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被一陣鍋碗瓢盆叮叮當當的聲音吵醒,迷迷糊糊的從房間出來,探頭一看,王雯雯正在廚房裏忙活。


    看到童雲開,王雯雯展顏一笑:“ 睡的還行?”


    “一覺到現在,就是腦袋有點兒沉~~你沒事兒?”看王雯雯精神飽滿的樣子,童雲開有些驚訝道,他不知道兩個人最後喝到什麽時候,反正小矮桌下麵擺了四五個空啤酒瓶。


    “能有啥事兒?睡一覺就好了,你還是得多喝!”


    童雲開沒說話,廚房內飄蕩著熟悉的玉米碴碴粥的香味兒,令人胃口大開。


    “去衝個澡吧,精神精神!”王雯雯對童雲開說道。


    童雲開來到廁所,一推門,看到馬桶上坐著一大坨肉。


    童雲重正在拉屎,過程不太順暢,童雲開進去的時候,他正憋著勁兒往一個點上蓄力!


    “真他媽臭!”童雲開一臉嫌棄的罵道,趕緊拉上門。


    童雲重蓄力到了關鍵時刻,臉憋的通紅,不敢破功!


    呀!廁所裏傳來一陣稀裏嘩啦!


    “你他媽拉屎是香的啊?”童雲重在裏麵扯著嗓子罵道。


    等到他神清氣爽的出來,童雲開過了好大一會兒才進去,草草衝了個澡,腦袋中的昏沉之意滌蕩一空。


    飯菜已經擺上桌。


    粥、雞蛋、饅頭、小鹹菜!


    很簡單,但是很開胃口!


    尤其是那道小鹹菜,鹹菜疙瘩切成絲兒,輔以蔥絲兒和大蒜,擱點兒醋,擱點兒香油,辣椒油一拌!簡直賽過世間所有的美味!


    童雲開和童雲重猶如惡狗吃食,一人喝了三碗碴碴粥,吃了兩個饅頭,眼見一盤鹹菜見底,這才意猶未盡的停下來。


    王雯雯就喝了一碗粥,吃了一個雞蛋,美其名曰要減肥,看來大多數女人還是跳不出這個圈兒。


    王雯雯對葉錦嵐非常感興趣,逮住童雲開打破砂鍋問到底。


    到底長啥樣兒啊,有照片沒啊,個子多高啊,是胖還是瘦啊,白不白啊,家裏兄弟姐妹幾個啊~~


    童雲開雖然忙著吃飯,但是有問必答,反正也沒什麽可隱瞞的。


    王雯雯的表情很豐富,時而頻頻點頭,時而感慨不已。


    “那你倆畢業以後怎麽打算的啊?”王雯雯問道。


    “什麽怎麽打算的,結婚唄!”童雲重瞪了王雯雯一眼,似乎在責備她居然問出這麽幼稚的問題。


    “我知道結婚,不是一個在上海一個在雲台嘛!”王雯雯解釋道。


    不用說,畢業以後童雲開肯定要迴雲台,葉錦嵐能迴來?


    隨著時代飛速進步,大家也漸漸意識到一點,那就是大城市機會多,有本事的人都往大城市跑,而且在大城市待習慣了,迴到小地方會各種不適應!


    這裏麵,童雲開是個例外!


    學習好不一定混的好,所以他以後到底有多大本事,現在還是未知數,但是不管有沒有本事,他肯定會迴來。


    親人在,不遠遊!兩個老人是童雲開最大的牽絆!


    如果有一天,老人不在了,他會不會離開呢?


    沒人知道答案!


    聽到王雯雯的話,童雲開喝粥的動作微微一僵,這個問題他不是沒考慮過,然而,沒有答案!


    他沒有逃避問題的習慣,但是這個症結,真的很難有完美的解決辦法!


    這個問題,葉錦嵐主動跟他談論過很多次,每次她都興致勃勃的表示,努力掙錢,將來在上海買套房子,然後將兩個老人接過去!


    剛開始的時候,童雲開倒是委婉的解釋過,老人在農村生活了一輩子,肯定不願去大城市,一是離不開老家,二是在城市待不習慣。


    葉錦嵐並不覺得這是什麽問題,因為她父母就是這樣過來的,離開老家來到城市,從一開始的各種不適應到現在的樂不思蜀。


    說起來,兩人的成長背景還是有很大的差異,葉錦嵐兄弟姐妹眾多,哥哥姐姐們常年在外麵打拚漂泊,父母這邊待待那邊待待,也漸漸習慣了這種節奏,老家的房子常年無人居住,已經有些荒蕪,隨之荒蕪的,還有日益淡薄的鄉土情懷。


    對父母來講,這其實是一種無奈的選擇,但是對早已經適應了城市生活節奏的下一代來講,故鄉僅僅是存在於電影和文學中的一種情感載體!


