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的,全是假的!”


    公堂之上,司馬懿高唿。


    什麽環夫人府中老仆從司馬懿手中接藥,婢女下藥,灑掃仆役處理痕跡,三人合力下毒。


    現在,三人都在,甚至當時下毒的玉壺都在。


    “二位君候,這真的是假的!”


    司馬懿無比悲憤,毒確實是他下的,但這其中沒有任何破綻,也絕非北府中人幫助,隻有他知道,這些全是假的。


    然而鍾繇閉目養神,王思憤怒看他,兩人似乎都不願意聽他解釋。


    平常小案,許都令就能處理,再不濟潁川太守足矣。


    然而太守雖與州牧、刺史同秩祿,名義上仍舊是歸州牧、刺史管轄,這種牽扯丞相愛子的大案,便隻能由豫州牧王思趕路前來審理,而鍾繇則是聽說此事後自己來的。


    鄴城北部尉環良怒道:“事到如今,你還不承認!”


    環良表麵憤怒,心中卻是虛的很,那日那叫張鬆的書生告訴他,曹衝最受曹操喜愛,以前體弱多病,便沒有繼承丞相權勢的能力,然而如今大病初愈,身體好了很多,就有了機會。


    曹操貴為萬戶侯,卻沒有立世子。


    環良雖然自己能力低下,可是如何不想要這個機會,萬一曹衝能做世子,繼承曹操的權勢,萬一曹操還能更進一步……


    環夫人並不是世家出身,連寒門都算不上,他這個不成器的親族,已經是環夫人家最能拿得出手的人,萬一曹衝上位,那他就是唯一的外戚。


    富貴險中求,這個局,無論如何他都得闖一闖試一試。


    他偷偷問了曹衝,曹衝自己也說,神醫曹阿十人告訴他,他是被下毒了,後來又有人證實此事,他隻是不知道對方是誰,也不願意追究。


    至於後麵是曹無告訴曹衝的,曹衝也沒說給環良聽,他到了北方,就直接迴了鄴城,並沒有出來,甚至沒去見過兩個哥哥。


    赤壁大營外,曹無告訴曹衝,讓曹衝帶話給兩個哥哥的事,他也沒告訴曹丕、曹植。


    小孩子忘記東西是很正常的,曹衝雖是神童,也有忘的時候。


    然而環良與諸葛亮鬥雞的時候,卻已經被諸葛亮寥寥幾句話就勾起了野心,野心一旦起來,就不會再下去。


    於是,他炮製了司馬懿下毒案,他是環家的親戚,環夫人府邸他隨意進出,這事情實在太過簡單。


    至於為什麽選司馬懿,隻因諸葛亮告訴他,丞相府中,曹丕最交好的就是司馬懿。


    環良道:“王公,事實具在,請拿司馬懿下獄啊!”


    王思眼珠轉動,轉頭問道:“元常公怎麽看?”


    鍾繇奇道:“潁川是豫州刺史部的州郡,並非司隸製下啊?”


    王思又看了看門口那若有若無的曹丕衣角,不禁陷入沉思。


    司馬懿道:“王公,我真是冤枉的!”


    王思不理他,自顧考慮了起來,司馬懿交好曹丕,河內司馬也頗有權勢,他並不願意得罪司馬懿。


    但是環良明顯意有所圖,他到不介意得罪環良,甚至得罪環夫人也沒事,但是他不想因為這個事情站隊。


    曹丕、曹植、曹衝,他都不想站,他隻想和好友梁習一樣,做好一方大員的本職工作。


    他是司空府屬出身,是曹操的鐵杆嫡係,隻想為曹操考慮。


    正猶豫,鍾繇悄聲道:“聽聞北府將軍曹無與司馬懿素有嫌隙。”


    王思一呆,立刻啜起了牙花子,曹無的名聲在軍中已經很響亮,在京官和地方官中卻不行。


    之前因為曹無不敬天子,未親自還假節,王思也是參與彈劾了曹無的,以免曹操名聲受損。隻是十四孝一出,他發現曹無有真才實學,便撤了。


    王思想了半天,終於道:“文學緣司馬懿,你身為丞相府屬,不在相府,在許都作甚?”


    “這?”


    司馬懿也被問住了,他之所以沒迴相府,是因為要巴結曹丕。


    至於曹丕為什麽不去鄴城,應該想是在許都等著能謀什麽官職。


    但他卻不能這樣說,靈機一動道:“王公,我受命守合肥,於國有薄功,如今迴返,是在許都等待朝廷的恩裳。”


    王思點了點頭,接著道:“下毒一事,發生在鄴城,鄴城是冀州治下,自有冀州牧管轄,本官便不參與了,暫且將你收押。”


    他這話一出,等於下了結論。


    鍾繇本又閉目養神,再看王思的時候,帶上了佩服的神色。


    好家夥,這事情又不歸潁川和豫州管了,改成冀州管了。


    可是冀州牧是曹操啊,這事不就變成丞相管了麽。


    丞相家事丞相管,這一手甩鍋,讓鍾繇這個曹營元老都佩服之至。


    司馬懿依舊喊冤,卻被壓了下去。


    堂中隻剩下王思、鍾繇的時候,鍾繇突然問道:“勸進之事,你聽說了麽?”


