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雪娘背後被劃出了整個脊椎長度的傷口,雪娘都沒有感覺到疼痛。


    她隻覺得渾身發麻發軟,昏昏欲睡,有些神誌不清了。


    二皇子拿出血蜜塗滿那一指寬的肉層,然後,用針線將傷痕邊緣,細細密密地縫合起來,縫到最後,隻留下一個瓷瓶口大小的口子。


    他將瓷瓶口對準那傷口,確定傷口的表皮,可以將瓷瓶包裹住,才繼續下一步準備。


    他戴起了手套和麵罩,然後打開瓷瓶密封蓋的一個小角,眼疾手快地將瓷瓶口,塞進傷口內,用表皮牢牢裹住傷口與瓷瓶的空隙。


    瓷瓶與傷口,形成密不可分的空間。


    從女婢的角度看去,就能看到,蠱蟲像是饑渴已久的猛獸,從瓷瓶中洶湧地爬出,進入了那傷口內。


    從此,這群蠱蟲,有的新的宿主。


    作為蠱蟲宿體的雪娘,此刻,卻因為藥效,昏昏欲睡。


    她感覺到二皇子跪坐在她後背上,也能感覺對方好像在親吻還是撫摸,她的後背,但是,她太困了,根本無法像想象中的那樣,給出半點反應。


    她心想,這下完蛋了,她在二皇子寵幸她的時候,睡著了,今日怕不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承寵的機會吧。


    這要是傳迴李府,她能被笑死。


    雪娘一想到。自己會因此被譏笑一生,瞬間清醒了大半。


    雪娘試圖讓自己不睡過去,“殿下好貼心,妾婢感覺很舒服,不如,換妾婢服侍殿下吧。”


    二皇子正在縫合她最後的傷口,自然無法分心去關注她在說什麽,隻看她還沒昏睡過去,神色不愉地瞪了旁邊的女婢一眼。


    女婢被這一眼瞪得後背冷汗直流,她明明下的藥比給鶯娘下的還要多一倍,沒想到,這雪娘竟如此能忍耐,還能神智清醒。


    女婢趕忙拿了藥膏,上前塗抹在雪娘的兩個手腕處,她見雪娘還神智掙紮著不願昏睡過去,心下一狠,將剩餘的藥膏,全都給塗到雪娘的四肢上。


    在這樣大劑量的藥效下,雪娘沒能撐住,頭一歪,陷入了昏迷。


    二皇子將她背上的傷口,縫合得不見半點縫隙,讓蠱蟲無法從傷口爬出,然後將傷藥塗抹在縫合傷痕上。


    又用棉布條敷上草藥,將布條貼在整個長條的傷痕上,再細布條,將帶藥的棉布,固定起來。


    種蠱,不是一次性種入皮肉中就能生效。


    第一次植入皮肉,是為了讓宿體與蠱蟲,磨合。


    一旦發現,蠱蟲與宿體,有應激排斥反應,就要將蠱蟲及時取出,否則,蠱蟲會反噬宿體,瘋狂啃噬宿體,直到宿體死亡,屆時蠱蟲也不再符合養蠱的標準,需要全部處理掉。


    所以,這個晚上,二皇子,注定一夜無眠了。


    他得在蠱蟲入植入皮肉之後,重新將蠱蟲取出,裝迴瓷罐內。


    隔兩三天,再實驗一次,直到百分百確定蠱蟲和宿體契合。


    所以,他將蠱蟲植入雪娘後背之後,就開始製作新的蠱蟲寄宿瓷瓶,和吸引蠱蟲進入的環境。


    在即將四更天的時候,李內監提著一個食盒進來,食盒內盛放著一個雙外層的竹簍,竹簍內關著密密麻麻的雄蟬。


    二皇子將他做好的裝滿白蟻瓷罐,將做成蜂巢形狀的血蜜,塞入瓶口。


    等他準備這些前期準備工作,就用尖刀,將雪娘背上的縫合傷口,挑出一個豁口,將瓷瓶口塞進去。


    那些躲在傷痕內啃噬血蜜的蠱蟲,果然被更加齁重新鮮的瓷瓶所吸引,瘋狂地往瓷瓶口蠕動。


    蠱蟲全部進入了瓷瓶內後,二皇子才將瓷瓶口密封起來,放入竹簍中。


    他見今日如此順利,心情十分愉悅,對一旁的女婢下令,“你給她清理傷口,別讓她起疑。”


