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錢莊的東家,人在京城暗街,流連了一宿。


    等他收到管家派來的人通風報信時,他已經過了未時,他還沒來得及從宿醉的痛苦中解脫出來,就匆忙被仆從拉著,準備去外地避避風頭。


    奈何,他還沒出私妓院的門,就和進來的五皇子迎麵遇上。


    他這才想起來,自己約了五皇子今日未時,在這裏見麵。


    金山錢莊的東家(生無可念):人都麻了。


    五皇子見他慌慌張張,如同喪家之犬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他直接讓人將對按著跪著院子裏。


    他指著對方的鼻子,憤怒道,“慌什麽?!看看你的狗樣子!難不成是聽說二皇子被封為庸王,現在想跑去抱他大腿了?!”


    金山錢莊的東家內心十分慌亂,趕忙搖頭,辯解道,“不,不,不是啊,殿下饒命啊,小的根本不知道二皇子的事,是雲縣的錢莊出事了,黃縣令查上門了,小的被嚇得魂飛魄散,正想跑去找殿下您幫忙呢。”


    他當然不敢說自己準備開溜,逃命要緊。


    靠五皇子化解此事?


    算了吧!五皇子不幫倒忙算是好的了。


    五皇子聽到這話,才心情緩解了一些,他眼神不善地盯著金山錢莊的東家,“黃縣令查錢莊什麽?”


    金山錢莊的東家,“小的也不知道啊,管事隻說黃縣令查上門了,不過,小的懷疑是來查賬的,殿下,咱們的賬可禁不起推敲,殿下,讓小的去江南避避風頭吧。”


    五皇子都快被氣笑了,“蠢貨!他還沒查,你就跑了,你和畏罪自殺有什麽區別!?你現在立刻去雲縣配合調查,他要什麽你就給什麽,大不了把雲縣的錢莊都給他使,哪個官不貪的,他現在不貪,就是別人給的不夠多!你要是能將他拉攏到本王麾下,本王立刻就賞你五品官當當,這種光耀門楣的機會,可不是什麽時候都能有的。”


    這五品官職的誘惑力太大了,金山錢莊的東家可是連做夢都不敢這麽做。


    金山錢莊的東家目光饑渴,像一匹餓狼,口水都要流出來了,“殿下,隻要殿下給小的這個機會,小的必定為殿下辦妥這件事!”


    得到了五皇子的承諾,金山錢莊的東家瞬間精神抖擻了。


    去雲縣監獄一日遊,就能換來五品官職!他又不是傻子,就算是換成下地獄走一遭,又有何不可!


    有了一根小蘿卜,在金山錢莊的東家眼前吊著,他當即就輕車簡行,前往雲縣了。


    二皇子府。


    二皇子從下朝後,身邊就一直跟著皇帝安排的內監和侍衛,在這樣周密的監視下,他別說偷龍轉鳳了,就算是想將那些蠱蟲消滅,都找不到機會。


    既然他親手處理不了,隻能讓心腹親信去辦了。


    他幹脆待在正院,和二皇子妃一起,冷眼看這些內監、侍衛和府內的仆婢一起收拾東西。


    二皇子妃顯然沒有二皇子這麽高超的定力,她手中的手帕都快被她攪爛了。


    “殿下,這挪府是不是太著急了些,再怎麽說,廢太子今早還住在太子府……”


    說實話,她根本不想搬走!


    鬼知道太子府都有什麽東西,她現在懷了身孕,忌諱的東西太多,但凡有心人想害她,隨便在院子裏搞一點小動作,都防不勝防。


    當然,這不是重點,最大的重點就是太子這一生,幾乎全都生的是女兒,今年好不容易有了兒子,竟然直接成廢太子了。


    她懷疑不僅是太子運氣不好,太子府的風水也不行!


    她不想生下女兒!


