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書店迴到學校,天色已經擦黑,由於學校放假,教學樓門關閉,兩人雖然有點兒意猶未盡,但是又沒有別的去處,隻能各迴宿舍。


    童雲開一邊看書一邊等著陳星辰,直到晚上九點半,依舊不見人影,無奈隻能上床睡覺。


    當天晚上,童雲開做了一場突如其來的高質量春夢。


    不同於以前的模糊場景,這一次他居然清楚看到了女主的容顏,一會兒是陳欣然一會兒又變成了葉錦嵐。


    醒來以後,收拾好殘局,童雲開坐在床頭,迴憶起夢中似真似幻的旖旎片段和那兩張清晰可見的臉龐,腦子有些暈暈乎乎,不知不覺中,他好像有些開竅。


    就在這時,樓道裏響起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房門被人一腳踹開,陳星辰大喝一聲,一下子跳進來,張牙舞爪興奮的像隻大馬猴,看著童雲開興衝衝的喊道:“早上好!”


    “神經病啊你,叫喚個蛋!”童雲開沒好氣道。


    吃一塹長一智,童雲開是一個有心人,通過昨天在張恩華身上吃的教訓,他已經有意識的謹言慎行,但是在陳星辰麵前,真沒必要這麽謹慎,一方麵兩人關係很好,另一方麵也熟悉陳星辰的性格,壓根兒不是什麽小心眼兒的人。


    “嘿嘿,還沒吃飯吧,給你帶的肉夾饃!”陳星辰嘿嘿一笑,伸手遞給童雲開一個塑料袋。


    童雲開也不客氣,打開一看,兩個肉夾饃,一個茶葉蛋,還有一袋熱乎乎的豆漿。


    陳星辰的興奮勁兒遲遲揮散不去,在童雲開身邊打轉,一會兒坐下一會兒站起來,沒話找話,期間各種欲言又止,童雲開專心致誌的狼吞虎咽,沒有注意到他那冒出天靈蓋的傾訴欲望。


    “雲開,我跟你說一件事兒,你千萬不要告訴別人!”糾結良久,陳星辰最終沒控製住,再次在童雲開身邊坐下後,神秘兮兮的說道。


    “要不你也別跟我說了吧?”童雲開扭頭看了陳星辰一眼,這才發現這廝居然有點兒黑眼圈,但是精神極度亢奮,眼神極度明亮。


    “不行!你是我最好的哥們兒,這件事我一定要告訴你,不然我不知道該找誰分享這種喜悅!”陳星辰斬釘截鐵的說道。


    “行,那你說吧!”為表正式,童雲開擦了擦嘴巴,看著陳星辰一本正經的說道。


    “昨晚,我跟顧曉瑩睡了!”陳星辰小聲說道,說話的時候,他的眼中真的滿眼都是小星星。


    對一名少男來講,這確實是一種難以言述的愉悅感和成就感。


    那種事,就像隔著一層白紙,白紙後麵甜言軟語香氣縈繞,滿滿都是勾人魂魄的未知誘惑,因為從未觸及,因為成年人的諱莫如深以及各種暗含警告的諄諄叮囑 ,所以兩邊的少男少女,在心神向往的同時,多少還有一些驚恐不安。


    膽子大的年輕人,一旦偷食禁果,所有的神經末梢都為之跳躍,這種愉悅,即便在個人漫長又複雜的人生中,也是排名前幾的存在。


    童雲開吃了一驚,心底驟生羨慕。


    陳星辰尚比較純潔,點到即止,沒有過多的闡述細節和感受,隻是絮絮叨叨的說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話,什麽給顧曉瑩買了一個mp3啊,什麽昨天住賓館花了五十多啊。


    童雲開漸漸冷靜下來,羨慕歸羨慕,他很清楚,這種大手筆的支出,對他來講堪稱奢侈,所以也就想想得了。


    陳星辰迴來收拾東西,興衝衝的離開前,再次叮囑童雲開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他倒沒什麽顧忌,主要是顧曉瑩不想讓任何人知道,雖然這已經不是她的第一次。


    八點整,童雲開拎著包站在宿舍大門外邊,昨天跟葉錦嵐約好,今天一起去車站。


    葉錦嵐很快拎著包下來,清晨陽光映照下,她那白皙的臉頰閃耀著一層光芒。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那場春夢的緣故,童雲開突然覺得,其實葉錦嵐也挺好看的。