    女婢恭敬行禮稱是,目送二皇子離開了雪院。


    那群樂師也跟著離開。


    熱鬧的雪院,瞬間陷入了安靜之中。


    女婢讓人抬了熱水進門,不假他人之手,親自將雪娘後背的縫合線拆了,將那被血蜜和蠱蟲寄存過的傷口,用細鹽摩擦,清水清洗。


    等她重新處理好雪娘背後的傷口之後。


    她才擦洗掉雪娘身上的藥膏。


    直到將雪娘放到被窩中時,已經過了五更天,她把了雪娘的脈搏,確定她脈象還算穩定,才起身離開。


    她走後,就有另一個穿著婢女衣裙的人,進了雪院內間,探查雪娘的情況。


    此女婢赫然是那日前往皇宮通風報信的人,她隻來得及給雪娘把脈,和取血,都來不及檢查雪娘的身體,就聽到屋外漸近的腳步聲。


    她隻能先行翻窗離開。


    她帶著新得的血滴,迴到皇宮,這次,還是沒能檢查出,雪娘有中蠱毒的跡象。


    她十分不敢置信,“不可能,二皇子昨夜進了雪院,直到四更天過了,才離開,但是雪娘仍舊是處子之身,二皇子總不能真的在雪院看她跳舞,跳到黎明之前吧。”


    負責驗蠱毒的中年人,聽到這話,也感覺不對勁,“那雪娘長得如何?”


    “雖略遜二皇子妃一籌,但勝在年輕貌美,二皇子血氣方剛,不可能對她不動心。再說了,要是二皇子不動心,大半夜進她房間做什麽?難不成他真是柳下惠轉世,坐懷不亂?”


    她顯然對這兩次探查都失手,感到不爽,她就是覺得自己被耍得團團轉。


    作為男人的中年人尷尬地笑了笑,“這樣不好說,你看二皇子府那些侍妾,哪個不絕色,但二皇子就隻好二皇子妃這口。”


    女婢陷入了沉思,“你說得也有道理,那二皇子去雪院做什麽?雪娘和二皇子妃外貌頂多一分相似,品性上也可以說是南轅北轍,二皇子總不能因為雪娘和二皇子同出自李府,就對她多一分憐惜吧?”


    她說完冷笑,她可不信,“二皇子可不是愛屋及烏的聖人君子,否則,他就不會讓李府投靠五皇子了。”


    中年人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現在李府的主事人是二房,和二皇子妃並不親近,不過,你說得對,如果二皇子因為二皇子妃而對李府多有芥蒂,那他就不可能會對雪娘另眼相看,因為,這雪娘是二房所出。”


    “看來,隻要盯著這個雪娘,就能抓到二皇子的破綻。”


    雪娘醒來的時候,已經過了一天一夜。


    她感覺整個人像發燒了一樣,四肢無力,說話聲音沙啞,頭暈眼花。


    她發現自己是趴著睡,後背傳來一陣陣刺痛。


    比起身體,她更在意自己承寵了沒有,她十分憤怒自己竟然睡過去了!


    在她的追問下,服侍她的女婢,才告訴她真相,二皇子見她睡著,就離開了。


    而她因為穿得太少,吹了夜風,又跳了太久的舞,傷了身體,短時間內,都不能跳舞了。


    雪娘:“……”


    她感覺自己後背的痛意,不像是因為跳舞扭傷的痛,更像是刮破皮受傷的疼痛。


    等女婢離開後,她趴在床上迴想承寵那夜的全過程,她覺得不對勁。


    當時頭腦昏昏沉沉,無法深思,現在迴想起來,二皇子不像是對她調情,更像是用什麽東西在比劃她的後背。


    雪娘想到這裏,感覺後背有些發涼,她想抬手去夠後背,但渾身無力,手抬到一半就不行了。


    這種感覺,根本不像是跳舞導致的損傷。


    要是跳舞導致的傷痛,那她抬手的時候就應該感覺肌肉酸痛,而不是無力。


    她不會是被下了迷藥吧?!


    這個想法湧現而出,嚇了她自己一跳。


    不應該吧,她雖然承寵失敗,但,那也不至於要給她下迷藥吧?!


    她越想越不安,內心的騷動,令她忍不住想站起來,可惜,她雙腳發軟,連下床都難。


    端著水果進來的女婢,麵無表情地盯著雪娘,“婢子不建議雪娘子移動,以免傷上加傷。”


    她將漆盤放到床邊的幾案上,拿出綠色的藥膏,先為其塗抹。


    雪娘感覺那藥敷在皮膚上,冰冰涼涼的,她試探性地問,“這是什麽藥?”


