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錄事咬著包子進門,看到謝主簿竟然這麽早就已經開始忙碌了,感覺嘴裏的包子不香了。


    他下意識將包子收起來,用手帕擦了嘴巴,朝謝主簿打招唿。


    謝主簿正全身心地投入情報脈絡整理中,搞得熱血沸騰,無心關注進來的人,頭都沒來,隻嗯一聲,迴應崔錄事的問安。


    崔錄事見謝主簿完全沒看他一眼的,他鬆了口氣,準備坐迴位置上,發現,自己的椅子不翼而飛了。


    正準備開始找,就發現,在黃縣令桌案旁邊,有一張碎得拚不起來的破椅子。


    崔錄事震驚了!


    難道!


    他!


    昨日!


    下值後!


    有人襲擊了縣衙?!


    崔錄事以為地上的椅子碎片是自己的,心痛到無以複加,這麽好的椅子,怎麽就遭遇不幸了!


    他彎下腰去收拾,發現,在椅子背沒有他做的記號!


    他有點強迫症,喜歡給自己的東西做標記,比如,他常用的毛筆,在筆頭的位置,他用刻刀畫了山脈的線條,表示崔姓。


    他坐的桌椅背麵,不引人注意的地方,也被他做了相同的記號。


    事實上,他的官服,裏衣等,他衣服的脖領內裏,以刺繡的方式,繡了一模一樣的線條曲線,這還是他家小妹特地幫忙繡的。


    包括碗筷也都被他用各種方式,留下了相同的記號。


    所以,他十分肯定,這張四分五裂的椅子,不是他的。


    崔錄事將目光看向了,第一個來應卯的謝主簿,他有理由懷疑,昨晚最後一個走的和今早第一個來的人,是嫌疑人!


    但是,他敢在這種時候,因為這種小事,去打擾謝主簿嗎?


    他不敢!


    崔錄事將目光投到苟課稅的椅子上,心想,看來隻能委屈你了苟課稅,誰讓這室內,你官位第二小且無家世呢。


    韓典史雖然官位屬於末流無品級,但是,他家世背景好啊,出身自臨川韓氏,又有嫡長兄是探花郎。


    都說背靠大樹好乘涼,按照韓典史的家世,等韓典史考取功名,或者家族運作一番,升遷問題不大。


    崔錄事理清思路,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地挪走了苟課稅的椅子。


    他坐到新得的椅子上後,感覺哪裏都不得勁,果然,不是自己的椅子,就是坐得不爽!


    崔錄事無心處理公務,掏出包子,惡狠狠地咬了兩口,可惡!這破官場,不是他這等屁民能混的!


    崔錄事三兩口吃掉了手中的包子。


    心情抑鬱地站起來,決定自費,再去庫房領一張新椅子!


    這次,他要將記號做在最明顯的位置上!


    讓所有人,都睜大狗眼,仔細看清楚,他的椅子,刻過名,就是他的!


    當然這個所有人,目前主要指謝主簿!


    他有八成的把握,認為,偷走他椅子的賊人就是謝主簿!


    他在內心對謝主簿指指點點一番,才舒爽了。


    等他從庫房領了新椅子進來,謝主簿卻像是後腦勺長了眼睛,“多謝崔錄事幫忙,請將新椅子放到本官位置上。”


    他還從懷裏掏出一個荷包,讓給崔錄事,“黃縣令昨夜要求本官得交十倍罰金,請崔錄事送佛送到西,幫本官也交納罰金吧。”


    崔錄事感覺自己的怒氣十倍上漲,他捏著謝主簿扔給他的荷包,咬牙切齒,“哦,可是昨夜來了刺客,謝主簿用那椅子砸刺客了?沒想到,這椅子竟被砸得四分五裂,實在厲害!”


    謝主簿頭都沒抬,“無刺客,隻是黃縣令罵本官,本官心情不好,踢了那椅子一腳而已。”


    踢了那椅子一腳而已!


    踢了那椅子一腳而已!


    這句話在崔錄事腦中循環播放!


    他看向地麵上的椅子屍體,再偷偷看謝主簿的腳,他艱難地咽了咽口水,很好,他可受不了這一腳!


    識時務者為俊傑!


    崔錄事收了聲,怒火也散得一幹二淨,默默地將新椅子放到謝主簿的位置上,擺正,還狗腿地擦拭了一遍,然後將自己那被謝主簿‘借用’的椅子,抬迴自己的位置上。


    沒辦法,他比文的比不過對方,比武的拎不過人家大腿,比家世就更不用說了。


    結仇是不可能結仇的,懟迴去也是不可能懟的!


    隻能將窩囊氣往肚子裏吞了。


    崔錄事將苟課稅的椅子放迴原處。


    然後,將那張支離破碎的椅子抱到門口,讓衙役帶去庫房,讓庫房的登記吏官,做資產報廢處理。


    平複心情,開始處理公務,他每日應卯第一件事,就是核對各類文書,確保文書的準確性、真實性,然後將文書下發到相關下級人員手中,再核查並收集上一輪的政令執行進度,將其總結匯總,呈遞到上峰手中。


    他直接負責的上峰隻有兩人,那就是黃縣令和謝主簿。


    不過,顯然會關注他工作進度和執行情況的隻有黃縣令。


    謝主簿的話,從他目前的觀察來看,對他呈遞上去的文書,都不是很在意,他嚴重懷疑,謝主簿根本沒有認真看過他的匯總文化。


    如果,有案件,他則要負責記錄供詞等等。


    總而言之,都是文書類的工作。


    不一會兒,苟課稅和韓典史,也勾肩搭背地前來應卯了。


    苟課稅和韓典史見謝主簿和崔錄事,竟然這麽早就開始幹活了,心中震驚,他們看了下時辰,距離應卯時辰,還有半個時辰!


    這是怎麽迴事?


    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苟課稅和韓典史朝謝主簿和崔錄事打招唿,然後各歸各位,各自開始忙碌。


    按照原本的行動軌跡,黃定洲今日本來應該去淩莊,但是,他心裏還記掛著那封勸諫奏折,所以便直接來縣衙應卯了。


    為了方便行事,他還讓廚房給謝主簿做了早膳。


    為了不厚此薄彼,還給其他人也帶了糕點。


    他趕在應卯前一刻鍾,抵達了縣衙,但是,太困了,讓他忍不住想打瞌睡。


    黃定洲一進室內,就見所有人都到齊了,當即讓波本將糕點給大家分發下去。


    然後,他親自將裝著早膳的食盒,放到謝主簿桌案上。


    他發現謝主簿桌案上資料擺放淩亂,再看看罪案板,寫得滿滿當當,筆墨很新,一看就是早上寫的,黃定洲估計謝主簿五更天就爬起來幹活了。


    “謝主簿辛苦了,本官給你帶了早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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