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了解也不是什麽壞事。


    他能參透她,那她自然也能勘破他。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隻是,霍綰突然察覺到氣氛的不對勁,已經是在半分鍾後了。


    她已經來到了電梯邊上,卻不見那道一直跟在她身後的人影。


    迴頭望去,這才遠遠瞧見那抹佇立在充滿消毒水氣味走廊上的剛邁出腳步的頎長身影。


    霍綰默默地想,難道她剛剛說錯了什麽嗎?


    又惹得他不快了?


    隻是,厲濯羽還未來到她身邊,另一道英挺的身影就無端地闖進了她的視野。


    “二小姐,我們談談。”男人語氣平淡,並且沒有用敬語。


    單眼皮,深色的瞳仁,高挺的鼻梁,削薄的唇,尤其是這張幾乎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的臉,令人怎麽看怎麽生厭。


    還真是陰魂不散,這張令人討厭的臉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徹底從她的視野裏消失?


    麵對韓讓的提議,霍綰一時之間沒有給出任何迴應,逡巡的目光將他從頭至腳打量了一番,方才哂笑道:


    “老爺子都已經倒下了,你也認了新的主人,還有這個必要嗎?”


    先不說他是沈婉容派來刺殺她的,光是他這張任誰看了都覺得自己欠了他幾千萬的臉,就已經讓人失去了任何溝通的興趣。


    更何況,直到現在,他難道還沒有認清他自己的身份嗎?


    以前在霍家主宅的時候,如果不是看在老爺子的麵子上,她壓根不可能搭理他。


    見狀,韓讓似乎意識到了什麽,語氣明顯比之前和緩了許多,態度也恭敬了些。


    “二小姐,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您應該會感興趣。”


    霍綰盈盈一笑:“還有什麽事情,會比沈婉容命令你來取我的性命更有趣?”


    話音剛落,她就清晰地捕捉到了男人眸底一晃而過的詫異。


    顯然,他這是沒想到她人在帝都,還能知曉華都那邊的事情。


    浮現在霍綰唇畔的弧度不禁更加妖異:


    “既然被我說中了,那你打算什麽時候動手?”


    聞言,韓讓警惕地用餘光四下環顧了一周,壓低了聲線進行提醒:


    “二小姐,這裏不是方便談話的地方。”


    霍綰笑得更加妖豔動人:“我什麽時候同意和你單獨聊聊了?”


    厲濯羽就更加直接了,他抬腳越過了眼前這個身形幾乎與他相差無幾的高大男人,冷著臉在他耳畔吐出了一個字,“滾。”


    仿佛再多說一個字,多看他一眼,都是什麽極大的汙穢。


    說完,他便伸手攬過了女人纖細的腰肢,按下了電梯的按鈕。


    韓讓和韓丞兩兄弟,明麵上是霍老太爺的近侍,可實際上卻是沈婉容霍斯洺母子馴養多年的兩條忠心耿耿的家犬。


    曾經他在霍家主宅的時候,時常與韓家兩兄弟打照麵,哥哥韓丞八麵玲瓏,博得了霍家上下一致的喜愛,即便對著寄人籬下的他和被整個霍家疏遠的霍綰,也從來都是笑臉相迎。


    可韓丞未免也和霍綰走得太近了,在霍綰揭穿韓丞的真麵目以前,他們親近到所有人都以為他們之間有著什麽不為人知的親密關係。


    至於弟弟韓讓,他就不一樣了,除了老太爺和霍皎皎,對誰都是冷漠疏遠的,尤其是對被霍皎皎整日纏著的他和廢了他一隻手的霍綰,從不掩飾他的厭惡與鄙夷。


    所以,對於韓讓,厲濯羽能忍著不除掉他,已經算是最大限度上的寬容與恩賜了。


    當然,更多的是不屑於浪費時間在他這種人身上。


    霍綰和厲濯羽極其默契地無視了擋在電梯門口的男人,眼看著都已經踏入了電梯門檻,還是被再度攔下了。


    韓讓的一條腿邁進了電梯,阻擋了電梯即將閉合上的那兩扇金屬門。


    因為這裏隻有他們三個人,所以即便韓讓的聲音不算高昂,霍綰還是清清楚楚地聽見了他所要表達的內容。


    “二小姐,老太爺托我交給您的東西,不止那一把鑰匙。”


    果然。


    不管是霍綰還是厲濯羽,都被他的這句話吸引住了。


    他們兩個人無聲地交換了個眼神,隨後同時望向了電梯門口的男人。


    霍綰眯起了眼睛,細品著這句話的意思。


    什麽叫做……


    老太爺托他交給她的東西?


