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濯羽維持著原有的姿勢,半跪在她麵前,過了一會兒才緩緩起身。


    他這模樣,光是看著就知道是生悶氣了,霍綰盯著他看了幾秒,無奈歎息:


    “我讓埃文送一件幹淨的襯衫過來。”


    說著,她便掏出了口袋裏的手機。


    隻是,她的手機屏幕還未亮起就被抽走了,眉心也跟著蹙眉,“你……又怎麽……?”


    質疑的聲音還未響起,“砰”的一聲——


    她的手機被甩到了柔軟的地毯上,屏幕長亮著,剛點開的聊天框沒了下文。


    霍綰算是徹底沒話說了,苦笑了一聲。


    她疲憊地按著太陽穴,闔上了眼,“你這樣,我們沒辦法繼續好好談。”


    厲濯羽不禁低嗤了一聲,寥落又諷刺。


    他轉身走向茶幾,端起了桌麵上的高腳杯,麵無表情地飲下了一大口:


    “今晚,如果我沒要挾你過來,你現在應該已經在醫院裏了,不對嗎?”


    霍綰聞聲睜開了眼,“我去醫院探望一個生了病的朋友,有什麽問題嗎?”


    厲濯羽笑得更加諷刺張揚了,手裏的玻璃杯快要被他捏碎。


    他的聲調更是冷得駭人:“昨晚你不是說過,你不認識他,和他素不相識嗎?”


    霍綰頓時沒了聲。


    過了好一會兒,她緩緩抬起了臉,看向大理石茶幾旁那道陰鬱的身影。


    她的手指隱隱收緊,淡聲反問:“你已經猜到了他是誰,不對嗎?”


    厲濯羽這會兒倒是鎮定了不少,至少看起來是冷靜的。


    尤其是他的眼神,風平浪靜,“我要你親口告訴我,他是誰。”


    霍綰低下了頭,臉上沒有什麽明顯的情緒,淡淡迴應:


    “他是雲家的二少爺,雲以澈。”


    “嗬。”


    厲濯羽像是料到了霍綰會迴避,所以並不意外,可還是克製不住心底裏那團灼灼跳躍的火苗。


    他的心裏積蓄著一團火,可感官上卻像是被人從頭頂澆下了一盆冷水。


    他緊握著手裏的高腳杯,麵無表情地又飲下了一口,“還有呢?”


    霍綰扶著腦袋,表情很淡:“還應該有什麽嗎?”


    少年那深幽如淵的眼神凝望向她,“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麽。”


    霍綰仍是低著頭,因為紮著高馬尾,沒有了頭發的遮擋,能清晰的看見她的大半容顏。


    沒有化妝,再加上昨晚被折騰了一夜,下午睡得又不安穩,顯得格外沒有精氣神。


    她盯著地毯上的一處,緩緩啟唇:


    “你已經知道了他是誰,也知道我和他之間是什麽關係,更清楚我的過去……”


    說到這裏,霍綰停頓了一下,似乎想要說些更深層次的,但最終隻是搖頭。


    “抱歉,昨晚在宴會上的確是我失態了,我需要時間來消化這件事情,不過我現在也想清楚了,就算他真的還活著,既然他已經忘記了過去忘記了我,那就當做什麽都……”


    “當做什麽都沒發生?”厲濯羽打斷了她,冷笑著將她未能說完的這句話補充完整。


    他端著酒杯走向了她,居高臨下,“他忘記了從前,忘記了過去,那你呢?”


    霍綰想也不想地脫口而出:“我會把他當成是一個陌生人,當做不認識他,更不會提醒他讓他想起從前。”


    雲以澈失去了過去的記憶,已經有了新的生活,就算是原本的軀殼,可於她於南池越而言,他已經不是當年的他了,說是陌生人也不為過。


    厲濯羽看著她臉上這副毅然決然的表情,光是瞧著都知道她做出這個決定時下了多大的決心,又是花費了多大的力氣才說服了她自己從此以後把雲以澈當成個陌生人。


    他知道眼下好像隻有這個辦法。


    彼此當做不認識,重新開始各自的生活。


    可是,他的心裏為什麽血淋淋的一片,每一道裂口都在撕扯著他的神經呢?


    因為霍綰說出的每一句話,在他麵前展露出的每一個細微表情,以及她說出這些話的時候那一根根緊攥著的手指,都在無聲地表明她有多在乎雲以澈,有多不想忘記、不願放下過去。


    厲濯羽明明沒有繼續飲酒,可他的喉嚨裏和心底裏卻感覺有一股火苗在灼燒。


    他想笑,是對自己的諷刺和自嘲,可唇畔無論如何也擠不出丁點的笑意。


    他的喉嚨深處冒出了一個個低啞的音節,逐字逐句,像是要刻進她的腦子裏:


    “南時澈,他就永遠存在你的腦海裏,你的心裏,無論如何也抹不去了,是嗎?”


    “不是你想的這樣。”這聲反駁幾乎是脫口而出。


    可剛說完這句話,霍綰就又感到一陣鈍痛,她很混亂,頭也跟著疼。


    她扶著腦袋,低著頭,聲線很微弱:“我也不知道、不清楚……我的確打算重新開始,給我一點時間……”


    “我以為他已經死了,過去了這麽多年,他卻活生生的出現在了我的眼前,還忘記了從前的事情……”


    厲濯羽注視著她,連嘲諷都顯得多餘了,他上前一步,抬起了她的下顎。


    看著眼前這張蒼白又迷茫的麵孔,他的聲音啞到了極點:


    “你知道,看到你露出這副表情,我會想做些什麽嗎?”


    她什麽時候在外人麵前這副樣子過?


    迷惘又狼狽,像是失去了方向。


    這還是她霍綰,還是霍家的二小姐嗎?


    他已經不敢去想,當年接收到南時澈死訊的她,會是什麽樣子了。


    失魂落魄?還是憤怒失控?


    光是想到她曾經為了另一個男人傷心欲絕,他都快要控製不住心底裏的那團火,更別提她此刻這副在他麵前要死不活又落魄可憐的模樣了。


    霍綰沒有任何動靜與反應,也沒有去看他,一言不發。


    厲濯羽從來沒有覺得一刻會比現在更想殺人。


    他克製著怒火,不是因為心疼憐惜她,而是為了讓他自己不顯得太過難堪狼狽。


    他緊箍著她的下顎,“我就該讓人去醫院,把他開膛剖腹,讓他真真正正的死上一迴。”


    當他咬牙切齒地說完這句話,女人那雙死水般的綠色瞳孔裏終於有了波動。


    偌大的空間太過安靜,以至於他接下來說的每一個字都清晰地傳遞進了霍綰的耳畔裏。


    “與其讓我現在看到你為了另一個男人在我麵前露出這副表情,不如讓一個死人永遠的存在於你的心裏,看不見摸不著,隻能在沒有人的時候偷偷惦念。”


    霍綰已經分不清他到底是在說氣話還是認真的,心中的那股不安越來越強烈。


    她握住了他的手,“你能不能先冷靜一點,就算南時澈他還活著,又能代表的了什麽?我說過的話不會變數,更沒想過離婚。”


    厲濯羽不怒反笑,舌頂上頜,“你想離婚?”


    嗬。


    離婚?


    可能嗎?


    他不會放走她的。


    他在她麵前已經卑微進了塵埃裏,一次又一次地感受到了無比的難堪,當著那麽多人的麵失去了一次又一次的顏麵。


    哪怕她的心裏沒有他,未來也不會有他,看著他的眼神裏隻有厭惡。


    他也會長長久久的困著她,把她留在身邊。


    他得不到的,其他人就更別想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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