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師叫秦樺,字光明,意喻為人剛正不阿,高大不朽,意誌堅定,光明磊落之意,隻不過他,有個不太文雅的小名,叫狗狗。


    都說缺啥補啥,可惜,他老父親給他取了這個名和字,也沒能讓他真的補到位。


    他生性懦弱,工作能力和社交能力都很稀爛,別人叫他往東,他絕對不敢往西。


    作了半天畫,他畫爛了十幾張草稿,他老母親整個坐姿都變得僵硬,她看著自己兒子,欲言又止,忍了又忍。


    “狗狗啊,畫好了沒有,為娘坐得腰酸背痛,這天色已晚,不如先歇息,明日再畫。”


    畫師秦樺聽到自己的老母親聲音裏帶著困倦和疲憊,想停筆,但是又想到分別時,黃縣令的微笑,他雙手就忍不住顫抖,那個笑容,要是明天他沒交畫,會死吧,絕對會死掉,太可怕了。


    忠孝難兩全,他終於忍不住,忠於自己的內心,大聲哭出來,“不行啊,母親,黃縣令比耶耶還可怕,要是兒子明日沒交課業,兒子肯定會死得很難看啊哇嗚嗚嗚”


    他的老母親,呆住了,下一瞬間,咬牙切齒,“你都肄業十幾年了,哪來的課業,少糊弄你老娘。”


    “是黃縣令要求的,兒子的畫技太爛了,要是兒子在一年內沒學到他要求的程度,他,他就要兒子自勉辭官。”


    “自從他上任,幾乎每日兒子都要跟在他身邊學習怎麽畫小像,學習完還要兒子對著囚犯一個個畫一遍。”


    秦母莞爾,破案了,怪不得她兒子最近每天半夜三更才迴家,她還以為是因為最近抓的犯人太多了:“……”


    畫師秦樺一想到他當初反抗的畫麵,更加忍不住想哭,他拒絕黃縣令的提議,黃縣令非要跟他打賭,讓小狗和他比賽作畫,要是他輸了,就必須按照黃縣令的計劃學習作畫。


    開玩笑,和狗比,他怎麽可能輸!


    然後,黃縣令給出了作畫主題【梅花印】


    他剛提起筆,還沒開始,就眼睜睜看著黃縣令抬起小狗的腿,按在硯台裏,然後印在宣紙上,一個栩栩如生的【梅花印】就出現了。


    他傻眼了!!!


    他輸了!!


    就一個唿吸的時間,一眨眼的功夫,他輸了!


    他連狗都比不過!


    當他低頭看到毛筆尖的墨水滑落在宣紙上,渲染開一個黑點,他終於忍不住淚崩了。


    此刻,他越想越傷心。


    秦母見秦樺越哭越來勁,她都忍不住想翻白眼了。


    都怪那個天殺的老郎君,死就死了,還把唯一的兒子養成這狗不理貓不蹭的性子,忍不了忍不了忍不了!!!


    秦母她火大的站起來,一下子快步走到畫師麵前,氣得麵容扭曲,但是用極力想表現出溫柔的樣子,“兒啊,你耶耶都死了多少年了,你還念念不忘做什麽?那黃縣令,母親也聽說過,隻是個舞象之年的小毛孩子,你怕他做什麽!”


    這要不是自己親生的,她都得piapia給個大嗶兜。


    畫師看到老母親的表情瞬間哽住了,掛在臉上的淚珠都忘了掉下來,哆哆嗦嗦地應答,“就,就,很恐怖,他,他,他連刑訊犯人的時候,都麵帶微笑,每天都是一樣的微笑,好可怕,從來沒有第,第二個表情……”


    說到這裏,他的心肝顫啊顫,忍不住哭出聲,又怕他老母親化身母夜叉,趕忙用雙手捂住嘴巴。


    隻要他一哭,他溫柔的老母親就會變得很可怕,比耶耶還可怕,大概像黃縣令那麽可怕……


    秦母要是知道他在想什麽,大概會想多給他幾個大嗶兜。


    “你管他笑不笑,有些人就是天生愛笑,怕什麽,他又沒怎麽了你。”她沒好氣的一頓輸出,眼角餘光瞥見桌案上未完的畫作,忍不住震驚出聲,“哇,兒啊,你這畫得很像話嘛。”


    她臉上掩不住驚喜,“一下子進步這麽多,看看,這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不再是黑乎乎的一團鬼東西了,天啊,厲害,這張讓為娘幫你收藏起來當傳家寶。”


    她說著就要上手去拿畫作,卻被畫師製止了。


    “母親,親娘,這是兒子的課業,萬萬不可啊。”


    兩人僵持不下,秦宅一頓雞飛狗跳。


    黃定洲處理完公務,剛迴到府內,就收到了雲杉從京城帶迴來的密信。


    密信內容很長,足足三頁宣紙,但是全部都是廢話,在他看來,是一些流於表麵的寒暄,主要內容隻有一句,那就是:皇帝表示已經了解雲縣的情況,並且安排了一個信得過又有實力的人,來雲縣當主簿。


    這個主簿是出身京城謝家的嫡子,謝玉硯。


    這主簿不過是八品小官,京城有實力的人,怎麽可能會來雲縣當主簿?這不會是個靠裙帶關係上位的酒囊飯袋吧。


    雲杉見黃定洲閱覽完書信,主動上前,提供謝玉硯的情報。


    謝玉硯,是元德十三年的探花郎,並且尚柔韞公主為妻。


    柔韞公主是柳太後唯一的親生女兒,其受寵程度,不言而喻。


    謝玉硯從【從七品上的中書省主書】升到【正五品上的禦史中丞】隻用了兩年時間。


    其文筆犀利,文章字字珠璣,一針見血。


    然而,就是這一年,謝玉硯親手殺了柔韞公主,並將其人頭呈送至柳太後麵前。


    柳太後怒而欲誅謝家九族,但是,也是這一年,柳太後在皇帝的政權爭奪中落敗。


    謝家被皇帝保住,但是謝玉硯被左遷,至南夷,任從九品下陪戎副尉。


    按照這個情報來看,這位謝玉硯能被皇帝視為可信之人,說明,此人即使被貶十七年,都未曾失聖眷。


    既然如此,皇帝親政已十七年之久,為何從未提拔過此人,而是在現在,才將其調到雲縣?


    黃定洲看向雲杉,“柳太後現如今狀態如何?”


    “病重,隻剩一口氣。”


    這語氣中,半點尊敬之意都沒有。


    黃定洲意味深長地看了雲杉一眼,看來謝玉硯重新被調迴來的原因就在這裏了。


    黃定洲暗自猜測,這柳太後即使失去權勢,也依舊具有一定的影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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