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仇不報非君子!”


    曹操下定決心明年再征江東的時候,角落裏忽然衝上來兩人,他仔細一看,卻是益州別駕張鬆拉著主簿楊修過來。


    大戰之前,曹操給益州劉璋連翻去了書信,嚇得劉璋日夜惶恐,派了別駕張鬆領兩千人來參加曹操的大軍。


    兩千人並不多,又不是什麽精兵,打到現在,他們連戰場都沒上過一次。


    然而,江水決堤,益州兵卻遭了災禍了。


    排兵布陣、安營紮寨,乃是行軍之根本,荀攸等謀士多年征戰,早就悟透紮營的法門,烏林紮寨,選的都是上風上水的好地方,地勢也高,尤其是剛運來的糧草,更是屯在高處,這才幸免於難。


    但曹軍幾十萬,不可能所有人都在高處,益州兵這些可欺之兵,自然是在地勢最差的地方。


    他們又不像虎豹騎跑的那麽快,洪水來時,士兵徒步逃離,有些被衝走了,有些爬上帳篷頂部,運氣好爬上矮丘的,也在沒過大腿的水中瑟瑟發抖。


    張鬆著急下拜,然後道:“丞相,水勢漸大,求給益州兵一處落腳的地方!”


    還沒等曹操迴話,楊修已經搶道:“丞相,地勢高的地方隻有那麽多,實在騰不出地方了!”


    曹操本想順手救助益州兵,聽楊修這樣說,又有些遲疑。


    張鬆拜倒在地,大聲道:“丞相,益州兵千裏來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請丞相給條活路!”


    曹操正煩著,指指旁邊:“去跟那些名士擠一擠吧!”


    張鬆大喜,深一腳淺一腳的帶著士兵來到名士們擠占的山頭,卻直接被轟了下來。


    “這裏都是數州聞名的豪傑,哪有泥腿子們的地方!”


    “益州兵一場仗未打,也想占個雀巢?”


    張鬆被罵的灰頭土臉,他卻知道,這些人不隻是名士,還是各世家的才俊,辯論起來,張鬆難敵他們,隻得重返曹操所在的地方。


    曹操與曹純、楊修以及留守的將官正在商議如何在大水退後繼續行軍,遠遠瞥見張鬆到了,皺眉道:“你又來做什麽?”


    張鬆自從出川以來,根本不被曹操重視。他本就是恃才傲物的性子,早就窩火,如今吃了一肚子氣,臉色已是非常難看,見曹操是這種態度,頓時火冒三丈。


    他勉強咬牙耐著性子道:“丞相,我實在勸不動那些名士,還請丞相幫我做主!”


    楊修轉頭:“做什麽主?你益州兵來到荊州,一刀都沒砍過,受些委屈不是應當麽?”


    他是世家出身,本身也是名士,與那些人交好,怎麽會替張鬆說話。


    張鬆心頭怒火中燒:“難道需得益州兵發得多些,才能有人重視麽?”


    楊修連番搶話,曹操已是不悅,張鬆又如此說話,已有威脅之意。


    劉璋臣服,隻是表麵臣服,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但要是把話挑明,就不好看了。


    曹操冷哼一聲,虎視張鬆,又懶得理他,看向膝邊沙盤,連話都沒說,直接將手一擺:“叉出去!”


    曹純點了幾個人動手,叉住張鬆出去,張鬆突然哈哈大笑。


    曹純道:“你笑什麽?”


    張鬆道:“自然是笑堂堂丞相,竟容不下我兩千步卒!”


    曹純用刀背拍落他的頭冠,拍了他一個趔趄,怒道:“丞相英雄蓋世,天下無敵,豈容你這種小人置喙!”


    張鬆伸長脖子,戟指曹操,大聲道:“英雄蓋世?昔日濮陽攻呂布之時,宛城戰張繡之日,流矢射傷於汴水,後方失守於徐州,如今又折戟沉沙於赤壁,此皆無敵天下也!”


    曹操皺眉抬頭,張鬆本就樣貌猙獰,被拍落頭冠,披頭散發,說出這些惡毒的言語,直如厲鬼鎖命。


    張鬆細數曹操數次大敗,曹操頓時氣的後退數步,堪堪站住。


    偏偏此時刮來一陣大風,不能受風的曹操一下子頭暈目眩,坐倒在地。


    曹營頓時亂了,旁邊的曹植、曹衝趕緊扶住他,曹純又派人乘船去追曹阿十,楊修遲疑一下,沒有動作。


    眾人中,也不知年輕的曹衝做了什麽急救功夫,曹阿十還沒尋來,曹操已經悠悠轉醒。


    曹操問道:“張鬆呢?”