    公交車上座無虛席,車廂裏倒是空空蕩蕩,幾站之後,車廂裏也塞滿了人,兩個人一步步後退不知不覺中被擠到了後排。


    此時,兩人麵對麵站立,距離不過半米左右,不知道什麽時候,原本有說有笑的兩個人很有默契的沉默下來,葉錦嵐不敢抬頭,童雲開也假裝若無其事的望向窗外。


    氣氛突然就有些怪怪的。


    下一站,又有人往上擠,車廂裏響起一片細微的抱怨聲。


    兩人悶聲不響的又往後退了小半步,葉錦嵐下意識的轉了一個方向,變成了背對著童雲開。


    童雲開鬆了一口氣,目光終於大膽的落在了葉錦嵐的身上。


    葉錦嵐留著娃娃頭,頭發濃密柔順,隱隱撒發著洗發水的清香,童雲開看著葉錦嵐隱藏在短發中若隱若現的小巧耳朵及白皙臉頰,莫名有些出神。


    兩輛公交車交匯而過,車窗上映照出淡淡的影子。


    葉錦嵐下意識的抬眼觀察,看到窗戶中童雲開正盯著自己看,突然就紅了臉頰。


    汽車站先到,童雲開跟葉錦嵐打了聲招唿,背著包下車。


    這一站下去很多人,車內一下子空曠下來,下一站就是火車站,葉錦嵐不想坐下,透過車窗看著童雲開幹瘦的身影橫穿馬路,一直到被一棟建築擋住視線,這才收迴目光,不知道怎麽迴事,心裏有點甜。


    迴到家已經下午兩點多,看著爺爺奶奶愈發蒼老的麵容,童雲開心裏有些難受。


    人一旦過了七十,蒼老的速度肉眼可見,距離上次迴家不過三個月的時間,爺爺的眼球明顯渾濁了許多,開始循聲找人,奶奶走路愈發顫顫巍巍,到處找牆扶。


    第二天,童雲開懷揣著忐忑的心情去看望老夫子,果不其然,一聽在班裏排名第八,老夫子勃然大怒,指著童雲開的鼻子各種訓斥,一訓就是一個多小時。


    心有餘悸的從老夫子家裏出來,童雲開打定主意等開學以後一定努力學習,依著老夫子的意思,就算是重點班,至少也要排名前五。


    第五名,努努力補補短板,應該能實現。


    說實話,這段時間,童雲開接二連三的受到各種刺激,學習壓力前所未有的大。


    一方麵是獎學金刺激,別說年級第一的一千五,就算前二十的兩百塊錢,對他來講都是一筆巨款。


    另一方麵,老夫子是真的恨鐵不成鋼,如果不是師母拉著,今天肯定動手打人,說白了,童雲開考成這樣,他篤定他沒有努力!


    最後,張恩華那句我再笨成績也比你好,就像手指頭上紮了一根小小的倒刺,平時沒什麽感覺,一不小心碰到就非常不舒服。


    如果有機會,能把這根刺拔掉當然最好。


    年假一晃而過,過完正月十五,童雲開再次踏上返程的客車。


    老頭老太太堅持來到胡同口送人,童雲開背著包低著頭,腳步匆匆,他不敢迴頭,奶奶扶著牆角默默擦眼淚的場景,一眼都不敢看。


    一路輾轉,五個多小時,童雲開的心裏始終像壓了一塊石頭,無論怎樣都輕鬆不起來,每次迴家都這樣,生活的無奈和感情的斷舍,一遍遍淬煉著不及弱冠的少年郎。


    新學期新征程,童雲開跟張恩華的關係沒有緩解,同處一個宿舍,多多少少有些別扭,但是張恩華篤定而專注,這件事基本上沒對他造成任何影響,晚上熄燈以後,用不了幾分鍾就能聽到他那邊傳來輕微而勻稱的鼾聲。


    麵對這種有些讓人欽佩的人物,童雲開很快做到了坦然處之,倒是祝曉年開始各種攪和,意識到兩人關係不太對以後,他旗幟鮮明的跟張恩華站在一起,各種有意無意的劃線,多餘的就像一塊兒沒貼正當露在外麵的姨媽巾,該兜的沒兜住,不該露的全露出來了!


    陳星辰忙著跟顧曉瑩約會,天天護送女王迴家,碎片時間,不好明目張膽去賓館,於是,健康路上所有的黑暗角落都被兩個人鑽了個遍,各種創造條件深入交流。


    拖著疲憊的身體掐著點迴到宿舍,陳星辰倒頭就睡,哪有精力在乎舍友之間的這點兒小摩擦?


