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園一樓,宴會大廳。


    一陣沉穩的腳步聲劃開了空氣裏的喧囂。


    身著燕尾服的古典樂手們正演奏著悠揚的傳世樂章。


    隨著階梯之上那道頎長傲岸身影的悄然出現,原本洋溢著歡聲笑語和嘈雜喧囂的大廳在頃刻間斂去了大半。


    厲濯羽並不是第一次出現在帝都上流圈層的正式場合了,每次出場也都帶著極高的話題度。


    但他本人不常待在帝都,前段時間倒是經常迴來,但因為某種原因,他的臉上一直戴著一條黑色緞紗,這就讓他顯得更加神秘,也令人更加浮想聯翩了。


    一時之間,無論男女,無論階級,所有的視線都聚焦在了一處。


    而厲濯羽卻視若無睹,一雙妖冶的銀色瞳眸裏像是沒有任何目標焦點,目空一切,從容而淡漠地邁下了腳下的一級級階梯。


    堪稱花瓶般的美貌,盡管姍姍來遲還是氣定神閑,與其說是慵懶,不如說是傲慢惡劣。


    至少他給人視覺上的第一衝擊,就是這樣極具攻擊性的負麵印象。


    可他的骨相和五官實在太過出挑完美,總會讓人不自覺地忽視原諒了他的無禮狂妄。


    尤其是在場的所有女賓們,她們的眼神幾乎從沒有從厲濯羽的臉上移開過,當然,甚至就連男人們也會忍不住多看他一眼。


    這麽多年來,厲濯羽對這樣的眼神早就習以為常,尤其是在華都的時候,不少看著人模人樣、一身正氣的望族名流們,卻會在私下裏朝他遞來橄欖枝,用那種令人作嘔的覬覦眼神在他身上打轉。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脾氣很好的人,自認為性格更是糟糕透頂,隻是演技一流,裝得很單純無辜罷了。


    以至於那些曾經想要對他“下手”的人,最後都付出了慘痛的代價,甚至徹底消失,再也無法汙了他的耳朵和眼睛。


    換做旁人就算了,可埃文實在是太了解厲濯羽了,他覷著他的臉色,默默在心中捏了一把冷汗。


    此時此刻,他們這位爺光是看著就已經煩透了這種‘無聊’的場合……


    那麽,厲濯羽內心真實的想法和情緒,一定比表現出來的要煩躁十倍都不止!


    他不會真的臨時宣布這場晚宴不辦了,把這場宴會給取消了吧!


    按照埃文對厲濯羽的了解,這家夥就差沒造反,沒把刀架在帝國皇帝的脖子上了,除去這兩件事以外,無論厲濯羽做出什麽令人驚掉下巴的惡劣行徑,埃文都不會有絲毫的詫異。


    怕是這個世界上,就隻有他們那位公爵夫人能收拾得了這家夥了。


    可偏偏周圍的人全被厲濯羽的外表給蒙騙了!


    “天啊……難道那位就是凱撒公爵嗎?不會吧……?”


    “到底是從哪傳出的謠言,我看是有人存心捏造,心懷嫉妒吧,這位公爵閣下怎麽可能會是傳聞中那種冷血殘忍的人?”


    “早知道公爵閣下長這樣,當初我就應該想盡辦法讓父親爭取和吉爾賽特家族聯姻的機會,不,合作也行,隻要讓我能時常見到他……”


    聽到這裏,埃文忍不住抖了抖,真是起了一胳膊的雞皮疙瘩。


    這些隻知道看臉的人,完完全全沒有意識厲濯羽這副溫良無害皮囊下的真麵目!


    至於另一邊,男賓客雲集的場地裏,對厲濯羽的評價則是呈現出了另一種畫風。


    有人懷疑他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凱撒公爵,也有人暗嗤了一聲‘小白臉’長相,不過更多的都是在討論自厲濯羽繼任以後,吉爾賽特家族的未來走向趨勢,他們是該附庸還是先觀望。


    埃文不動聲色地將聽到的所有內容都銘記於心,抬頭看了一眼牆壁上的時鍾。


    說起來,時間已經差不多了,已經有不少大人物都陸續到場了。


    但要數今晚地位最高的、最受人期待的,自然是他們的皇帝陛下-伊薩克和權傾帝國的大公爵-卡洛斯。


    雖然小皇帝已經從年長他十二歲的親叔叔-大公閣下那裏陸續接過了帝國皇權,但大公閣下在帝國裏仍具有極高的號召力和影響力,說是一唿百應也不為過。


    更何況,倘若當年不是這位身上流淌著皇族血脈的大公爵自願放棄了帝國皇位,現如今這個皇位……


    怕是無論如何也輪不到小皇帝來坐。


    由於今晚這場晚宴的隆重程度不言而喻,所以皇帝陛下和大公爵其中的一位是必定會出席的。


    不過這幾年裏,幾乎都是大公爵代表皇族出席各種重大正式場合,分擔小皇帝繁忙的公務壓力。


    但是,據小道一手消息,聽說大公閣下於昨晚離開了帝國,他和大公妃殿下一同前往了北境,短時間內是不可能迴來了,所以……


    今晚,他們的皇帝陛下出席這場晚宴的幾率,直接大大大幅度增加了!


