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與現實交疊,當霍綰睜開眼時,已經快要接近中午。


    大夢一場,身體與精神上的雙重疲憊,醒來以後反而是一種解脫。


    身側的位置已經空了,厲濯羽不見了,某種不好的預感與警戒倏然間達到了極點。


    他怎麽又無緣無故的消失了?


    霍綰撐起沉重的腦袋,手臂探向了床頭櫃,摸到了自己的手機,看著屏幕上一連串的來電提醒,眉宇間的神色愈發冷淡下去。


    全是來自霍斯洺的未接來電。


    也是,霍皎皎被雪衣綁走了,老爺子也被她給趁亂轉移了,就差霍氏沒被她給搬空了,霍斯洺和沈婉容怕是從昨晚到現在連眼睛都沒有合一下。


    斟酌思忖了幾秒,霍綰輕輕勾了下唇,按下了迴撥鍵。


    電話幾乎是立刻被接通。


    “早啊,哥哥。”


    霍綰微笑著,慵懶的聲音摻帶著某種說不出來的黏糯,事後的疲憊在這裏反而像是在撒嬌。


    “皎皎在哪?”


    電話那頭傳來的冷漠嗓音仿佛淬著冰,是質問,而不是疑問。


    霍綰扶額,繚亂的長發順著肩側滑落,笑意不減:


    “唉,我還以為,比起霍皎皎,哥哥會更在意老爺子的下落呢。”


    “難道你會對太公動手?”


    這明明是疑問句,卻被電話那頭的男人用了一種篤定的陳述口吻。


    憑借對霍綰的了解,霍斯洺很肯定她不會對老爺子下手,但對霍皎皎就不一定了。


    霍綰雖然不會傷及霍皎皎的性命,但不代表不會對她造成任何身體上和精神上的損傷。


    尤其是,霍皎皎一直被霍家上上下下保護得很好,是霍家乃至華都名副其實的“公主殿下”。


    “哥哥這話說的不錯,老爺子對我恩重如山,我怎麽會對他動手?”


    霍綰先是認同了霍斯洺的說法,可接著又像是突然想起來了什麽一樣,故作驚訝地抱歉:


    “至於霍皎皎,抱歉,昨晚太累了,以至於後來我忘了叮囑我的人要好好待她。現如今我剛醒不久,也不知道她現在到底怎麽樣了呢……”


    電話那頭突然安靜了下來。


    過了像是有一個世紀那麽久,才蹦出兩個低冽至極仿佛從男人喉嚨深處湧來的沾著血的音節。


    “霍綰。”


    “好了,霍斯洺,別裝了。”霍綰輕嗤一聲,像是沒有注意到他的情緒,冷聲打斷了他。


    “你和沈婉容早就暗中調動了老爺子安排在國外待命的私人武-裝,昨晚為了搜尋我的下落,可謂是布下了天羅地網。”


    “如果我在綁到霍皎皎和轉移老爺子前被你們的人先發現了,現如今我們之間的主導地位,怕是將會徹底調換吧?”


    “你動了置我於死地的心思,我不過是做出小小的迴敬罷了,不過……能讓你方寸大亂,想必我一定是握住了你的命門把柄,我說的對吧,霍家大少爺,嗯?”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霍綰特意在‘霍家大少爺’幾個字上加重了讀音,無形中表達了某種強調。


    霍斯洺那麽多疑,這個幾個字落入他的耳朵裏,顯然是無比刺耳。


    此時此刻,站在霍氏大廈頂層辦公室落地窗前的男人隱隱攥緊了手機。


    他麵不改色,剔透鏡片後的眸色卻深得駭人,身周的氣息更是陰戾,像是快要被某種黑暗侵蝕。


    一個個冷冽如霜,鋒利如刃的字眼逐字逐句的從那鋒薄的唇裏蹦出:


    “看來,你的確聽到了父親和母親的那場談話。”


    果然,霍隱和沈婉容在醫院病房裏的那場爭吵,關於懷疑他和霍皎皎血脈的談話,全都被霍綰一字不落的聽進去了。


    對此,電話那頭的女人笑得更加風情萬種,涼薄譏誚了。


    “你這不是不打自招嗎?就算我沒有聽到,隻聽到了一星半點,為了以絕後患,哥哥不是也會默認我聽到了嗎?”