    祝曉年隻是一個被慣壞的矯情文藝青年,雖然讓人討厭,但是暗地裏並沒有什麽損招,所以童雲開一直不怎麽搭理他,任由他像小受一樣柔柔弱弱的瞎叫喚。


    開學以後,童雲開跟葉錦嵐的關係突飛猛進,兩人經常湊一起討論問題,所有人都看出一絲不同尋常的端倪,但是沒人真會相信兩個人在談戀愛。


    好學生不談戀愛,就跟好學生不打架一樣,這些觀念根深蒂固。


    某周六晚上,童雲開跟葉錦嵐湊一起研究試卷,兩人已經養成習慣,每次考完試,不管大小,都要坐下來討論一下錯題,葉錦嵐幫童雲開解答數理化,童雲開幫葉錦嵐解答語文和英語,不得不說,這種查漏補缺的方式效率很高。


    周六本就沒有晚自習,晚上九點以後,教室裏隻剩下寥寥數人。


    “走吧,迴去吧?”葉錦嵐對童雲開說道。


    別看兩人關係親密,私下裏距離卻保持的很好,基本上很少同進同出,估計這也是大多數同學篤定兩人沒有談戀愛的原因。


    “行!走!”童雲開痛快道。


    教學樓和宿舍之間,隔著一個大操場,操場上燈光昏暗,很多同學習慣晚自習後來這裏跑跑步散散心,兩個人從後門出來,打算從操場上繞一圈再迴去。


    “祝曉年昨天問我要考哪所大學,我說複旦或者華東理工,然後他莫名其妙的來了一句,張恩華要考上海交大!什麽意思啊?”葉錦嵐扭頭看了童雲開一眼,隨口說道。


    童雲開心裏一動,這段時間,他成了好幾個人的眼中釘,表現最明顯的,就是張傑銳,原因很簡單,大家都知道張傑銳喜歡葉錦弦,他視童雲開為對手,沒什麽好奇怪的。


    難道說悶聲不響的張恩華也春心萌動,喜歡上了性格直爽的葉錦弦?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就不難理解他為什麽對自己心懷惡意了!


    隻是這話從祝曉年嘴裏說出來,到底是張恩華的意思還是祝曉年自作主張?


    童雲開看了葉錦嵐一眼,心裏忍不住嘀咕道:“還真是一個香餑餑,這麽多人喜歡啊!”


    “你看我幹嘛?”葉錦嵐問道,她性格直爽,卻也不乏細膩,隻是怎麽也沒想到張恩華會對自己有那層意思。


    “我也不知道他什麽意思,整天神經兮兮的,寫詩寫成神經病了!”童雲開隨口道。


    “我也覺得莫名其妙,沒搭理他,結果他又來了一句,說是你打算留在本省,弄的我更糊塗了!”葉錦嵐嘟嘟囔囔道。


    “就是神經病,不用管他!”


    迴到宿舍,陳星辰已經迴來了。


    “今天怎麽這麽早?”童雲開有些驚訝的問道,一般情況下,周六晚上是陳星辰的狂歡夜,他會帶著顧曉瑩先去吃飯買東西,然後去賓館肆意的解鎖和練習那些冥思苦想多日的新姿勢。


    “顧曉瑩迴家了,今天她爸爸過生日!”宿舍裏沒有別人,陳星辰毫不避諱的說道。


    就在這時,張恩華和祝曉年推門進來,陳星辰瞬間拉下臉來,他又不傻,這麽長時間了,怎麽可能察覺不到祝曉年這個小白臉老是找童雲開的不自在?


    陳星辰恩怨分明,別看他平時嘻嘻哈哈什麽都不在乎,那是因為你沒招惹到他!說起來,這廝才是一個頑主兒呢!


    自從上次童雲開在體育場仗義出手,陳星辰已經拿他當鐵哥們,察覺到祝曉年各種作妖,陳星辰的棱角一下子支棱起來!


    如果不是童雲開勸著,他早就收拾祝曉年了!


    祝曉年沒想到陳星辰反應如此激烈,他一個文弱書生,別說打架,跟人吵架都覺得有失斯文,陳星辰一擼袖子直接將他嚇的小臉慘白,這幾天不熄燈都不敢迴宿舍待著!


    陳星辰冷哼一聲,彎腰從地上撿起臉盆,將毛巾牙刷往盆裏一扔,像隻活螃蟹一樣,晃晃悠悠的往外走。


    宿舍就這麽大地方,祝曉年都躲到了桌子邊上,還是被橫著走的陳星辰撞了一下肩膀。


    祝曉年屁都不敢放,張恩華跟在祝曉年後麵,也被擠到了牆角,臉色很難看。


    童雲開就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彎腰收拾床鋪。


    自作孽不可活,他才不會以德報怨做什麽爛好人!


