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之時,天邊布滿了殘霞,血一樣的紅。


    室內煙霧繚繞。


    古珩坐在沙發上,眉目深沉,就這樣靜靜看著落地窗邊的女人接連不斷地點燃了三根煙。


    在霍綰即將點燃第四根煙時,他終於忍不住蹙起了眉:


    “距離訂婚宴隻有不到兩天的時間了,請帖都已經發出去了,你打算怎麽收場?”


    落地窗邊,那道像是被釘在原地的身影沒有任何反應,隻是機械性地抽著煙,望著天邊那血紅殘霞出神的模樣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出神,眼神失去了焦點。


    見霍綰一時之間沒有給出任何反應,凝在男人眉宇間的顏色更加深重了。


    但為了照顧霍綰的心情,他依舊用著一種玩笑般的口吻道:


    “如果你需要的話,我不介意上演一出‘搶婚’大戲,幫你解了這個圍。”


    聽到這話,落地窗邊的女人終於有了動靜,空氣裏響起她綿長寡淡的笑意:


    “你還真把現實當成狗血偶像劇了,幫我解圍?然後呢,被你們家老爺子逐出家門?”


    “我們家老爺子向來欣賞你,知道了以後說不定還會誇讚我‘搶’迴來了個這麽漂亮的孫媳。而你隻需要考慮一點,那就是要不要答應我的提議。”


    聞言,霍綰稍稍側轉過了臉,沉靜的眸光一瞬不瞬地盯著男人那張妖孽且充滿野性的邪氣容顏。


    眼前這個男人用玩笑掩飾真心,可他卻仍是無法舍棄現如今這浪蕩不羈的花天酒地生活。


    而她就算真的投入了感情,愛情也不會是占據她人生第一位的東西,利益才是第一位,全盤算計。


    倘若是那種毫無感情的商業聯姻,婚後各玩各的,古珩的確算是一個人選。


    可惜了,古家內部的明爭暗鬥更是波濤洶湧,他現如今也還不是古家真正的主人,達不到她的要求。


    深諳霍綰脾性的古珩隱隱感覺到了什麽,縱然料到了她的答案,可他還是不死心。


    他用更加玩味的語氣掩蓋內心的波動:


    “不迴答,是同意了,還是暫時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眼下這種時候了,她還是不願意接受他?


    沉寂之中,霍綰沒有給出答案,而重新看向了窗外,眸光悠遠深長: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麵對如此直截了當的拒絕,古珩還想說些什麽,可那清淡到近乎縹緲的女音很快就粉碎了他的妄念。


    “我已經犯了次蠢,同樣的錯,不會再犯第二次。”


    事到如今,古珩已經看不出霍綰到底在想些什麽,接下來又會做些什麽。


    他深深地盯著她的背影,“那你打算怎麽辦?叫停這場訂婚宴嗎?”


    “不。”沒想到,霍綰否決地直截了當。


    “都已經這樣了,你還能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和他訂婚?厲濯羽欺騙了你、欺騙了所有人,他是凱撒公爵,他有未婚妻!他還和霍家有著血仇!”


    霍綰雲淡風輕地笑了:“他精心設計了這個局,引我入甕,把整個霍家騙得團團轉,我怎麽忍心讓他籌謀了這麽多年的大計功虧一簣?”


    “你……”古珩眸光微微閃爍。


    “幫我準備一艘遠洋渡輪,後天晚上七點,停靠在金輪碼頭。”


    “你確定……?”


    後天,她的訂婚宴當天嗎?


    古珩好像明白了霍綰打算做什麽。


    這個訂婚宴,怕是……


    會空前絕後的轟動。


    *


    療養院,重症病房。


    這麽晚了,守在門口昏昏欲睡的保鏢完全沒料到霍綰會突然出現,連忙打起了精神,腰杆挺得筆直。


    “霍、霍小姐。”


    霍綰隻是朝他們淺淺一笑,接著便越過了他們,推開了病房的門。


    房間內,病床上,那蒼老瘦弱的老人仍是沒有蘇醒的跡象,整個房間裏滴滴答答地響著儀器正常工作的聲音。


    霍綰步步靠近,最終來到了病床前。


    她的視線在老爺子那枯枝般的手臂上淺淺掠過,隻見這隻本就幹瘦且布滿褶皺的手臂上布滿了注射過藥劑後的針孔。


    她緩緩探出了手,輕輕拿起被子的一角蓋在了老爺子的這隻布滿針孔的手臂上,隨後恍若無事地坐進了病床邊的靠椅裏。


    霍斯洺給老爺子注射了延緩他蘇醒的藥劑,那種藥劑沒有什麽副作用。


    而她命人給老爺子注射的藥劑、安排的治療,雖然可以讓他蘇醒,但對他的身體負荷極大,尤其是對於一位八十高齡的老人來說,怕是就算真的醒來了,也撐不了多久。


    她可沒有那麽蠢,讓老爺子蘇醒過來重新執掌大權,白白把現如今得到手的一切都給再吐出來。


    隻是……


    這兩天陸續來了不少專家,他們給老爺子診斷完後,紛紛表示老爺子的病情已經暫時穩定下來了,腦部的那顆惡性腫瘤暫時也沒有繼續惡化的趨向,可為什麽……


    老爺子就是遲遲不醒呢?


