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身著樸素、帶著病弱之氣的男子,步伐虛浮,他緩緩走到婉芙身旁,朝她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這位小娘子,你還好嗎?”


    婉芙正看著河麵出神,突然聽到男人的聲音,嚇了一跳,下意識後退了幾步,迴過神,見對方沒有惡意,這才微笑了下,掩飾自己的尷尬。


    她緩緩搖了搖頭,微笑,“小女子隻是在賞景罷了。”


    “抱歉,是在下唐突了。”病弱男子友好地退開一點距離,“在下方才看到小娘子魂不守舍 的樣子,實在擔心,所以跟過來看看。”


    他見婉芙隻是莞爾沒有搭話,甚至要離開的樣子,趕忙又補了一句,“說起來慚愧,在下方才在公堂外聽審,十分佩服小娘子的英勇,在下年少時也聽過春娘的琵琶曲,與她說過幾句話,她是個好姑娘,在下也認為必定是有人陷害她,才會如此,隻歎這世道不公。”


    婉芙聽到這番話,非但沒有對他心生好感,反而更加警惕,她又不是什麽都不懂的三歲稚童,這個人一看就是故意來套近乎的,在這個節骨眼,想跟她套近乎的人,能有誰?


    除了無聊想調戲貌美小娘子的,就是與她娘親案件相關的壞人。


    這個人半點也不僅沒被她的外貌所吸引,且一上來,就提到春娘,婉芙開始審視眼前這個人。


    她勉強地笑了笑,直視他,“現在的世道可比以前好多了,至少黃縣令願意免費為春娘翻案。”


    病弱男子聞言,虛弱地笑了笑,蒼白的麵容,露出隱而不發的難過與憤怒,“小娘子說得對,抱歉,其實在下關注春娘案件,是因為在下娘親也曾死得不明不白,卻無處伸冤,害她的人權勢滔天,連舅舅也不願為娘親出頭,甚至為了巴結對方,還想與對方結姻親關係,真是可笑至極。”


    婉芙看得出來對方說的是真話,她一想到自己方才還揣測對方是壞人,頓感愧疚和尷尬,她自然明白這種有冤無處申,走投無路,無人幫扶的感覺,太絕望了,那是從靈魂深處湧現的絕望,即使到現在,那股絕望也依舊彌漫在她的傷口上,在她無助的時候,又殺出來,令她遍體鱗傷。


    婉芙懇切地看著他,勸慰道,“郎君莫擔心,黃縣令的確是個好官,若有冤情,不如去找黃縣令,他必定會願意為郎君伸冤,他不畏強權,追求真相,雖然有時候看起來不近人情,但是他的確是個正義之士。”


    “你說得對,但是在下情況不同,春娘是在雲縣境內出事,黃縣令有調查審理權,但在下並非雲縣人,即使黃縣令願意幫在下伸冤,也鞭長莫及,隻能說造化弄人。”


    婉芙沒見過男人流淚,但是眼前這人明明在微笑,她卻能感覺對方的內心已經淚如雨下,她下意識走過去,擁抱住對方,像個母親一樣,輕輕拍他的後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黃縣令這麽厲害,他一定會升官的,等他升官,他興許就能幫你娘親翻案伸冤,都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一定可以的。”


    病弱男子對她的舉動很驚訝,但卻很受用,他毫不猶豫地反手抱住對方,將腦袋抵在她的發頂,露出了滿足的笑容,像個在沙漠裏徒走了幾十年,卻突然遇到綠洲,猛然喝到甘泉的旅人。


    但是,放在現在這個情景裏,他顯然顯得像是個變態。


    婉芙在日暮時分迴到了縣衙,遇到剛從廚房出來的緒晚,她覺得有些奇怪,緒晚前兩日就說要離開了,卻至今未離開。


    她見緒晚提著食盒,往前院而去,婉芙好奇地跟上去,想看緒晚在幹嘛。


    緒晚是來見黃定洲的,她連續來了很多次,都沒能見到對方,今天是最後一次,她明日就要啟程出發去江南,離開之前,無論如何,她都想跟對方再見一麵。


    不湊巧,緒晚來得不是時候,今日黃定洲沒有加班,而是早早就下值迴黃宅了,留在辦公區的隻有謝玉硯和馮柯星。


    他們兩人見到緒晚到來,不由得對視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的八卦之魂。


    馮柯星爽朗地朝對方打招唿,並告知緒晚,黃縣令已經下值的消息。


    緒晚聽到此言,有些驚訝,但是她一向做事麵麵俱到,開玩笑道,“原來如此,看來是十三郎君無口福,緒晚做了鬆子百合酥,煮了貢茶龍團,希望謝主簿和馮錄事能賞光品鑒一番。”


    謝玉硯眼尖地看到門外一閃而過的白色裙角,他當做沒看到,朝緒晚道謝,並問起了她明日啟程離開的時辰。


    緒晚垂下眼眸,“緒晚本想明日五更出發,所以今晚前來,想和十三郎道謝,再好好道別,緒晚能有今日,實在感謝十三郎的幫助,若非如此,緒晚恐怕早已被謀害下黃泉,無顏麵見祖宗。”


    馮柯星聽出了對方言語間對黃縣令的熟稔和親近之意,但是,他除了知道這個女子是【竊稅案】的相關證人之外,並不知道對方和黃縣令還有什麽往日情分,他一向謹慎,從不讓自己陷入修羅場,便吃了個鬆子百合酥,喝了一口茶水,讚賞了一句對方人美善心廚藝好。


    謝玉硯倒是知道一些內情,但是這段時間以來,他已經看出了十三郎並不喜這個婢妾,也讓對方離府,可以說是關係斷得幹幹淨淨,所以他自然不會搭腔。


    馮柯星感覺現場氣氛有些尷尬,他看了眼謝玉硯,然後又看向緒晚,“不知緒小娘子去江南是要開酒樓嗎?”


    不怪他會這麽想,緒家是以酒起家,也算是晉朝小有名氣的酒商之一,即使這些年產業大大縮減,但緒家的招牌,依舊響亮。


    緒晚搖頭否認,她微笑道,“糕點、茶飲品、說書相結合的茶樓,今日這鬆子百合酥和貢茶龍團正是新品。”


    緒晚與他們寒暄了幾句,便以天色已晚為由,告辭離開了。


    她一走,躲在走廊另一側的婉芙,便閃身出來,進了室內,朝正在吃糕點的兩人,打趣道,“謝主簿和馮錄事可真是木頭,這糕點和茶水,明顯就是為黃縣令準備的,你們也好意思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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