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望著陸凜的眼神似乎微微變了變,欲言又止:


    “你……和霍小姐吵架了嗎?”


    她與霍綰接觸的不多,對霍家這位二小姐的認識,更多的停留在旁人的閑談裏。


    但陸凜的性子她是清楚的。


    陸凜性子寡淡,從來都不是那種能與人產生爭執的人。


    更何況,以他和霍綰之間的關係,別說吵架了,怕是連句重話都不敢說,更別提有任何發言權了。


    聽見病床邊的女人提起了霍綰,少年眸光微微波動了一下,但那縷漣漪終究是又化為了沉寂。


    這三年裏,他倒是真沒和霍綰發生過什麽爭執。


    多數情況下,都是她說,他聽。


    剛開始這段畸形關係的那段時間裏,她會在晚上過來,單純的躺在窗邊的搖椅裏聽他彈琴……


    三年時間不算太長,但也不能說是一眨眼就過去了。


    其實早在在陸妍出事前,他就已經和霍綰打過幾次照麵。


    那個時候他還在上學,趕上休息日和假期的時偶爾會從學校趕迴來看望陸妍。


    陸妍是個工作狂,尤其是跟在霍綰身邊以後,幾乎每天三分之二的時間都投入在了工作上,所以他來探望陸妍的時候,時常能遇見霍綰。


    第一次見到霍綰的時候,他就察覺到了霍綰遞來的視線。


    她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很久。


    正常來說,那種眼神他應該並不陌生,從小到大接收到的驚豔眼神,他早就已經習以為常。


    可是,他唯獨在霍綰的身上感到了異樣。


    她明明在看著他,可又好像穿透了他,看著另一個人。


    她的眼神裏有著欣賞、驚豔,還有看待物件景品那樣的玩味性質,唯獨沒有半點真心。


    不過那個時候,他和霍綰還沒有半點交集,頂多是那種見了麵以後出於禮貌性的點頭示意關係。


    更何況,以霍綰的身份地位,怎麽會過多的在他這樣的普通人身上停留?


    直到——


    第二年,陸妍在國外出了事,精神失常,患上了瘋病。


    他才和霍綰有正式的交集。


    陸妍出事後的一周,他甚至還沒有收到任何消息,單純的以為陸妍和平時一樣忙於工作,所以才沒能及時迴複他的信息。


    後來,就這樣過了一周,發給陸妍的信息一直沒人迴,電話也一直沒人接,他才隱隱感覺到了不對勁,火急火燎的從學校趕迴華都,卻不成天都塌了下來。


    得知陸妍出事的那一天,是他第一次和霍綰正式說上話。


    隔著療養院的玻璃窗,他不可置信,更無法接受陸妍已經瘋了的現實。


    那一瞬間,理智的弦繃斷,他顫抖著雙手失控地握住了霍綰的手腕,請求她告訴自己,陸妍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又經曆了什麽才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霍綰沒有任何隱瞞,神色平靜地敘述了在國外所發生的一切,也毫無保留地告訴了他陸妍到底都遭遇了些什麽。


    同時,她麵色凝重地遞給了他一份驗傷報告單。


    那十幾頁紙的驗傷報告,每一行文字裏描述的不同程度上的幾級傷殘,至今還在午夜夢迴時浮現在他的腦海裏。


    那一天,他失去了理智,竟然可笑天真的要求霍綰告訴他那幫人在哪,他要親自將陸妍遭受的一切千百倍的奉還。


    然而,霍綰隻是盯著他看了幾秒,唇角扯出了一道譏誚的弧度,冷淡地甩開了他的手。


    她說:


    “你想死我不攔著你,但姐姐的樣子你也看見了,如果你也瘋了殘了,誰來照顧你們姐弟?難不成……你打算寄希望於早就拋棄你們兩姐弟的父母?”


    在當時那種情況下,聽到這種風涼話,無異於是火上澆油。


    陸凜形容不了當時的感覺。


    他感覺自己的手指都快要被掐斷了,每一根骨節上都泛著刺眼的白,牙根也快要咬碎。


    他死死盯著霍綰的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維持著原有的聲調和她進行溝通的:


    “所以,二小姐的意思是……我們這種普通人,就隻能認命了是嗎?”


    “……認命?”


