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隻見門口這身形修長,氣質矜貴傲岸的少年怒極反笑。


    配上他這精妙絕倫的容顏,這浸滿了諷刺意味的譏誚笑容看起來更加張揚紮眼:


    “你,知道我是誰?”


    厲濯羽真是不知道,眼前這個男人,被霍綰豢養著的、見不得光的小白臉,到底是哪裏來的膽子和他這樣說話?


    或許半分鍾前陸凜還未能確認厲濯羽的身份,但現在他已經可以肯定了。


    這個在深更半夜找上門來,光是看著就極度壓抑,在竭力克製著怒火的男人,應該就是霍綰新一任未婚夫。


    那個曾經在華都煊赫一時、後來銷聲匿跡的頂級豪門-厲家-的最後血脈,厲家的小少爺-厲濯羽。


    其實這位被霍家收養的厲小少爺在華都上流圈層裏也很有名,隻不過不同於霍家其他三位繼承人在不同的領域積攢的聲望。


    厲家的這位小少爺,是以出眾的樣貌而聞名。


    生了這樣一張標致的臉,就算他最後未能成為霍家的乘龍快婿,也會有大把富婆願意供養他。


    不過光憑猜想,當然也證實不了什麽。


    幾天前,陸凜淩晨搭乘航班迴到華都,飛機剛落地,手機上的本地熱點新聞就彈出了屏幕。


    霍綰和厲濯羽訂婚的消息出現在了八卦娛樂版塊上,還是醒目的紅字熱點話題。


    新聞中出現的照片上的男人,與此刻他眼前的這位在形貌上幾乎八九不離十,如果說差在哪,那就是厲濯羽本人比照片上的更加礙眼。


    霍綰會喜歡這樣的男人,也不足為奇。


    隻是……


    男人與男人之間的較量從來都不在形貌外表,他們也不會承認會有人在外貌上比自己優越,權勢地位財富,才是外界最為認可的評判標準。


    以及,最重要的是,霍綰是怎麽看待他們倆個的。


    麵對厲濯羽,陸凜像是麵對尋常人一樣,冷靜又平淡,嗓音很低,但涼得沁人:


    “我知道你想問什麽,但這裏不是適合談話的地點。”


    說著,他朝前邁出了一步,反手帶上了身後的門板,看似不經意地與厲濯羽擦肩,站在了同一條水平線上。


    接著,他側目朝厲濯羽看去,平靜如水的茶色瞳仁裏沒有半點波瀾,用眼神向他示意:


    “跟我來。”


    厲濯羽沒有立刻邁開長腿跟上,而是站在原地單手抄在口袋裏,盯著陸凜清冷的背影看了一會兒。


    他仿佛與黑夜融為一體,比夜色更加深沉危險,身周湧起磅礴的威壓感,琉璃般的銀色瞳眸裏寒流湧動,陰暗得駭人。


    厲濯羽打量著陸凜,心中最後隻剩下無盡的嘲意。


    這就是被霍綰豢養了三年的男人?


    除了看著很年輕以外,其他倒也不過如此。


    沒有什麽出彩的地方,在他的視角裏甚至有些平平無奇。


    但令他想不通的是,像霍綰那種強-勢性格的女人,竟然能忍受得了這樣性格的男人三年?


    還是說,陸凜隻是對其他人這樣冷淡傲慢,對霍綰不一樣?


    又或者,陸凜在其他方麵有什麽過人之處?


    例如……


    床?


    上?


    唿之欲出的那兩個字僅僅隻是在腦海中閃過了一瞬,厲濯羽就已經蹙起了眉,強行讓自己闔上了眼,把腦海裏的想法都放空。


    下一秒,他那鴉羽般的漆黑長睫微不可察地一顫,某種暴躁的因子又在血管裏蠢蠢欲動了。


    無論是霍綰主動引-誘他的時候,還是他將她困在懷裏、身下的時候,她表現得都不像是在這方麵有任何生疏青澀的地方……


    難道說,這些都歸功於她和眼前這個怎麽看怎麽礙眼的家夥在一起度過的每一個夜晚……?