    “緩解疼痛的藥膏,十分珍貴,是殿下賞賜給雪娘子的,不過,這藥雖然能讓您舒服一些,但容易讓人渾身無力,雪娘子下次還是不要為了邀寵,大半夜出去跳舞了,河邊風涼,不適合穿輕薄舞裙。”


    雪娘聽到這話, 瞬間鬆了口氣。


    不過,她內心還是隱隱有些不安,“二皇子妃有空嗎?妾婢入府這麽久,還沒去跟她請安……”


    女婢打斷了她的話,“雪娘子還是安分些好,二皇子妃如今身懷六甲,尋常人不得打擾,再者,雪娘子至今都未承寵,說起來,這府內後宅的侍妾們,隻有雪娘子至今還是處子之身,說出來,婢子都臉上無光。婢子建議,雪娘子還是將心思放在討好殿下為妙,否則,殿下不滿意你,讓您迴李府,到時丟的可就不隻是您的臉,二皇子妃都要受人恥笑,李府的未婚女眷怕也會受您的影響,不好婚配。”


    她字字句句都戳在雪娘的心窩上,雪娘被說得怒火都滅了,整顆心都拔涼拔涼的,驕傲至今的她,終於嚐到了自卑的味道。


    雪娘她那纖長的睫毛不安的顫抖,如琉璃般剔透的雙眸流露出脆弱之色。


    她斜眼想去看女婢,卻隻看到對方的腰身,雪娘張了張嘴,忍住內心的酸澀,“妾婢也想親近二皇子,平日教導的課程,妾身不都認真學了,那夜妾身也……也放下了女子的矜持,但,偏偏,不能如意。”


    說完,她想起曾經偶然間窺見二皇子對二皇子妃溫柔體貼的畫麵,內心更加酸澀了,她實在不明白,她和二皇子妃比,輸在哪了?


    女婢聽到這話,手頓了下,眼底閃過一絲冷意,“婢子早就告訴過您,別擅做主張,二皇子最討厭的就是膚淺虛榮的女子,而你,全部都踩在他的雷點上,要不是因為,您是二皇子妃帶入府的,您哪能留到今日?婢子們在雪院伺候,您要是不得寵,婢子們出去了也抬不起頭來,也不知這李府怎會變得如此無規矩,將您教養成這副上不得台麵的樣子。可惜了,您長著一張如花似玉的美貌,卻連當個花瓶,都討人嫌。”


    雪娘聽著對方刺耳到炸裂的話語,內心憤怒到想揮鞭打死對方,若是,若是還在李府,敢這樣跟她說話的仆婢,早就被她毒打一頓發賣了。


    她被指著鼻子罵沒教養,內心暗自腹誹,二皇子府的仆婢才是真的沒教養!


    她至少算半個主子,這些仆婢都能指著她的鼻子罵,半點不聽話,就要被斷食斷水,對待她這個侍妾,比李府對待仆婢還要狠厲。


    女婢見雪娘憤怒到雙眼能噴火了,但卻半句話也不敢多說,垂下眼眸,將藥瓶收起來,繼續給她點火,“雪娘子也不用擔心,其他侍妾也都尚未誕下子嗣,再加上入府多年,年老色衰,早已失寵,在府內是半點體麵也沒有。即使整日茹素念經為殿下祈福,也無法得殿下青睞。在二皇子妃生產之前,您還是有機會的,婢子相信,假以時日,您還是能到二皇子妃跟前磕頭請安的,也許,您表現好一點,還能得到為二皇子妃布菜的機會。”


    布菜?


    雪娘都聽不下去了!


    她家的姨娘們,都不至於不體麵到,要去給正室布菜。


    她光聽到這番話,就覺得快被惡心死了。


    雪娘趴下不願意和對方多說話。


    女婢指了指果盤,“雪娘子,這是您的午膳,在您傷好之前,隻能吃些新鮮水果,雪娘子可需要婢子服侍您用膳。”


    雪娘怒中火燒,根本不想再多看一眼對方醜陋的嘴臉,扭過頭,不願看她,“不必了,你退下吧。”


    她聽著對方走遠的腳步聲, 終於忍不住心酸落淚,這一刻,她無比地渴望迴到李府。


    過了半個多時辰,都沒有人再進來,整個室內靜悄悄的,她餓得都雙眼冒金光了,實在無法忍耐,最終還是強壓下內心的屈辱,拿起果盤,邊吃水果,邊落淚。


    她發誓,一定要讓二皇子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翻身當主人,讓這些惡仆,都不敢再折辱她半分!


    入夜,亥時。


    二皇子處理完公務,第一時間,到雪院查看雪娘的傷勢。


    他見對方後背的傷口,看起來已經結了一層薄薄的痂,依舊能看到內裏,血紅的色彩。


    這傷勢愈合速度比他預估的還要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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