波及到自己,能有啥?


    這種會議呢,實際上還是很有必要的,畢竟公司太大,部門太多,各有各要遵循的規章製度,有些東西實際執行起來確實存在一定的矛盾和難度,必須具體情況具體部署。


    隻是會議的細化程度依舊遠超童雲開想象,具體到什麽程度呢?


    舉個例子,因為涉及老裝置改造,有些設備要利舊使用,這就來活兒了。


    誰去找設備,不能讓我們研發實驗室去找吧,我們對生產又不了解;也不能讓我們工程項目部去找吧,我們隻負責給你們改造,沒有義務幫你找舊設備,再者說我們也不知道哪裏有啊,更不清楚要走什麽流程;設備科說話了,隻要你們把參數提明白了,我們來篩選,但是固定資產轉移,需要辦理相關手續。


    誰來走流程,往哪裏轉移,研發實驗室和工程項目部就跟聾了一樣,一言不發,包袱甩到了汙水處理車間這邊,車間主任發話了,這就是一個臨時試驗項目,需要辦理固定資產轉移手續嗎?


    這是他關注的重點,因為這一塊兒直接關係到車間的工作量和考核指標,弄一堆舊設備過來,台賬要更新吧,設備要維護吧,工作量增加倒還好說,真要落到我們車間,維修費用怎麽算,一堆破爛東西,哪兒哪兒都不符合,各種內部外部檢查扣分怎麽算?


    這些都是問題,必須掰扯明白!


    一番熱烈討論,領導發話,臨時試驗項目,在誰的地盤誰落實主體責任,其它各部門在例行檢查的時候,可以根據實際情況適當的調整標準。


    說實話,大家都知道,基本上就是這個結果,但是製度上沒有或者說跟製度相悖的東西,必須明確出來,而且要落實到會議紀要上。


    好不容易搞定這一條,繼續往下走。


    設備弄過來了,安裝標準怎麽定?


    這是工程項目部提出來的,意思就是不能現在說是臨時試驗,隨便搞一搞就行,等竣工驗收的時候,一個個跳出來拿著新項目的標準吹毛求疵,這兒不行,要改!那兒不行,要換!


    車間表態,既然我們是責任主體,那就必須符合內外部檢查的標準,人家來現場督導檢查,可不會因為你是臨時試驗項目就網開一麵,到時候負責整改的,還是我們車間,增加工作量不說,費用可不能往檢維修裏放。


    一番熱烈討論,最後領導發話,不用按照新項目標準來,但是明麵上的東西,經常檢查的項目,該弄的都弄上。


    這話多少有些含糊,但是也算定性了,不能深究,深究就有點兒給領導上眼藥了,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製度也不是一天完善的,公司成立三十多年了,各種各樣的製度,少說也有上百種,不能說不完善吧,即便如此,很多時候依舊有矛盾和疏漏,隻能具體情況具體分析。


    再掰扯,領導就要發話了。


    你們這些部門負責人,一定要有大局觀和團隊意識,不能總想著把自己撇的幹幹淨淨!能撇幹淨嗎?整天拿著製度卡這個卡那個,動不動就找領導給你斷案,誰有那閑工夫?記住!這個位置,就是解決問題的!什麽都解決不了,要你們幹嘛?


    部門負責人都是妥妥的中層,能混到這個位置,沒一個蠢蛋,在公司待了這麽多年,各種套路都摸得透透的,所以,一般情況下,熱烈歸熱烈,但是基本上不存在什麽不可控的突發情況。


    那種動不動就不按套路出牌的奇葩,早被剔除或者邊緣化了,說白了,能坐在會議室的,某種程度上都是經過一道框框層層篩選過的。


    這道框框,看不見摸不著,但是是實際存在的


    個人想要穩定發展,隻能服從於集體,隻能屈服於這道框框,潛移默化的改變自己的行為規則。


    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不同於張心成,童雲開不光不煩躁,反而聽的津津有味,他覺得這種會議是一種難得的學習機會,一方麵聽多了就對公司各部門的運轉和彼此間的配合模式有一個直觀清晰的了解,另一方麵,與會的人,都是人物,你會發現,別管大家吵的多激烈,沒有人會在情緒激動之下胡說八道,更不會有人掀桌子,每個人的底線和權責意識都非常明確,頭腦清楚,邏輯清晰,喊歸喊懟歸懟,基本上滴水不漏,不會授人以話柄,非常彰顯水平。


    這次會議,比較令人欣慰的是,估計早有類似的經驗,要麽就是提早跟領導溝通過,所以隻用了一天時間就達成一致意見,效率還是比較高的。


    開完會童雲開就迴到了學校,再次返迴昊光,已經是大半個月之後,老裝置改造完成,生產試驗正式開始。


    這一次,童雲開逗留了十多天,他全程跟在現場,事必躬親,目的就是盡可能詳細的觀察試驗現象,獲取真實而詳盡的一手資料。


    說實話,認真程度,令昊光集團研發實驗室的人都有些自慚形穢。


    童雲開自己倒沒覺得有什麽可圈可點的,每個人都很忙,手底下有好多工作任務,他就這一件事,不在這兒盯著能去哪兒?