    二皇子妃不著痕跡地偷看了二皇子一眼,誰知道,這二皇子會對女兒做出什麽喪盡天良的事情,還是得要生兒子才行。


    二皇子微微一笑,“別擔心,父皇已經讓司天台算了日子,今日此時,正是黃道吉日吉時,萬事有本王和父皇擔著,你身子重,好好歇息。”


    “是,都聽殿下的,多謝殿下關心。”


    二皇子妃看到他這個笑容就感到害怕,二皇子越是笑得像謙謙君子,就證明他的心情越是不好,她可不想去觸黴頭。


    二皇子妃走到床榻前,坐下,盡量放空大腦和心情,醞釀睡意,不知不覺中,她在這嘈雜的環境裏,竟然沉沉睡去了。


    皇帝安排來的內監和侍衛,做事十分有章法,很快就將二皇子內的大部分物品,收拾裝車,就連庫房內的財產物資,都清掃一空。


    為首的內監是王總管的徒弟,人稱司內監。


    司內監處理完所有的事情,笑盈盈地向二皇子稟報,並請示二皇子,“啟稟二皇子,奴不負您和陛下的囑托,現在已經整裝待發,還請二皇子和二皇子妃,移駕到馬車上,啟程前往新的庸王府。”


    他的禮儀規矩,非常到位,語氣謙卑。


    二皇子做出一副激動感恩的姿態,上前將跪在地上的司內監扶起來,“司內監何必如此多禮,本王還要多謝父皇的厚愛,感謝司內監的辛勞,快請起。”


    兩人互相恭維了一番。


    二皇子才去將二皇子妃抱起來,上了馬車。


    司內監見二皇子妃睡著了,也不敢多言打擾。


    二皇子府的金銀細軟,裝了上百車,浩浩蕩蕩地前往庸王府。


    二皇子妃被抱上馬車後,就醒了,她見自己被二皇子抱在懷中,也不敢動彈,繼續裝睡,直到快到目的地了,才裝作剛剛醒來。


    馬車在庸王府正門前停下。


    二皇子扶著二皇子妃下馬車,他便發現,【太子府】牌匾已經被換成了【庸王府】,還戴上了正紅色的絹製簪花,就連門和門前的石獅脖子上,也都不例外,全都掛上了正紅色的絹製簪花。


    比新婚時,還要喜慶。


    不僅如此,這庸王府門口兩側,已經站了兩排的內監和宮婢,從著裝上看,都是有品級。


    司內監笑嗬嗬地上前,向二皇子解釋,“殿下,如今您已經成了庸王,府內侍候的仆婢,自然也該增加了,這些都是陛下親自為您挑選的內監和宮婢,您盡管使喚他們,要是用不順手,就送迴宮裏重新讓掌教司管教他們。”


    二皇子內心的憤怒和殺意,無人能知。


    他的父皇還真是冷酷無情,暗查抓不到他的把柄,現在直接明著安排人了!


    他感激涕零地當著司內監的麵,感謝了皇帝陛下的厚愛,然後帶著二皇子妃,進入了正院。


    二皇子一入府內,就發現,這太子府的花草擺設,早就被換新了,他心下暗暗吃驚,看來皇帝想讓入住太子府,不是一時興起。


    這個發現,令他緊張又興奮。


    他有那麽一瞬間,癡心妄想地以為,也許他父皇沒有他想的那麽冷酷,也許他父皇的確屬意讓他作為繼承人呢。


    但是,他想到了雲縣的某個存在,他的妄念就瞬間消失得一幹二淨了。


    二皇子妃見這庸王府到處張燈結彩,十步一個宮婢,二十步一個內監,她莫名地感覺這些內監和宮婢,給她帶來了巨大的安全感。


    她還沒來得及愉悅地勾起嘴角,眼角餘光掃到身側二皇子青筋暴起的拳頭時,她內心的喜悅和激動,潰散得一幹二淨。


    是了,這些宮婢和內監,在二皇子看來,恐怕和惡鬼沒兩樣。


    二皇子妃內心譏笑,她倒是想看看,二皇子在內監和宮婢如此之多的情況下, 能隱忍多久,才發瘋發狂。


    ……


    雲縣縣衙。


    黃縣令親自刑訊獄吏阿垢和金山錢莊的管事。


    獄吏阿垢卻因為目睹同黨被剝皮,早已經嚇得魂飛魄散,他見來刑訊他的人不是謝主簿,而是黃縣令,瞬間感激涕零。


    他可不想因為不招供,讓黃縣令請來謝主簿,謝主簿的刑訊手段,令他頭皮發麻。


    他當場就一把鼻涕一把淚,將自己所知道的事情,抖露幹淨,並將他知道的其他探子,也都說了出來。


    他很清楚,背叛了主子會死,他現在怕的不是死,他怕被剝皮後還死不了,就像他的同黨那樣,生不如死地待在牢房裏,苟延殘喘!