    曹純咬牙道:“末將已經將其斬了!”


    說話時,士兵已將張鬆頭顱端上來,奇醜無比的張鬆變得更為猙獰。


    曹操像見了厲鬼一樣倒退幾步,曹植趕緊又扶住他。


    楊修這才道:“丞相,不必與這川中小人見識,德祖這就擬一篇文章,痛罵益州劉璋小兒!”


    曹操頭暈未休,歎息道:“罷了。終究是孤太心急了,妄圖一戰掃平孫劉,結果忽視了北方士兵水戰的劣勢,使周瑜小兒一戰成名。早聽小無的,便不會至此了。”


    眾將默然,擊潰孫劉主力,本是大勝,然而水淹江夏,士兵多有死傷,這一戰還真難說到底誰勝誰敗。


    楊修卻下了結論:“勝敗乃兵家常事,丞相不必在意。”


    楊修意指曹操已敗,曹操環視一圈,發現留守眾人,竟然也都認同楊修的說法,不禁心中難受。


    這一戰,在大家眼中原來是這樣麽?


    周瑜沒勝,曹操也沒勝,這才是大家認同的結果?


    正說著,遠處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誰說丞相敗了!”


    大家齊齊看去,隻見曹無穿著一身書生服飾慢慢走來。


    “小無!”


    本是虛弱的曹操,見到曹無,立刻精神了起來,但臉色還有些蒼白。


    曹純、曹衝也是驚喜,曹植、楊修卻是眼睛眯起。


    曹無笑嘻嘻的分開虎豹騎,走入人群,也沒去詢問曹操病症,而是先對楊修道:“德祖說丞相敗了,原因為何?”


    自從曹操把臨時軍權交給曹無,楊修已不敢小覷曹無,但他自恃才學,不願接受曹無的問話。


    見到曹無發問,他迴道:“德祖不敢言,還請丞相恕罪。”


    曹操擺了擺手:“但說無妨,說的有理,恕你無罪。”


    楊修這才答道:“大軍死者十餘萬計,此敗像一。江夏數十萬百姓受災,已成白地,奪之亦無作用,此敗像二。趙督軍七軍皆在陸地,恐遭水災,此敗像三。有三敗像,縱然江東潰退,我軍亦是敗了,將軍以為如何?”


    楊修出身頂級豪門,楊家比四世三公的袁家勢力都強。


    當初天下大亂,袁家走的是在外的路線,楊家走的是在內的路線,如今袁家已經沒了,楊家卻還能留有一席之地。


    而丞相主簿這個官職,聽起來不大,實際權力卻極大,算是丞相最親近的幕僚,出則可為太守。曹操愛才,讓楊修安心一坐十年。


    楊修說話的時候,比別人都傲氣很多,對曹無已經算是收斂了。


    曹無道:“大軍死者不可追,這點我承認。可是德祖有沒有想過,江夏百姓不會受災如此嚴重?趙將軍七軍也留有活路?”


    楊修呲笑:“水淹江夏,這已是定局了,大水中不辨道路,無法施救,江夏百姓也好,趙督軍七軍也好,都隻能自救,能有幾分活路?”


    曹無比個手勢,笑道:“我有一人舉薦給家兄,有此人,百姓及七軍,便有七分以上的活路!”


    “將軍此言當真?”


    楊修自是不信,黃河水災,他也聽過,官府的救援方式,都是百姓自救,等著水退後再施以救濟,從沒聽過有人可以在水災裏救人的,他不信曹無能做到。


    然而曹無生活的年代,卻親眼見過一群無畏的英雄是如何救援水災的。


    這個年代,技術水平不行,但他卻有足夠的人力和船隻,願意一試。


    曹無堅定道:“自然當真!”


    “德祖,你不必懷疑,北府將軍言出必行,咱們看他施救便是!”


    聽到曹無如此篤定,曹操已是喜不自勝,哈哈大笑起來。


    他的麵色看上去紅潤很多,再不複剛才的病態。


    治病需找病根,曹無與曹操兄弟情深,怎麽會不關心曹操。他不問病況,卻找到了曹操的病根,解了他的燃眉之急,曹操自然就好起來了。


    眾將卻仍然半信半疑,尤其是楊修和冷冷旁觀的曹植,隻等著看曹無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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