    那把鏽跡斑斑的鑰匙,明明是霍斯洺親自交到她手上的,怎麽成了老爺子托他交給她的了?


    還是說,霍斯洺刻意隱瞞了些什麽?


    也就是說,那把生了鐵鏽的鑰匙,實際上是老爺子親自交出來的?還是指名道姓的要交給她的?隻不過被霍斯洺截胡了,然後再由他交到她的手上的?


    不對,這裏麵還是有些邏輯上的不通。


    見霍綰和厲濯羽對他的態度沒有先前的抵觸與冷漠,韓讓邁步走進了電梯,按下按鈕關閉了電梯的門。


    接著,他轉過了身,對上了後方那兩道不約而同投遞到他臉上的審視目光。


    “二小姐,厲小少爺,這裏不是適合說話的地方。”


    *


    醫院,地下停車場。


    一輛低調的黑色商務車裏。


    車內明顯有人,卻緊閉著車窗。


    副駕上坐著一名身著製服的黑衣男人,至於後座,隻能隱約看清有兩道身影,卻看不清他們的臉。


    韓讓注視著後視鏡,從鏡子中映出的畫麵裏觀察著那冰山般冷漠的男人與玩味不減反增的妖媚女人。


    霍綰靠在座椅上,把玩著手裏的老式打火機,反複重新按下開關,發出清脆的聲響。


    她彎著眼尾,輕笑:


    “照你這麽說,那把鑰匙……其實是老爺子偷偷交給霍皎皎那丫頭的,並且他還拜托她把鑰匙帶給我,隻不過被霍斯洺給截胡了?嗬……他倒是會攬功勞。”


    霍斯洺這家夥,嘴裏果然沒有一句實話。


    不過他隱瞞不隱瞞這件事,也沒多大影響。


    不用腦子去想也知道,他一定在拿到那把鑰匙的第一時間就命人搜尋了霍家所有的保險櫃,還有那些但凡存在任何可能藏匿著老爺子的秘密的地方。


    隻是因為最終實在找不到了,他才會將那把鑰匙拿到她的麵前,讓她姑且一試。


    隨後,隻聽後座裏響起了女人低柔婉轉的歎息:


    “這個消息,可真是……一點用處都沒有呢。”


    哢嚓一聲,打火機的開關再度被按下,幽藍的火焰灼灼跳躍。


    後視鏡裏清晰地映出女人那雙妖媚的貓眼,幽暗的綠,還有她唇上妖冶的紅,風情萬種之下,暗藏著致命的殺機。


    “如果你不能提供更有意思的消息,我看,你也沒有迴去複命的必要了呢……”


    車內的氣氛愈發不對勁起來,韓讓抿著唇:


    “二小姐既然拿到了保險箱裏的東西,想必應該也見到了守著那個保險箱的人。”


    霍綰輕輕‘嗯’了一聲,懶洋洋地抬眼:


    “你指的是秦老爺子?”


    也就是霍老夫人的親弟弟。


    對此,韓讓明顯有些遲疑閃爍:“我……不知道他的具體身份。”


    “你連他的身份都不知道,那提他做什麽……”霍綰不由得失笑,正欲調侃。


    隻是,她忽地意識到了什麽,眸光微微一暗:


    “這是老爺子單獨交待你透露給我的線索信息?”


    一陣沉默後,韓讓緩緩點頭。


    見狀,霍綰輕嗤了一聲,“知道了。”


    她又問:“還有其他的嗎?”


    “老太爺單單隻提起了這個人,但沒有告知我他的具體信息,想必這個人應該很重要。”


    霍綰把玩著手中打火機的動作逐漸放緩,若有所思:


    “那這件事情,沈婉容和霍斯洺知道嗎?”


    又是一陣沉默過後,韓讓輕輕搖頭。


    霍綰同樣通過後視鏡盯著韓讓的臉,試圖從他臉上呈現出的神情裏估計著大抵能相信他幾分。


    韓讓是沈婉容霍斯洺母子的人沒錯,但他現如今的表現,無疑是已經倒向了老爺子那邊。


    再簡單直接一些,他又有很大的可能是倒向了霍皎皎。


    當然,其實就算他不專程過來說這些,她也會私下和秦老爺子單獨見上一見,詢問一些關於當年霍老夫人生產當日發生的事情。


    最關鍵的是,她要搞清楚。


    霍老夫人當年到底是誕下了一對雙胞胎,還是單單霍隱一個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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