    在他之前,在三年前那晚之前,難道霍綰就已經和陸凜發生了……關-係?


    就算三年前那晚之前,霍綰沒有碰過陸凜,那在他之後,在這三年裏,霍綰和陸凜之間……


    到底度過了多少個這樣的夜晚?


    應該已經數不清了吧。


    越是去想,厲濯羽越覺得堵在心口的那團火越燒越旺,喉嚨裏湧出了久違的血腥味。


    也是,畢竟是養了三年的金絲雀,可能連一根羽毛都不碰嗎?


    又有誰能做到不碰?


    事已至此,他本該轉身就走,命人把陸凜處理掉,將他那雙擅長彈鋼琴的手砍下來送給霍綰,然後把剩下的部分丟去喂蛇。


    可是,對方寥寥幾句中透露出的冷淡與傲慢,對他視若無睹的漠視,令他破天荒地想要親自擊垮他的傲慢,碾碎他的自尊。


    靜默佇立在臥室門口的少年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盯著長廊上漸行漸遠的那抹身影。


    漂浮不定的雲遮蔽了夜幕上的那輪銀月,月光被雲層籠罩,而他也被黑暗徹底吞噬。


    當他再次抬眸,翩然乍現在他瞳心深處的猩紅顏色,令人漫生出心驚膽寒的冷意。


    前方,陸凜已經走到了東邊長廊盡頭的房間門口,裏麵是一間書房。


    他直接握住了門把手,向下一拉,打開了這扇門。


    這間屋子內雖然沒有什麽文件和書籍,但該有的家具擺設還是有的。


    看著陸凜這對這棟別墅的布局了如指掌的樣子,厲濯羽強壓下內心張狂躁動的沸騰殺意,在太陽穴兩側的冷白皮膚下隱隱跳動的青筋也強行讓其平複。


    調整好心情,他終是邁開了長腿,朝著走廊盡頭踱步而去。


    *


    書房。


    昂貴的皮質沙發上,容貌與氣質看似相似實則大相徑庭的兩名少年看似平和且從容地落了座。


    相較於陸凜的正襟端坐,厲濯羽則是直接慵懶倚靠在了沙發上,主客身份幹脆直接被顛倒。


    但顯然陸凜並不在意這些,隻是在暴風雨降臨席卷之前,平靜地開口:


    “這棟別墅裏沒有其他傭人,隻有一位白天工作的家政阿姨,現在已經很晚了,我也不想去樓下專程煮茶招待,所以,厲少爺,招待不周,還請見諒。”


    厲濯羽對於陸凜猜出了自己的身份並不感到意外。


    相反的,他猜不出,才讓人感到失望無趣。


    還有,他明明呈現出了謙和低順的態度,用了和平淡溫和的表達方式,可後半句話裏怎麽聽著怎麽古怪。


    招待不周?


    有意思,他還真把自己當做是主人了?


    發現了這處常人難以察覺小心思,厲濯羽無端地感到一陣好笑,哂笑出聲,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輕輕叩擊起了沙發的皮質扶手:


    “我的未婚妻養著你,難道就是為了讓你做這些……普通傭人就可以做的事情?”


    聞言,陸凜那張終年不化,也未曾有半點消融痕跡的冰山麵龐上終於浮現了淺薄到無法捕捉的笑意。


    他的聲線靜淡而溫涼,不怎麽在意,好像全然與他無關,但卻讓厲濯羽的臉色看起來更陰沉了。


    “這個問題,我想厲少爺應該去問二小姐,而不是來問我。”


    然而,厲濯羽的下一句話,那漫不經心的磁性嗓音裏隱匿著的深意卻掀起了萬丈狂瀾。


    令陸凜平生第一次感到了如臨大敵、間不容發的致命壓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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