    一圈試驗下來,整理好報告和各項數據,童雲開迴到學校。


    實事求是的講,還是挺有成就感的,因為通過驗證,糾正了不少數據,實踐出真知,肯定還有繼續完善的空間,但是毫無疑問,現在正走在正確的道路上。


    童雲開沒有得意忘形,他很清楚,這些成績,完全是教授和張心成的功勞,自己隻不過是被派去摘果子的那個人。


    在張心成麵前,童雲開毫無保留,並沒有絲毫藏私或者居功的念頭。


    張心成很高興,他是沒什麽心機,但是不代表不懂別人的心機。


    兩人討論了一通,感覺有些參數需要調整,隻是需要教授把把關。


    教授看完報告,對童雲開的細心非常讚賞,討論完方案以後,特意把童雲開喊到辦公室,開門見山道:“考我的研究生吧?”


    “可是報名已經結束了~~”童雲開有些疑惑的說道。


    “先工作,明年再考!”教授看著他的眼睛,認真說道。


    童雲開愣了一下,一時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實不相瞞,我確實挺欣賞你做研究的態度,另外一方麵,我也是有私心的~~”


    “我這邊呢,後續跟昊光集團還有好幾個研發項目,已經定下來的就有兩個,一個危廢焚燒,一個有機廢氣治理,幾個項目下來,少說兩三年時間!”


    “我需要一個幫手,特意跟進這幾個項目,要知道,未來幾年甚至幾十年,三廢處置都是一個很火的研究方向,想出成績,不能隻蹲在實驗室,必須理論聯係實際!”


    “昊光那邊,不止一次跟我討要人才,他們一直想要張心成,這種事兒呢,沒法強求,大家各有各的職業規劃和考慮,而且說句不謙虛的話,從我手底下出去的學生,選擇很多,什麽國企不國企的,算不上什麽優質之選!”


    “所以這事兒呢,我一直沒跟張心成談,因為我知道想去研究所,我要是提了,可能就會給他造成一定的困擾~~”


    “今天我主動跟你談這件事,是因為我知道你應該在認真考慮昊光集團這個選項,對吧?”教授看著童雲開,笑嗬嗬的說道。


    “是的!我是雲台人,我的家人、朋友都在那邊,畢業以後肯定要迴去的,一直都在考慮昊光集團~~”童雲開坦誠道。


    “那就好好規劃一下!”


    “我是這樣想的,畢業入職昊光,我跟那邊說一聲,安排你單獨跟進這幾個項目,同時呢,你報個在職研究生!也算是三贏的局麵,怎麽樣?”教授朗聲說道。


    老頭搞一輩子研究,沒那麽多彎彎繞繞,開誠布公的聊,反而更好。


    童雲開略一沉吟,稍微組織了一下語言,然後爽朗道:“如果您覺得我是這個材料的話,就聽您的安排!”


    “哈哈!好!這事兒就這麽定了!”教授哈哈大笑,顯得極為開心。


    對他來講,一個既定的內招名額而已,老頭正直,但是並不迂腐,他的的確確需要一個有力的幫手來助自己一臂之力!