    葉錦嵐尤甚!初中三年,高中三年,都是在學校中寄宿,父母不在家,平時放假迴去,這個親戚家待兩天,那個親戚家待兩天,居無定所,寒暑假時間比較長,父母在哪兒她就去哪兒,天南海北四處漂泊!


    葉錦嵐性格中的那絲略帶悲傷的敏感,正是源於這種居無定所寄人籬下的生活背景,而這道背景的底色,就是家中那幾間模糊不堪盡顯淒涼的老屋!


    事實上,這正是葉錦嵐一直以來迫不及待想要擺脫的東西!


    童雲開隻能笑著轉移話題,他知道勸說不了葉錦嵐,再說也不想打擊葉錦嵐的積極性。


    那個時代,父母都忙於生計,家裏孩子也多,顧不過來,大家基本上都是一種自然生長的狀態,餓不著凍不著就行,小時候無憂無慮還好一些,隨著年紀增長,有了心事,每個人心中都有一些難以言說的苦悶。


    這一切,隻能靠自己排解,如果身邊有共同成長的小夥伴,報團取暖,情況還好一些,像童雲開和葉錦嵐這樣的,本身家庭就不太完整,孤身一人來到陌生的城市求學,內心是無比孤單且彷徨的。


    在這種情況下,兩顆孤單而年輕的心靈越走越近,相互鼓勵共同成長,最終走到一起, 說起來,這份感情基礎原本是無可撼動的!


    然而,當邁過那段青蔥而又單純的歲月,南下北上,各自成長之後,背後很多深層次的分歧就顯現出來。


    而這,才是決定兩個人能走多遠的關鍵因素!


    童雲開跟葉錦嵐是不一樣的,他對爺爺奶奶生活了一輩子的那三間土坯房記憶深刻!


    他清晰記得,小時候在那張寬敞無邊的大炕上,爺爺用粗糙的手掌一下一下丈量自己的身高,從腳丫量到頭頂,每天都能多量出一丟丟,然後信誓旦旦的告訴他:“今天又長高了!”


    童雲卡信以為真,天天懷揣著美好的心情入睡。


    他清晰記得,小時候冬天上學,在被窩裏裹得嚴嚴實實,探頭看著外屋灶台下麵,奶奶正給自己烤棉襖棉褲,有時候還會被炕洞裏反竄出來的濃煙嗆得眼淚直流。


    套上烤的暖融融的大棉襖大棉褲,像笨重的小狗熊一樣,天寒地凍中搖搖晃晃去上學,再冷的冬天,都貫穿不了這層溫暖。


    他清晰記得院子中的一磚一瓦,清晰記得每一件物什的擺放位置。


    有時候閉上眼,老桌子下麵鋪的那幾塊大青磚的紋路都像放電影一樣清晰!然後像長焦鏡頭一樣,蔓延到整個房間,整個小院兒,整個胡同,整個村莊!


    鏡頭之外,清晰傳來老支書標誌性的咳嗽聲、爺爺趿拉趿拉的腳步聲、小夥伴像風一樣從胡同裏唿嘯而過的聲音!


    這種深刻,刻在了他的骨子裏,融入了他的血液中。


    這就是故鄉情懷!割舍不了的故鄉情懷!


    他離不開,爺爺奶奶更離不開!


    遺憾的是,葉錦嵐理解不了這種情懷!


    這就是最大的問題所在。


    葉錦嵐就像一隻跳躍在天地間的精靈,她需要更大更廣闊的舞台去展現自己的魅力和才華!


    如果迴到這裏,就像跌落塵埃,整個人會變得黯淡無光鬱鬱寡歡,這絕對不是童雲開希望看到的!


    所以,屆時如果爺爺奶奶還健在,最好的局麵就是兩人依舊恩愛,不過繼續飽受異地戀的煎熬。


    如果爺爺奶奶不在了,童雲開不介意為愛奔赴!


    但是,他希望爺爺奶奶能長命百歲!


    “上海有什麽了不起的!懂不懂什麽叫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童雲重開始裝逼。


    “那我是隨雞還是隨狗?”王雯雯看著童雲重,語氣不善。


    “是我隨你!”童雲重跪的很幹脆。


    這個話題在兩個人的插科打諢中一掃而過,童雲開心頭卻留下一道淡淡的陰影。


    看來,這個問題不光自己明白,很多人都很清楚!