    “也難怪,走漏了這麽不得了的事情,不除掉我和父親大人,你和沈婉容夜裏怕是睡不著吧。”


    聽到這裏,霍斯洺麵上仍是沒有多少波動。


    可抄在西褲口袋裏的手指卻漸漸攥起,掌背上青筋暴起,猙獰突兀。


    很快,他又問:“陳格的妻女,也是被你轉移了?”


    陳格,陳律師,老爺子這麽多年的私人律師,也是霍氏的法律顧問。


    老爺子病發前聯係了他,表達了要修改遺囑的意圖。


    霍綰接下來的迴答算是默認了他的疑問。


    “不提前轉移陳律師的妻女,難道等著被哥哥你抓去當威脅陳律師的人質嗎?”


    “唉,說起來,陳律師也是看著哥哥你長大的,女兒也是你的校友師妹,哥哥怎麽能這麽狠心,真的對他們下手?”


    電話那頭又沉默了很久。


    霍綰已經下了床,起身走向落地窗,拉開了窗簾,刺眼的陽光在一瞬間籠罩了她。


    她剛將掌心擋在了額頭上,電話那頭就傳來了一道極其陌生的試探。


    “你想要什麽?”


    這真的是從霍斯洺嘴裏能說出來的話嗎?


    他這是……怕了?妥協了?


    不,霍綰保持著冷靜,她和霍斯洺朝夕相處了那麽多個日日夜夜,他是什麽樣的人,她再清楚不過。


    “我想要的,哥哥不是向來很清楚嗎?”


    此話一出,又過了幾秒,手機收音孔裏傳來對方清晰且低沉的嗓音:


    “太公培養你,是讓你成為我的助力,而不是讓我們自相殘殺。”


    這期間,霍綰隻覺得霍斯洺這聒噪的聲音比刺眼的陽光還要讓她感到煩躁,轉身走向浴室。


    她按下了免提,將手機扔到了盥洗台上,音量開到最大,打開水龍頭,雙手捧起一舀冷水,潑洗著臉。


    接著,她緩緩抬起了臉,看著寬大明淨的鏡子中呈現出的落影,幽幽道:


    “別開玩笑了,你比誰都清楚,我不過是老爺子用來製衡磨礪你的棋子。”


    “可惜了,這盤棋還沒下完,下棋的人就已經倒下了,還是被他手裏的棋子弄倒的,真是有趣呢……”


    “總之,現如今老爺子已經被轉移到了我這裏,我已經斷了你給他注射的安眠藥劑,我想他應該不日就將蘇醒過來。”


    “所以,留你的時間不多了,霍斯洺。”


    霍斯洺站在落地窗前,明明今天窗外的陽光極其燦爛明媚,可他和霍綰都感到了同一種煩躁。


    他轉過了身,背向驕陽,吐露出的每一個字都讓人感到毛骨悚然的詭異:


    “你真的認為,太公醒來,一切就都會如你所願嗎?”


    霍綰用毛巾緩緩擦著麵頰,水珠從她額前的碎發滑落,滴濺在了盥洗台的大理石台麵上。


    聽了霍斯洺這話,她不由得失笑:


    “如不如我所願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一旦太公醒來,絕不會如你所願,霍斯洺。”


    “你已經忘記了我們曾經在暗室裏做過的約定了嗎?”


    約定嗎?


    霍綰倒是想不起來具體的內容了,隻記得一些未來一定要向老爺子報複迴來的氣話。


    她垂下了眼簾,“那不過是一些氣話,就連小孩子都會任性賭氣,更別說當時隻有十六七歲還處於叛逆期的我。”


    霍斯洺接著說出的話又讓她重新抬眸,眸光一凝。


    “可我沒忘。”


    “太公年事已高,卻還是不肯放手,無論是你還是我,隻要他還在一天,就不可能得到真正想要的東西。”


    霍綰沉默了,這話倒是沒錯。


    老爺子叱吒華都幾十載,同一輩的人早就退居幕後安享天倫之樂,可他卻遲遲不肯放手,不肯轉交把持的霍家大權。


    華都那些世家也依舊忌憚著這位老爺子,哪怕她和霍斯洺再盡力,老爺子一日不退,他們就一日活在他的陰影下。


    然而,就在這時,浴室的門被人從外麵輕輕推開了。


    她站在盥洗台前,抬眸掃了眼步步朝她走來的頎長身影,沒有出聲。


    而身後的少年親昵而自然地環過了她的腰,從身後擁住了她,在她的頸間落下輕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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