    研究了一輩子環境保護和三廢處置,在這個領域,教授已然是標杆性的人物,很多環保相關的製度條文都是他主持或者參與編撰的。


    然而,受限於這些年不顧一切求發展的政策影響,老頭跟企業之間並沒有太深入的合作機會。


    說實話,老頭並不差錢,但是誰嫌錢多呢,又不是來路不正,一切都是光明正大。


    馬上就要退休,眼下麵臨一個有可能是生涯最好的風口,不管是為名還是為利,教授不想錯過。


    跟教授聊完之後,童雲開心裏懸了很久的石頭終於落地。


    對他來講,其實這已經是最好的選擇。


    從教授辦公室出來,童雲開馬上撥打了陳欣然的電話。


    “剛才跟教授在一起呢~~”童雲開解釋道,在裏麵的時候,陳欣然就打了過來,他不方便接聽,順手掛斷了。


    “嗯,現在沒事兒了吧?我去找你?”陳欣然問道。


    兩人在一起後,陳欣然一改以往的刁蠻勁兒,各種黏黏糊糊。


    “你在哪兒?”童雲開問道。


    “往裏走著呢,到體育館了~~”陳欣然說道。


    “等著,馬上過去找你!”童雲開掛斷電話,快步往體育館方向走去。


    見到坐在長椅上的陳欣然,童雲開心裏一熱。


    陳欣然粲然一笑,無比明媚,賽過人世間所有的光芒。


    她歡快起身,小跑著衝童雲開奔過來。


    人來人往,不方便摟摟抱抱,陳欣然一把抱住童雲開的胳膊,抬頭問道:“給我帶什麽好吃的了?”


    童雲開從包裏掏出一大根火腿腸,每個地方都有一些不為外地人所知的美食,雲台有一家肉食店,專做精肉火腿腸,多年老店,在雲台市口碑極佳,不管什麽時候,門前都排著長長的隊伍。


    這款美食,陳欣然從小吃到大,童雲開記在心裏,這一次迴去特意排隊買了一根。


    別看隻有一根,卻分量十足,差不多四斤多重。


    陳欣然大喜,拽過童雲開的包各種扒拉。


    從昊光迴來就直奔實驗室,都沒來得及迴宿舍。


    童雲開笑眯眯的看著陳欣然的滿頭烏發,看著看著就有點兒蠢蠢欲動,瞅了瞅四下無人,伸手抓了一把陳欣然軟彈的豐臀。


    陳欣然抬頭白了他一眼,目光中的風情卻怎麽都掩蓋不住。


    “走吧,出去吧!”童雲開小聲問道。


    “去哪兒?”陳欣然明知故問。


    “找個沒人的地兒,好好聊聊天~~”


    陳欣然嗤嗤怪笑,活脫脫像一隻磨人的小妖精。


    就在這時,童雲開電話響了,陳星辰打過來的。


    兩人轉身往外走,陳欣然像小貓一樣挽著童雲開的胳膊,她以前不想讓人知道兩人的關係,現在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當然這全世界僅限於琴島,迴到雲台,該低調還是保持低調。


    接觸越久,愛的越深,現在在她眼裏,童雲開就像寶石,各種愛不釋手,她甚至覺得天底下所有的女子有機會都會覬覦這個大寶貝。


    “迴來了嗎?”陳星辰的大嗓門,話筒根本兜不住。


    陳欣然一聽,意識到不妙,連忙捅了一下童雲開。


    童雲開不明所以,扭頭看著陳欣然,對著電話順嘴說道:“嗯,下午剛迴來!”


    “晚上聚聚!喊上你媳婦兒,喊上成大腦袋的媳婦兒,正式的認識一下我的新媳婦兒!”陳星辰意氣風發的說道。


    這廝的生意越搞越大,不斷招兵買馬,現在已經擁有5輛小箱貨,8名員工,每天的銷售量穩定在三百箱左右,但是受限於產品單一、市場容量有限等因素,基本上也就這樣了。


    精力旺盛的陳星辰,不知怎麽的,跟隔壁市一家酒廠搭上關係,就跟鬧著玩兒一樣,屁顛屁顛過去考察了一番,接著就敲定了代理事宜。


    這家酒廠,在省內也算小有名氣,一直以來走的都是平民路線,陳星辰相中了它剛剛推出的一款小酒。


    100ml的容量,不多不少,2塊錢的價格,平易親人,這種小酒,很受基層勞苦大眾歡迎,勞累了半天,中午或者晚上來上一小瓶,既不貪杯,還能解乏!


    不出意外,這款小酒出貨相當快,尤其是建築工地旁邊的小超市和小餐館,每次都十箱八箱的要。


    生意越來越紅火,感情卻始終沒有著落,陳欣然不是不上心,前前後後給他介紹了好幾個,但是藝術學院的女生,眼眶普遍偏高,開著小箱貨的陳星辰,別管是不是小老板,隻要混跡底層,都很難入她們的法眼。


    陳星辰狠巴巴的直罵娘,揚言以後有錢了要一個個幹翻,吹牛歸吹牛,實際問題還是要解決。


    對他來講,憑借這一身皮囊,隻要放低要求,不難找女朋友!


    所謂的放低要求,並不是說找什麽殘次品,隻是思想上的認知偏差,總覺得社會上的女生太複雜,女學生還是相對簡單一些。


    實際上,隨著在社會上混的時間越來越久,陳星辰的觀念也在悄悄發生變化。


    這一變化,馬上找到了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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