    第二天,班主任找到童雲開,詢問陳星辰是不是在宿舍製造矛盾。


    童雲開不明白什麽意思,班主任直言,祝曉年和張恩華主動要求調換宿舍,他們不敢告陳星辰的黑狀,隻是說宿舍靠著樓道口,噪音較大,影響睡眠。


    班主任意識到很可能是陳星辰作妖,這才找到童雲開了解情況,說實話,如果隻是祝曉年來找,就不會有這些事,但是張恩華可是重點保護對象,對他的訴求,班主任還是很重視的。


    童雲開沒有解釋原委,隻是表示都挺好,自己沒覺得有什麽。


    班主任思量再三,還是決定給陳星辰換個宿舍,陳星辰一氣之下,直接申請退宿。


    說實話,這事兒他考慮了很久,正好借這個機會順水推舟。


    學校東邊是一條狹長的街道,街容不整,但是異常繁華,飯店、澡堂、錄像廳、書店、五金店、小超市等等應有盡有,在街道的中央位置,有一個帶院的破落賓館,上下兩層樓,老板可能懶得打理,直接當成出租房出租。


    陳星辰一眼就相中了這個地方。


    於是,果斷交了三個月的房租,總共四百五十塊,擇期搬家!


    周六下午,童雲開、成冰還有另外兩個同學,熱心的來到出租房,幫陳星辰打掃衛生。


    進入大門,院子很大,往裏走,一踏入破落的賓館,好像有道看不見的屏障,一下子將外麵嘈雜的世界隔絕開來。


    樓道裏麵光線昏暗,非常安靜,幾個人的腳步聲清晰可聞。


    “入則寧靜出則繁華,糕哥,有眼光啊!”一位同學忍不住讚歎道。


    “叫床的時候小點兒聲,別讓人聽見!”成冰嘿嘿一笑道。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兩個人的事兒早就傳播開來,顧曉瑩和陳星辰,儼然成了大家心目中的異類,但是說實話,羨慕不羨慕,向往不向往,隻有自己清楚。


    陳星辰的房間在一層最裏麵,打開房門,一股發黴的味道撲鼻而來。


    房間裏麵,依稀可見昔日的奢華上檔次。


    一米八的彈簧床,厚厚的白色床墊已經有些發黃,仔細看的話上麵有不少灰黃的汙穢板塊,不知道是什麽東西。


    木質地板,有些地方已經破損,還有些地方踩上去吱吱作響。


    窗戶不大不小,外麵就是一條巷子,窗戶護欄很精致,雖然有些生鏽,但是依舊能讓人感覺踏實。


    牆上的壁紙完好無損,頓時顯得房間裏整潔了不少。


    除此之外,一個簡易衣櫃,一張茶幾,一張單人沙發。


    陳星辰比較愛幹淨,帶著人從頭到尾打掃了一遍,當眾人合力將大床搬到一邊的時候,床底下亂七八糟的東西讓大家目瞪口呆。


    沒別的,基本上全是開封的避孕套外包裝,甚至還有好幾個用過的避孕套,除此之外,就是皺巴巴的早已經泛黃的衛生紙。


    成冰拿著笤帚扒拉了兩下,居然還找到兩個沒用過的避孕套!


    一通收拾,房間裏頓時清潔了許多,空氣也變的清新起來,最後,鋪好新床單,換好新窗簾,感覺一下子上來了。


    此時已經傍晚,陳星辰請大家吃飯,剛來到街上,碰到了陳欣然和另外兩個女生騎車經過。


    陳欣然看到成冰後,立馬喊道:“成冰,你又逃課,我迴家告訴你爺爺!”


    童雲開始終對陳欣然念念不忘,站在幾人旁邊,偷偷看向她姣好的麵容,目光熱切。


    陳欣然掃了童雲開一眼,沒想到他真跟這幫人廝混在一起,印象中這個人成績應該很好,自甘墮落,跟她也沒什麽關係。


    “再胡說八道我掐死你,我們下午沒課你不知道?”成冰破口大罵。


    高一總共有十三個班,兩個文科班,剩下的都是理科班,文科班裏麵大多都是藝術生,課程安排跟理科班不太一樣。


    陳欣然就是藝術生,學的美術。


    “不知道,反正我就是告狀!”陳欣然邊說邊猛蹬自行車飛速逃竄。


    前麵一個小坑,咯噔一下,胸前的大白兔劇烈晃動,惹得大家的心髒也跟著一陣跳躍。


    望著陳欣然揚長而去,成冰氣的牙癢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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