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公公鼻間冷哼一聲,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眼前的婢女跟旁的也無差別,青色宮裙十分素淨,唯獨那張臉幹淨得有些惹眼。高公公晾了她一會兒才道:“舒妃娘娘有何事兒要深夜傳話?”


    “娘娘口諭,安樂殿的人不能此時出事。”薑藏月垂眸道:“須奴婢親自上藥,隻是此藥對人嗅之有害,是急藥,公公您......”


    高公公眼見她從懷裏就要掏出一個有害的玩意兒,頓時捂鼻眉頭緊皺,嫌棄道:“真是晦氣,莫要拿出來髒了咱家的眼!”


    薑藏月低頭稱是。


    身側小太監如高公公肚裏蛔蟲,看向她尖細嗓子刻薄出聲:“既是舒妃娘娘身邊兒的宮女,咱家怎麽未曾見過?”


    薑藏月道:“奴婢華陽宮內殿做事,鮮少與公公們打照麵。”


    “內殿?”高公公輕挑的眼神在她身上掃過:“想必薑姑娘也是在舒妃娘娘跟前得臉的。”


    “奴婢惶恐,因著奴婢做事手腳勤快仔細,這才有了幾分好運氣被娘娘調到身邊當差,今夜娘娘是怕質子落了那口氣這才讓奴婢過來上藥看看。”說話間,薑藏月眼神恰帶一絲的哀求和害怕:“高公公,這藥不是什麽好東西,奴婢......”


    高公公腳步更是退了好幾分,眉頭緊皺,今夜看來是折騰不成了,隻是這小宮女著實有幾分姿色。


    念及此處,他眉眼展開了幾分,才道:“薑姑娘,咱個兒既是同在宮內當差,咱家也不是不近人情的那杆子人,”他笑得更甚示意:“咱家屋裏泡了茶,辦完差事可去坐坐。”


    “高公公,質子這邊藥是務必盡心的,若是差事辦不好,奴婢迴了宮總也就是一個亂棍打死,更惶恐是有多餘時間,高公公莫要為難奴婢。”


    高公公頓時神色就不好看了,身側小太監站出來嗬斥:“薑姑娘未免也太不識抬舉了,你可知高公公是在承清宮當差,這後宮的娘娘們哪個不是捧著巴結,你若得了高公公的眼,榮華富貴還會遠嗎?”


    小太監覺得自己這話說得恰到好處,該點清楚的都跟薑姑娘說清楚了,進了宮誰不想往上爬。


    薑藏月眸中淡色。


    承清宮。


    倒是個好地方。


    她拿出袖中放的藥,神情含笑:“奴婢自是夠不上高公公的身份,奴婢有言在先,奉舒妃娘娘口諭為質子上藥。”


    她這話一出,其餘小太監都不可置信。


    “不過就是一個武安國質子,國都沒了,咱家就算弄死了他又如何?”高公公被她這麽東扯西扯耐心也不好了,神情陰鶩。


    一個閹人,平日就藏著說不盡的陰私玩意兒,這會兒更是恨不得對她拆吃入腹,薑藏月不緊不慢道:“聽聞高公公是在承清宮當差,但高公公的師父向來對您打壓,冒了尖兒得了賞,不是被罰就是被搜刮幹淨。”


    “難不成高公公是因為內心鬱鬱不得誌,是以將怨憤發泄到旁人身上。”薑藏月眸中好奇,佯裝不解:“奴婢要為質子上藥,公公不走,未必是有見不得人的愛好?”


    她仍舊淺笑似是在說無關痛癢之言,這樣的態度卻讓高公公猛然盯向她。


    高公公勃然大怒:“好哇!好個伶牙俐齒的賤婢,你當真以為是舒妃娘娘的人咱家就不敢動你?咱家在禦前行走這麽些年,當真是從未見過你這般找死的玩意兒!若非是那張臉還有些價值,咱家......”


    小太監隱晦提醒:“薑姑娘可能對您不了解。”


    提到這茬兒,高公公這才勉強壓了怒氣,對上薑藏月的眼,鼻間冷哼:“薑姑娘初入宮闈,想來是不知道宮裏的規矩,咱家隨便給你安點什麽罪名,你便要去獄裏走上一遭,當真是無懼?”


    薑藏月未言。


    “想來你是不知獄裏折騰人的法子了,便是最為尋常的掌嘴,用戒尺打人嘴臉,直至口角紅腫出血為止,多則幾十上百次,你也不看看你身嬌體弱能不能承受得起,但你若是跟了咱家,宮裏可就沒人敢動你!”


    他說著,詞句越發有些難以入耳:“宮女太監結了秦晉之好也並非鮮少之事,薑姑娘這薑姓本來也就不是什麽好姓氏,倘若有人以此發難,你又當如何。”


    高公公滿麵笑意,衝她伸手:“想清楚了?跟了咱家那就是享之不盡的榮華,咱家自然也會對你好的,給你調一個更好的差事再簡單不過......”他目光再度打量她的身子,笑意更甚:“能入咱家的眼,是你的福氣。”


    他將這事兒說得清楚明白,見薑藏月遲遲不應答,又少了兩分耐心,小太監連忙說了一些好話,他又掐著嗓子細聲細氣:“怎麽?薑姑娘還沒考慮好?”


    薑藏月隻道:“奴婢還有差事。”


    姓高的還想說些什麽,安樂殿放風的小太監過來了,小太監圓圓的臉上滿是驚慌,除卻眼睛生得黑亮,那雙睫毛倒是很長,同樣穿著太監的深藍袍子,袖口有著幾道簡單的雲紋,在跑向高公公的時候,累的直喘氣兒:“聖上有召......”


    皇帝......


    薑姓不吉麽......


    高公公瞪了小太監一眼:“混賬,趕緊走,耽誤了咱家麵見聖上,咱家摘了你的狗頭!”


    眼瞧著一行人急匆匆的離開,薑藏月目光重新移迴寢殿,起身推開門徑直走了進去。


    “既然來了就出來。”


    寢殿外,滿初這才走了進來,跟她一起看向床榻上無知無覺之人,隨即伸手診脈,冷靜看向薑藏月:“師父,他不僅有傷還中了篾片蠱,此蠱兇殘,將十公分左右的竹篾放置路間,有人走過,蔑躍其腿,使人疼痛異常,過些時日,蔑躍其膝,使人腳小如鶴膝,此人活不過四五年。”


    薑藏月抬手掀開紀宴霄褲腳,果不其然,腿腳已經有些萎縮的症狀,還有一些紅色血點分布不均。


    “但他中蠱不久,可要救?”滿初隻聽她的語氣思慮道:“解蠱繁瑣,若是不值......”


    “救。”薑藏月神情冷淡:“這宮裏合該越熱鬧越好。”


    床榻之人眼睫微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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