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空了的酒杯被那少年骨節凹凸有致的修長手指不輕不重地放迴到了茶幾上。


    沙發後的酒侍連忙端著酒瓶上前,恭敬地重新斟倒了一杯美酒。


    然而,那抹慵懶倚靠在沙發中的身影卻在這時優雅起身。


    見狀,酒侍立刻放下了酒瓶,主動遞出手臂,擋在了少年的麵前:


    “我來為您引路……”


    話還沒說完,他隻覺得一記陰戾寒涼的視線穿透了那黑色刺金的薄紗,格外淩冽地投向了他的臉。


    遞出的手臂也定格在了半空中,幾秒後尷尬撤迴。


    少年漠然移開了視線,邁開修長的腿,穿過層層珠簾,兀自離開。


    *


    樓下。


    舞池中霓虹燈閃爍,沉浸在狂歡中的男男女女們並沒有注意到電梯口的動靜,或許注意到了,也隻是匆匆瞥了一眼就收迴了視線。


    “二小姐,請。”


    埃文適時進行提醒,引導霍綰前往目的地。


    然而,霍綰卻並沒有挪動半步,耳邊是震耳欲聾的樂聲,她駐足而立,與樂聲融為一體。


    “不是已經到了地點,我眼睛上的這塊布,還不能摘了嗎?”


    “這……”埃文目光閃爍,想起了自家主子的交待。


    盡管眼睛上蒙著一條綢緞,視野完全被遮蔽,霍綰也能想像得到此刻埃文的臉上會有多為難。


    唇畔扯出一縷冷漠譏誚的弧度:


    “這麽神秘、這麽見不得光,難道你家主子是美杜莎,讓人看了就會石化嗎?”


    美杜莎,神話傳說中的蛇發女妖,但凡是看到了她的眼睛、與她對視的人,都會變成石頭。


    埃文隻覺得冷汗都要流下來了,如果讓樓上那位喜怒無常、陰晴不定的家夥聽見了霍綰此刻的發言,真是想都不敢想。


    他們主子雖然不是什麽蛇發女妖。


    但的確養了一條蛇。


    雖然不能讓人石化。


    但生吞一個大活人的本事還是有的……


    幸好,霍綰的態度又緩和了下來


    她麵向前方:


    “算了,繼續帶路吧,我現在隻希望,接下來的談話內容不會讓我失望。”


    *


    svip包間內。


    一扇隔音極好的防彈門將外麵震耳欲聾的狂躁樂聲與室內的寧靜進行了分割。


    外麵是快要把房頂掀翻了的躁動,室內是連唿吸聲都能捕捉到的安靜。


    就連霍綰自己也沒想到,她會被帶到一張牌桌前。


    她靠在鑲嵌著金箔的靠椅上,纖細的手指一一摩挲過此刻攤開在她麵前的紙牌,不禁萌生了些許玩味的興致。


    視線依舊被綢緞遮蔽,她隨手拿起了一張薄薄的紙牌,意味深長:


    “難道你們這些異國佬……帝都人,天賦異稟,可以蒙著眼打牌?”


    紙牌又不是麻將,單憑手感,怎麽能摸的出點數?


    能不能換一副麻將過來?


    埃文已經習慣了霍綰的口無遮攔,側目朝著那掩映在鎏金珠簾後的沙發看去,試圖征詢那幕後之人的意見。


    簾幕後的神秘少年並未出聲,隻是用手指輕輕叩擊了下桌麵,算是應許了。


    在得到了許可後,埃文轉過臉看向霍綰,正色表示:


    “霍小姐,您和您的隨從現在可以摘下眼睛上的綢帶了。”


    霍綰剛想抬手摘下這條緞帶,腳踝上的莫名冰涼觸感令她微微一怔,可接著這冰涼的觸感就沙沙消失不見了。


    埃文在這時注意到了什麽,眼珠子差點奪眶而出!


    天呐!祖宗!這……這……


    這條祖宗什麽時候跑出來了?!


    即便嚇得快丟了魂,埃文依舊克製住沒有出聲,慌裏慌張地扭頭看向了簾幕後方。


    自家主子-凱撒養的蛇,雖然是條公蛇,但出於凱撒個人的惡趣味,取了個極其女性化的名字-多莉。


    所以,多莉,它、它怎麽在這個時候被放出來了?!