    於是,除去對今晚的兩位主角-吉爾賽特家族的凱撒公爵和他的夫人抱著極大的好奇心以外,眾人也都在翹首以盼,靜待著帝國皇帝-伊薩克的到來。


    忽地,人群中又是一陣騷動。


    被賓客包圍著的厲濯羽像是產生了某種感應。


    他手持高腳杯,在無數驚歎聲中緩緩挑起了唇角,慵然迴眸望去。


    這一刻,兩道視線極有默契的隔空交匯,時光好像都不再流淌,一眼萬年。


    巨大的水晶吊燈下,那身著一襲淡紫色晚禮服的妖媚女人沐浴在粼粼的金輝中,眼神裏同樣染著薄笑。


    霍綰的出現像是往本就喧鬧沸騰的宴會廳裏投下了一記更重磅的震撼彈。


    即便在場的極少數貴族曾在帝國拍賣行裏遠遠瞥見過這驚鴻之容一眼,但此時此刻出現在他們眼前的女人,還是遠遠超乎了他們的想象。


    誰也不會想到,令這位長得比女人還貌美還妖孽的凱撒公爵強行毀婚的女人,竟然會是一位模樣氣質如此冶豔動人,舉手投足間更是風情萬種的妖媚女人。


    如果說剛剛宴會廳內所有女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厲濯羽的身上,那麽此時此刻,宴會廳內所有男人的目光,則都聚焦在了霍綰的臉上。


    他們這對夫婦,當真是……


    叫人怎麽不覬覦、羨慕?


    同一時刻,宴會廳內,某個不起眼的角落裏。


    一隻骨節分明的修長大手取走了酒侍托盤裏端著的香檳。


    望著宴會廳中央的這一幕,一名黑發深瞳少年輕輕晃著杯中的液體,緊接著挑起了眉梢:


    “沒想到……原來他喜歡這種類型?的確稱得上天香國色,難怪……”


    難怪厲濯羽這家夥會放棄和坎貝爾家族強強聯合、甚至借此吞並對方的大好機會。


    接著,這位黑發少年挑起了鋒薄的唇,饒有深意地看向身側冷若冰霜的冰山美人。


    他這磁性低啞的嗓音裏透著邪肆的玩味:


    “不過,我嗎,還是更喜歡……”


    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眼前的冰山美人用以一記警告的眼神製止了。


    見狀,少年無辜挑眉,笑著飲了一口杯中的酒水:


    “開玩笑的,司衍又不在這裏,難道你還是像從前那樣怕我……?”


    是的,提起‘司衍’這個名字,就不得不聯想到眼前的冰山美人。


    她就是幾天前幫助霍綰在那場酒會上順利見到霍斯洺的女人,被譽為帝國第一財閥的殷家的大小姐-殷寧,也是第一世家-司家家主-司衍的夫人。


    很明顯,殷寧懶得再去搭理眼前的黑發少年,但又沒辦法,淡聲轉移了話題:


    “時間差不多了。”


    她剛要移步,身後那道仿佛鎖鏈藤蔓般的聲音又絆住了她的腳踝——


    “嗯?這就要走了?”


    盡管腳步還是頓住了,殷寧仍是冷淡:“宴會的主人公已經到場了,我該去打個招唿了。”


    少年卻往她的手裏塞了一隻酒杯,漫不經心的腔調,是和厲濯羽剛剛出場時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傲慢:


    “司衍還沒到場,打招唿這種無聊的事情,待會再說吧。”


    他的氣場更加磅礴,不怒自威,渾然天成的貴族儀態,從骨髓裏滲出來的高貴不可攀,給人遙不可及的距離感。


    殷寧握著掌心裏的高腳杯,抬眸對上少年的視線,接著又移開:


    “……既然來了,你(您)不打算露麵嗎?”


    聞言,少年輕笑著與她碰杯:


    “你剛剛不是說了,今晚宴會的主人公是他們,我們還是先別搶這個風頭了,把聚光燈留給他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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