    王思皺眉道:“為丞相計,如今天下還有許多地方未定,此時勸進,未必是好事。”


    鍾繇點頭道:“我也是這般思量,赤壁鏖戰,江東水師盡覆,來年再戰,當能取得江東之地,到那時才是勸進最好時機。”


    二位大員手握十三州中的兩個,聊了很多事情方才散去。


    等他二人都走了,街對麵諸葛亮的身影也離去了。


    這一下,他已經能給曹無交差了。


    最好的權謀,就是挑動人心。


    衛尉之尊,會因恐懼而殺人。


    北部尉之卑微,也會因貪婪而栽贓陷害。


    他和陸遜走了兩條不同的路,卻殊途同歸,其實都是借刀殺人。


    他隻是沒想到,一旦打開了權力的欲望,環良那樣一個沒誌氣的鬥雞少年,竟然變得如此狠辣,親手炮製此案。


    那老奴、婢女、灑掃仆役,都是環良花了大價錢買通的,萬一此事做實,少不了殺頭。


    但這個年月,環良出的錢,足以讓這三人感恩涕零的去死。


    諸葛亮不喜歡這樣,他曾因戰亂而返貧,骨子裏貼近這些……用曹無的話說,貼近這些底層勞動人民。


    不過事已至此,要是他去讓那三人反悔,三人說不定反而會恨死了他搶走他們的富貴。


    這亂世之中,人命終究是低賤的。


    諸葛亮歎了口氣,心中記下,以後再用計策,既不可婦人之仁,也不可傷及無辜。


    他迴北府複命的時候,陸遜也迴去複命。


    兩人相視,諸葛亮笑道:“幸不辱命。”


    他本以為陸遜會迴同樣的話,卻沒想到,陸遜表情苦澀道:“我這裏卻是出了岔子。”


    “哦?怎麽迴事?”


    諸葛亮奇怪,他是知道陸遜進度的,三馬食曹嚇到了馬騰,馬超此時應該已經動手。


    陸遜道:“我聽主公的意見,讓衛尉馬騰以司馬防陰養死士為名,對其入罪,沒想到,司馬防真的陰養了死士……”


    諸葛亮眉頭皺起。


    陸遜接著道:“消息還沒傳到許都,估計是涼州軍閥覺得丟人,暫時封鎖了消息。但主公的食肆開遍北方,已經有確切消息傳來。京兆尹司馬防陰養羌騎三千,使他們劫囚,擊傷中郎將馬岱,救走他自己,然後北逃入了呂梁山中,馬超、李堪、張橫、程銀正對其追索。”


    諸葛亮沒想到是這麽個結局,一時語塞。


    他突然想到,主公說司馬防陰養死士,他就真的做了,難道說司馬懿毒殺曹衝,也是真的?


    他甩甩頭,打消這個想法,問道:“你說司馬防逃到了哪裏?”


    “呂梁山……”


    陸遜再次重複一遍的時候,突然麵如土色。


    ……


    並州,西河郡。


    曹操在並州呆了也有些時日了,確定南匈奴已經出了並州地界,而且不會再來,便準備離開。


    離開前,曹操遣使到南匈奴,讓他們派人到鄴城賠罪。


    於是,本來是南匈奴以劫掠來勒索曹操,結果卻因為曹操疾行數百裏,突然出現在離石城頭,改變了戰局,變成了南匈奴要賠禮。


    此時的南匈奴,是半遊牧半耕種,早就不像他們那些強大的祖先,比起越生越多的羌人,也遠遠不如,曆來是大漢的藩屬國,如今惹了事,自然是要來賠罪的。


    好在曹操聽說,對方連擄掠的百姓都放棄了,這才欣慰一些。


    等收拾好車架,一行人辭別並州刺史梁習,從西河郡南下迴返。


    來迴都是這百餘人,南匈奴卻已經被他們嚇退,曹操心情大好,出了馬車,親自騎馬而行,許褚在旁保護。


    曹操背靠西河郡治離石城,東望呂梁大山,突然哈哈大笑。


    程昱道:“丞相何故發笑?”


    曹操撫摸胡須,馬鞭指向呂梁道:“我笑那南匈奴無謀,唿泉廚少智,若我用兵,在呂梁山的此處埋伏一支人馬,隻要離石城中有人出來,豈不是隨意殺戮!”


    賈詡、杜襲、袁渙都看著那處,不禁點頭,此地確實適合埋伏。


    離石城作為郡治,並不是白選的,呂梁山在此有個豁口,非常交通,但也因此,很容易埋伏。


    唯獨許攸突然想起來一事。


    他見過北府將軍通過他的叔叔荀彧送給曹操的謁語,那裏邊是不是說,讓主公沒事少笑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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