    霍綰似乎覺得這兩個字格外好笑,從她那張妖異冶豔麵龐上綻出的笑容更加明豔動人了。


    “這個世上,有幾個人對抗的了天命?你姐姐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所以才會變成現在這樣,這就是她的命。”


    “還有,我就直說了,動了你姐姐的人,是連我都不能輕易招惹的對象,他們也是看在我的麵子上才留了你姐姐一命。至於你,既然你想送死……那我可不會攔著。”


    說完,那眉眼間布著輕蔑薄笑的女人轉過了身,像是有了離開的打算。


    他盯著她的背影,眼眶通紅,隻餘綿綿無盡的恨意與無可奈何的絕望。


    明明陸妍遭遇到了這種事情,霍綰有著不可推卸的間接責任,為什麽她還能表現出這副高高在上、漠不關心的模樣?


    哪怕她流露出半分愧疚,承認是她沒有安置好保護好自己的屬下,他都不會像現在這樣恨她。


    霍綰背對著他,步調冰冷從容,沒有迴頭,隻是在邁進轉角之前,腳步稍稍頓了一下。


    接著,那涼薄至極,卻沾染著慵懶輕笑的嗓音又遞了過來:


    “你還在念書吧。聽你姐姐說,你是彈鋼琴的,念的還是頂級名校,學費好像不便宜,她工作那麽拚命,有一半原因也是為了你。”


    當時的他並不明白霍綰為什麽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


    隨即,她又莫名其妙地問了他一句:


    “彈得怎麽樣?”


    “……”


    他一時失語,還沒從得知陸妍已經瘋了的事實中緩和過來,自然而然沒有跟上霍綰的腦迴路。


    什麽叫做……彈得怎麽樣?


    鋼琴嗎?


    等不到他的迴應,那煙視媚行的女人翩然轉身,踩著腳下那雙昂貴的紅底高跟鞋步步邁向了他。


    她朝他伸出了手,挑起了他領口上係著的黑色領結,企圖喚迴他的注意:


    “發什麽呆,我在問你話呢……”


    與此同時,千絲萬縷的幽香朝他湧來,像是無數根紅線,絆住了他的腳,困住了他的身體。


    “你的鋼琴,彈得怎麽樣?”


    “我之前聽你姐姐提過幾次,你鋼琴彈得不錯,雖然沒有親耳聽過,但聽說你拿了不少獎。”


    那雙妖媚的綠色瞳眸就這樣注視著他,斂著玩味的薄笑,像是已經將他看透。


    “你應該清楚,你的學費不便宜,你姐姐後續的治療費用更是一筆天文數字,我不是慈善家,更沒有一副熱心腸,不會把大筆的鈔票浪費在沒有價值的人身上……”


    當時的陸凜並沒有反應過來霍綰的意思。


    但他也還沒愚蠢到會認為自己在鋼琴上的天賦真的有那麽高的價值,能吸引到霍綰的注意。


    他僵硬在原地,拳頭攥緊,意味不明地看著她,試圖琢磨出她這句話背後的意思。


    霍綰在這時鬆開了他的領結,瑩白纖細的手指順勢伸到了他的麵前,“手機。”


    他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將口袋裏的手機遞給了她。


    霍綰接過了他的手機,直接點進了導航地圖裏,搜索出了一個地址,進行了重點標記。


    很快,這隻手機被塞迴到了他的手裏。


    “今晚八點,這個地址,就你一個人,單獨來見我。”


    那一刻,他的大腦有些空白,難道霍綰想要表達的意思,真的是他理解的那樣……?


    大晚上的,單獨見麵。


    難道她和他遇到的其他名媛千金、富家太太一樣,對他存有某種難以明說的意圖……?


    “二小姐……”


    緊繃的喉嚨像是幹涸的井,他剛想開口,卻被先一步打斷了。


    “別緊張,隻是邀請你來彈幾首曲子。”


    看破了他的倉惶無措,霍綰輕嗤了一聲,彎唇淺笑著,涼涼道:


    “不過說句實話,音樂嘛,我的確不怎麽懂,更沒有欣賞藝術的閑暇時間,不過……我對你這個人,倒是有點感興趣。”


    “總之,要不要過來,隨便你,我沒有什麽耐心,過時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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