    霍綰不做猶豫,抬手直接解開了後腦勺上係著的蝴蝶結。


    室內的燈光是柔和的橘光,被黑暗遮蔽太久的雙眸很快就得到了適應。


    “嗬……”


    一聲淺薄的嗤笑從她柔麗的紅唇中溢了出來。


    故弄玄虛。


    此刻霍綰的麵前是一張橢圓形的牌桌。


    她坐在牌桌的盡頭,左右手邊分別坐著一位樣貌氣質皆不凡的異國男女,至於牌桌另一端的盡頭……


    坐著一個姿態端正的男人。


    他們中間被一道碎金珠鏈遮擋住了,使得她無法看清牌桌另一端男人的臉,隻能隱隱約約看見他的臉上似乎也蒙著一條黑色緞帶。


    雖說猶抱琵琶半遮麵,但這也遮了太多了。


    冷笑後,霍綰輕飄飄地將手中的紙牌丟向了牌桌,身體後仰著靠在了座椅靠背上。


    “讓我來猜一猜,我們得先玩幾輪牌,然後才能進入所謂的正題,對嗎?”


    坐在她左手邊的斯文男人主動接了話:“霍小姐果然聰穎。”


    敷衍的恭維。


    霍綰笑笑,先後看向了左手邊的英俊男人和右手邊的貴氣女人:


    “看來我不用自我介紹了,隻是還不知道兩位該怎麽稱唿?”


    戴著金絲框鏡的男人溫文爾雅地朝她表示:“言褚墨。”


    紅發美女同樣友善溫和:“辛西婭。”


    “言公子,辛西婭小姐。”霍綰禮貌地同他們二人打了招唿。


    能坐在這個牌桌上的,想必都是些不容小覷的人物。


    尤其是這位紅發美女,好像在老爺子的壽宴上出現過,當時圍繞著她的商業大亨很多,想必她的身份應該不普通。


    接著,霍綰抬頭看向了珠簾之後的那抹神秘身影,妖異的綠色貓眼微眯:


    “那簾幕之後那位,我想應該就是凱撒先生了吧。”


    此話一出,霍綰能明顯感覺到她身邊這兩位貴賓似乎對她對凱撒的稱唿感到詫異。


    難道……她說錯什麽話了?


    身著旗袍的美女荷官端著一盤金色的籌碼來到了霍綰的麵前。


    “霍小姐,請先認選你今晚的籌碼。”


    這個牌桌上的籌碼很統一,一枚小小的圓片,就代表著十萬塊。


    霍綰隨手指了一列。


    這些是,八百萬。


    賭牌不是霍綰的強項,真正刻在華都人dna裏的,還得是打麻將、推牌九。


    所以僅僅過了三輪。


    霍綰麵前的八百萬就隻剩下五百萬了。


    她倒是不以為意,指間夾著一根雪茄,右手端著一支高腳杯,模樣很是散漫恣意。


    又是幾輪發牌。


    雖然中途小贏了幾次,可最終還是虧了兩百來萬。


    眼看著牆麵上的時針快要指向十點,左右手邊的男人和女人臉上神情逐漸變得困倦了起來。


    霍綰知道,這場牌局進入尾聲了。


    雖然牌桌上的幾人皆有輸有贏,但今晚牌桌上最大的輸家,還得是霍綰。


    一場牌局結束,身側的兩位貴賓率先離了席。


    霍綰意猶未盡地將雪茄遞向唇邊。


    今晚的正題還未開始,她儼然興致依舊。


    這時,珠簾後的那道身影似乎動了下。


    緊接著,一道被變聲器扭曲了的電子音透過那層層珠簾遞了過來:


    “霍小姐今晚的損失,由我全權承擔。”


    這道熟悉的電子音還有少年臉上蒙著的那塊黑紗,喚醒了霍綰腦海裏還未完全消失的記憶。


    不久前,一個黑夜,m國療養院的長廊裏……


    她離開陸凜的病房後,遇到了一個眼部蒙著黑紗的少年。


    (詳情迴顧第二章)


    霍綰沒有恍惚太久,精致的唇線逐漸勾出一道上揚的弧度: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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