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罪犯迴想到這裏,忍不住皺起眉頭,愁眉苦臉,搖著頭,長歎,“太難了,了……”


    這一歎息,讓他扯到了傷口,他痛得齜牙咧嘴,硬是梗著脖子,不敢讓自己有過多的動彈,連唿吸都小心翼翼。


    “罪民反複練習,效果很差,遇到真情實景時,就會忘詞,說話結巴,別說用瓦礫詐騙了,就連拿著真銅板買東西,小販都會用異樣的眼神,看罪民。罪民不甘心,就繼續偷偷圍觀那些成功的商販、掌櫃、身著華服的客人,撿著他們的優點學,但,總是東施效顰,學不到皮毛,直到八年前,罪民終於靈光一閃,醒悟了,罪民和他們最大的區別,除了言行、錢財、身份之外,最大的區別,就是衣著。為了能縮短和他們之間的差距,罪民開始攢錢,買了一身棉衫,這樣還不行,罪民曬得太黑了,就是穿著棉,也與穿華服的猴子無異,於是,罪民換了個工作,到花街,當龜爺,那裏晝伏夜出,非常適合罪民的目標。”


    他說到這裏,露出了一個,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柔軟微笑。


    他的語氣虛浮無力,滿頭冷汗,“這龜爺一當就是五年,罪民不僅成功在那裏鍛煉了些許口才和察言觀色的本事,還攢了點錢,原本罪民想著用那一筆錢,做點生意,但這生意不是一般人能做的,短短半年時間,罪民不僅虧空了存款,還欠了一筆五百兩的印子錢,為了還清欠款,罪民隻好重操舊業,迴花街當龜爺,但是這印子錢的利息,太厲害了,罪民每月賺的工錢,隻夠付利息,還了一年,還在還利息。”


    他說到這裏冷笑了一聲,“罪民和他們理論不成,還被打了一頓,罪民又不是傻子,他們用這種辦法壓榨罪民這等下等人的血汗錢,罪民也隻好以牙還牙,讓他們血債血償了。罪民雖然不會點石成金術,但是,往石頭上刷銀粉還是會的,罪民首戰告捷,就是拿著一袋銀麵石,還了印子錢。”


    “一開始,罪民還膽戰心驚,怕被發現,關注了那錢莊一段時間,發現那錢莊還了一批管事,無人來找罪民的茬,罪民就心想著,躲過了一劫。這次,隻是存了僥幸心理,沒有長期繼續的打算,直到有一日,罪民遇難,花費巨大,不僅花完了存款,賣了家產,也遠遠不夠,罪民就又想起了,用銀麵石還印子錢的事,這個誘惑太大了,罪民沒忍住,就咬牙又做了,本想著,幹完這一票,就收手。沒想到一發不可收拾,這種來錢速度太快了,罪民越來越順手,膽子越來越大,心也越來越貪。”


    “和銀子差不多的石頭很難打磨,買銀粉也要成本,罪民胃口越來越大,連成本也不想花費了,隻想著零成本做生意,有一次,罪民花完了口袋裏的錢,又臨時急著用錢,心一橫,提著一袋瓦礫,就去集市換了一隻老母雞,竟也換成功了!”


    “有了這個開頭,罪民自然,連銀麵石都不想搞了,隻想用瓦礫換取需要的物資,過了一年多,都無人揭穿罪民,也無人報官,罪民自然已經將這瓦礫生意,做得如同喝水一樣,簡單自然順手,毫無心理負擔和壓力。”


    黃定洲,“這樣可不夠,用石頭詐金錢幾筆,價值幾何?用瓦礫詐金錢幾筆,價值幾何?一筆一筆說清楚。”


    中年罪犯眼珠子忍不住往右上方轉動,嘴巴念念有詞,似乎在數數,良久,才說道,“總計七百多兩。”


    黃定洲,“八年前,你開始當龜爺,當了五年才攢到第一桶金,做生意半年,失敗,又迴去當龜爺一年,還不夠還印子錢利息。這六年半的時間,你都是在正經工作。從一年年半以前開始做假銀詐偽,第一筆石頭詐銀的價值,不僅遠超你當一年龜爺的工錢,直接幫你還清了五百兩印子錢。本官又怎麽相信,你直詐騙作偽了七百多兩。想騙本官,也說個讓本官信服的數字,還是說,需要本官幫你算一算。”


    中年罪犯被他這麽一激,一時間氣急攻心,“你,你,你……”


    你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直接氣暈過去了。


    黃定洲見他暈倒前的氣憤之色,不像作偽,心中猶疑地想,難道,這人詐偽的錢,還真的不如,真正小攤販賣魚賣肉的賺得多?


    要真是隻有七百多兩,那扣除第一筆的五百兩,後麵實際一年多也才賺了兩百多兩。


    就為了這點錢,將自己送上刑椅?圖啥?


    黃定洲一時想不通,興許他對罪犯最後的表情觀察出錯了也說不定。


    獄吏狠狠潑了中年罪犯幾盆冷鹽水,都沒能將其潑醒。


    黃定洲隻好讓人先將其送迴牢房,待其醒來之後再審訊。


    相對比這邊的殘酷刑訊,隔壁刑訊室,簡直就是簡易輕鬆模式。


    偷了雞籠和幹草的新寡婦人,麵對謝主簿的冷臉,主動將吐露了作案的全部過程和心路曆程,由於她偷的是不值錢的幹草和雞籠,取得了賣雞苗老漢的諒解書後,便被釋放出獄了。


    那老漢見偷走他雞籠的人,比他還貧苦,甚至直接將雞籠送給了這個婦人。


    後麵幾個是目擊證人,沒有在刑訊室錄口供,而是轉移到縣衙的審訊室。


    這幾個目擊證人,分別是賣魚商販,賣燒餅的商販及其妻子,賣豬肉的王屠夫。


    今日的刑訊,對謝主簿而言,簡直和拿菜刀砍螞蟻一樣,寡淡無味,他連出手用刑的機會都沒有。


    唯一有趣點的是,賣燒餅的商販,做了假口供。


    賣燒餅的攤販,其妻子身高近六尺五,身高體壯。


    謝主簿看她不像是會刺繡的人,特別是那雙手,說她是做燒餅的,他還相信點!


    結果因這個,他就這麽隨口多問了幾句,賣燒餅的攤販當場滑跪,說出了真相。


    “主簿老爺饒命啊,草民不是故意說謊的,家中負責刺繡的確是草民,草民妻子才是負責做燒餅的嗚嗚,這都是家訓惹的禍!家母臨終前,囑咐草民一定要將刺繡手藝傳給媳婦!但,草民媳婦善做燒餅,不善拿針線,這,這傳出去,實在不成體統,而且,而且草民也挺喜歡刺繡的,就就和草民媳婦商量著,對外說刺繡是她做的,燒餅是草民做的……這樣就沒人會說閑話,而且傳出去還麵上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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