    童雲重和王雯雯吃完飯接著火急火燎去上班,童雲開收拾完,上午十點左右,接到趙春雨的電話:“我到北苑路口這兒了,聯通大廈前麵,你在哪兒?”


    “啊?”童雲開愣了一下。


    昨天兩人倒是約好一起去,但是沒說在這裏匯合啊。


    “欣然送我過來的!”趙春雨解釋道。


    童雲開連忙跟趙春雨說了說桃源居的詳細位置,然後趕緊下樓。


    小區門口,趙春雨亭亭玉立的站在路邊,陳欣然跨坐在電動車上,皺著眉頭看著塵土飛揚的大門口。


    “你也去?”童雲開問道陳欣然。


    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陳欣然還是對童雲開不冷不淡,但是童雲開已經摸清這姑娘的門路,外冷內熱,所以,他表現的隨意了很多。


    “你們班聚餐,我去幹嗎?不去!”陳欣然幹脆說道,旋即看著趙春雨:“你們去吧,我走了!”


    望著陳欣然施施然離開的背影,童雲開看著趙春雨,一頭霧水:“這是搞哪一出?怎麽找這裏來了?”


    “非要送我,我也不認識路,跟她說飯店門口,然後稀裏糊塗的就給帶到這兒來了,這不就給你打電話了嘛~~”趙春雨無奈道。


    說實話,她現在也有點兒猜不透陳欣然的心思。


    難道說一來二去的真就對童雲開有意思了?


    不過細細一琢磨她平時的表現,應該不會!


    “該不會是想窺探我的什麽隱私吧?”童雲開開玩笑道。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趙春雨心裏一動,頓時明白陳欣然為什麽搞這一出了!


    平時的陳欣然,對不相關的人和事一向沒什麽興趣,但是昨天晚上聊天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問起葉錦嵐明天會不會來。


    趙春雨如實相告,陳欣然撇撇嘴,顯然有點兒不太相信。


    “你說有沒有可能,葉錦嵐也迴來了,現在就跟童雲開在一起?”陳欣然賊兮兮的問道。


    趙春雨忍不住打了她一下,嗔怪道:“你腦袋裏整天琢磨什麽呢!我早跟你說過,你對葉錦嵐誤會太深!她是一個很直爽的人,沒什麽壞心思!再說,我實在搞不明白,你幹嘛對他倆的事兒這麽感興趣?”


    “我就是單純的打抱不平!”陳欣然大義凜然道。


    “抱什麽不平?”趙春雨問道。


    “雖然我跟童雲開沒什麽關係,但是我真看不下去有一天他再被人甩掉,悲慘的事,不能總發生在一個人身上!”


    說起來,童雲開那些事兒,陳欣然甚至比趙春雨還要清楚,誰讓她跟成冰是發小呢?為了幫童雲開,成冰從她手裏弄了不少零花錢,她總得問清楚緣由。


    結果呢,問完以後她就後悔了,她壓根兒聽不了這種人間悲劇,而且一樁樁接二連三的發生在一個人身上!


    所以,別看陳欣然總是對童雲開不冷不淡的,其實,她印象很深,隻是不想去深入了解和接觸。


    趙春雨笑了笑,看著陳欣然,輕聲說道:“我對他們兩個很了解!將來他們有可能會分手,畢竟以後的事情誰都不好說,但是不管怎樣,我認為他們肯定會處理的很妥當!你放心吧,這種相互傷害的事不會發生!”


    “人都有兩麵性,你看到的是她的直爽,我看到的,是她的自私,我總感覺她是一個很強勢的人,目的性很強的那種,這種感覺很明顯,當初我都不知道她是誰,就有這種很強烈的感覺,你跟她這麽熟,感覺不到嗎?你真覺得她跟童雲開合適?”陳欣然問道。


    “沒你說的那麽誇張,他們兩個,有很深的感情基礎的!”趙春雨說道。


    “不信就看著吧!這事兒我也不多說了,顯得跟怎麽著一樣!”陳欣然悶聲道。


    很顯然,她隻是說說,早上醒來,最終還是抵不過強烈的好奇心,專程來這裏,不是為了看童雲開,而是為了堵葉錦嵐的吧!


    遺憾的是,沒堵到葉錦嵐,童雲開精神抖擻,陳欣然隻能灰溜溜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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