    黃縣令安排人去緝拿獄吏阿垢所說的同黨。


    然後,就繼續審訊金山錢莊的管事了。


    而那堆從金山錢莊的庫房拉迴來的證物,則讓喬縣丞他們負責整理。


    他安排謝主簿前往京城,捉拿金山錢莊的東家。


    謝主簿明知黃縣令想將他調開,也無法反抗,這樣的安排的確很合理。


    隻不過,要是放在往日,黃縣令會因為顧忌他早年的事情,去京城調查和捉拿犯人的事,黃縣令會親自前往,而刑訊這等小事,會留給他處理。


    此刻,有了對比,就有了差距。


    謝主簿翻身上馬時,忍不住往監獄地方向看了一眼,他這是一著不慎,滿盤皆輸了?


    他奉陛下的命來監視和輔佐十三郎,卻又因站十三郎的立場,而被陛下劃出心腹隊伍。


    如今,他又為保十三郎的身世不被泄露,私自行動,失去了十三郎的信任。


    他一直按著自己的本心做事,自認無愧於心,但,現在他不那麽確定了。


    他這樣做,真的是對的嗎?


    這一刻,他開始懷疑,他是否適合在這官場生存下去了。


    他忍不住想到當年,陛下讓他穩住柔韞公主,而他卻不堪忍受,一怒之下,將其斬殺。他自認為這樣幹淨利落,並且能立刻打擊到柳太後的勢力。


    形勢的確如他所料的演變了,陛下也迅速接掌了實權。


    現在再去迴想當時,一樁樁一件件的事跡。


    有一瞬間,他明悟了,陛下想要的是徐徐圖之,而不是快刀斬亂麻,一刀切。


    他的思緒萬千,即使明悟了,但是,他依舊不後悔。


    謝主簿快馬加鞭,前往京城,然而他在進入京城的官道,就遇到了金山錢莊的馬車,看那馬車的規格和華麗程度,這車內坐的不是金山錢莊的東家,就是其家眷。


    謝主簿當即上前,攔住這馬車,“車內可是金山錢莊的東家汪慶?”


    金山錢莊的東家發現馬車被攔停,原本還想大罵是哪個不長眼的,當他看到謝主簿的那一刻,臉上的橫肉都忍不住顫抖,他露出一個僵硬勉強的笑容,“正,正是草民……”


    他認得對方,此人是謝家家族掌權者,謝玉硯。


    當年,他汪慶還是一個少年郎,還未正式接管金山錢莊,為了得到更多靠山,他在京城花錢買關係,參加了不少權貴的宴席,而謝玉硯就是所有宴席參加者中,風頭最盛的那個。


    他麵對此人的恐懼,是來源於,對方殘忍地將嫡妻砍下頭顱的傳聞,聽說,那柔韞公主的血飛濺三尺,聽說那柔韞公主的仆婢也被屠殺殆盡。


    雖然他也聽說,謝玉硯被皇帝調迴雲縣任職當官,不過,隻是區區八品主簿,他聽了這個小道消息,轉頭就忘了,因為,他長期住在京城,又怎麽會去在意一個雲縣的八品主簿。


    他們之間,可以說是,八竿子打不著關係。


    謝主簿冷厲地盯著他,要對金山錢莊的東家汪慶驗明正身。


    金山錢莊的東家汪慶哪敢拒絕,十分配合對方的檢查,並忍著內心的恐懼,恭維對方。


    他見不論如何恭維,謝主簿都是一張冷臉,不給他一個正眼,金山錢莊的東家汪慶心塞塞,然後突然想到,自己是半路上被攔下來的,謝玉硯不會是認為他要逃跑吧!!!


    這樣想法一浮現在腦海中,金山錢莊的東家汪慶瞬間慌了,他趕忙解釋,“謝主簿老爺,草民收到錢莊管事讓人傳來的消息,說是黃縣令有案件需要草民協助調查,草民生怕耽誤黃縣令的調查,就急急忙忙地讓人套了馬車,趕往雲縣,不知謝主簿老爺,您可是為了這事,前來尋找草民的?”


    謝主簿打量了他一眼,“算你識相。”


    金山錢莊的東家汪慶緊張到冒汗,“嗬嗬,是草民的榮幸,草民的榮幸。”


    他冷汗從額頭滑落,他都不敢伸手去擦,生怕一個動作不對,萬一對方以為他要刺殺之類的,然後當場被對方斬殺,那他豈不是死不瞑目!


    麵對死亡威脅的恐懼,他仍舊念念不忘五皇子承諾他的那五品的官職。


    他已經足夠有錢,但是,他還缺少權。


    他苦心經營多年,可不是為了讓權貴踩在腳底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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