    霍斯洺之前到底給他都注射了些什麽東西?


    看著一旁心率儀上顯示的數值,霍綰很清楚老爺子現在能感受到外界的動靜,甚至從她剛進門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感知到了她的出現。


    可他依舊無法睜開眼,更無法開口說出一句話。


    好吧,既然如此,那他就聽著吧。


    “太公,是我。”


    果然,如她所料。


    不過才打了個招唿,她的話音還未落,那台心率檢測儀上的數值就開始產生了波動。


    “你還是不打算醒來嗎,是不能,還是不想……?”


    “在你昏迷的這段時間裏發生了很多事情,現如今的局麵,都還在你的預料中嗎?不過這都不重要了,我今天帶來了一個足夠震撼的消息,怕是你聽了以後……”


    *


    離開了老爺子的病房,霍綰去了一趟地下室。


    自上次和霍皎皎談完後,她就已經恢複了正常進食,沒有再拿自己的身體做威脅。


    霍綰先是敲了下門,提前告知霍皎皎她的來到,隨後再用鑰匙開了鎖。


    地下室被收拾了一番,先前那滿地的狼藉已經不見了。


    這麽晚了,霍皎皎很明顯已經準備入睡了,人都已經躺在了床上,聽見有人敲門,連忙慌張地爬了起來。


    霍綰對她這副倉皇無措的模樣視若無睹,極其自然地走到了沙發前,漠然落座。


    她按下了床頭的燈,微弱的光亮映出了沙發上的人影。


    她既吃驚又無語:“大、大晚上的!你來做什麽?!”


    話音未落,一記淬著冰淩的目光直接掃到了她的臉上——


    “想明白了嗎?”


    這麽晚了,簡直莫名其妙!霍皎皎皺著眉正欲發作,可她還未來得及張嘴就被過分冷淡地打斷了。


    “你知道我在說什麽,別裝傻。”


    霍皎皎又好氣又好笑,可生氣歸生氣,她又不傻,自然能察覺到今晚的霍綰很不對勁,氣壓低到反常。


    平日裏這個女人的臉上總是帶著笑的,隨便三言兩語就能把人堵得說不出話來、氣到半死,可今晚的她簡直生人勿近到了一種反常的狀態,暴風雨前的寧靜也不過如此。


    氣氛繃成了壓抑的弦,霍皎皎漸漸冷靜了下來,捏著被子的一角,緩緩低下了頭,聲音微弱得幾乎難以被捕捉到:


    “我做不到……”


    霍綰並不感到驚訝,甚至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樣,冷淡地牽了下唇角:“所以,這就是你的答案。”


    沒想到,霍皎皎猛地抬起了臉:


    “我還能怎麽辦?你想讓我怎麽辦……?他們一個是我的母親,一個是我的親哥哥……我不可能做任何傷害他們的事情,我也做不到……!”


    “無所謂,你已經做出了你的選擇,不用特意向我解釋。”


    而霍綰並不在意她的理由與借口,利落起身,看樣子是有了離開的打算。


    見狀,霍皎皎狠狠抓住了床單,指尖深陷於床褥裏,朝著已經往門口邁出了腳步的女人大吼道:


    “你到底有沒有感情!還是不是個活人?!如果換做是你,你能做得到?!你憑什麽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站在製高點上指責嘲諷我?!”


    霍綰腳步未停,沒有迴頭,不加任何修飾地諷刺出聲:


    “我真想讓老爺子看到這一幕,聽聽他最疼愛的孫女到底都說了些什麽。不知道他會不會後悔,這麽多年來把你縱容溺愛成了個拎不清的蠢貨。”


    “聽好了,我從一開始就不指望你能做點什麽,眼下這種情況,你不拖後腿,別礙手礙腳,就已經算是功德無量了。”


    見霍綰要離開,霍皎皎幾乎是連滾帶爬地下了床,企圖追上她的背影。


    “你……你別、別走!放我出去……!”


    出乎她意料的是……


    霍綰離開了,但她並沒有重新鎖上這扇門。


    這意味著……她自由了?


    可是,這突如其來的自由並沒有讓霍皎皎感到半點“重見天日”的喜悅,內心反而更加七上八下、起伏不定了……


    霍綰剛剛說過的話仍然在她腦袋裏盤旋迴蕩,以至於停在了地下室門口,久久駐足不前。


    --


    下章濯羽就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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