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牙大艦即將撞向岸邊的那一刻,大艦上的士兵們都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他們各自抓住船身,準備抵禦衝撞。曹無也不例外,為了督促舵手,他正好站在船頭,眼見就要撞擊,他雙手抓住船舵固定自己。


    迴身看時,卻發現甲板上有個人什麽都不抓,隻是神色複雜的看著自己。


    這時曹無才想起,大喬被綁住雙手,根本沒法固定。


    “咚!”


    撞擊的聲音響起,巨大的衝擊慣性把整船人都甩了起來,大喬被甩翻在甲板上,沿著甲板滑出好遠,剛好滑到曹無身邊。


    曹無右手一把抓住大喬,免得她滑下去,左手還抓著船舵。然而他剛拉起對方,恆階的船就撞了上來。


    又是一聲巨響,曹無和大喬一起狼狽的摔倒。


    他們離船頭太近了,摔倒後又滑出去,兩人的下半身還在船上,脖子以上已經懸空。


    也是這一下撞擊,好幾個士兵都被甩入江水,轉眼不見人影。


    大喬嚇壞了,她掙紮著想要掙脫曹無,可是曹無一手牢牢抱住她,另一手摸索著抓住船舷,因為他知道,第三次撞擊馬上要到了。


    大喬張嘴,說了些什麽,可是在說話的同時,第三艘五牙大艦撞上來,掩蓋了她的聲音。


    這一迴,更多的士兵被甩落,曹無的旗艦上,士兵至少有一半掉入洪水。


    這一次,兩人也不像剛才那麽幸運,同樣被撞擊的巨力帶進水裏。


    周瑜的毒計,選擇的本就是最急的一段江水,決堤之後,江水奔湧如獵豹,卷著曹無和大喬,一路衝刷。


    在這樣的天地威力麵前,曹無感覺到個人的力量是如此渺小。


    他本是會遊泳的,然而洪水根本不給他調整身體的機會,這是一場不對等的對抗,他就如同一個衝進了重量級拳手賽場的嬰兒,被洪水的巨力一拳打的毫無招架之力。


    大喬就更差了,雖然是江東人,可是作為大家閨秀,她甚至沒讓自己的秀足沾到過一丁點江水。


    曹無在水中努力保持著臉朝上,以免溺水,大喬卻做不到。


    一開始,是曹無抱著大喬,後來大喬嗆了幾口水,變成大喬本能的死死抱住曹無。


    曹無的耳邊,隻有滾滾的水聲,他並沒有聽到那震天的“北府將軍萬歲”的喊聲,也不知道諸葛亮聚攏了右翼軍準備繼續接戰,更不知周瑜機關算盡,卻沒算到他和諸葛亮能在那種情況下重整士氣,最終隻能大敗而逃。


    在洪水裏載沉載浮,他的思維已經麻木,腦子快轉不動了,最後終於失去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曹無突然驚醒。


    他發現自己被水衝到了一處山洞,洞中有水,大概沒過人的腳,但他是躺著的,所以還泡在淺水裏。


    “不對啊……”


    曹無想要用手撐起坐起來,這時才發現,他的手竟然還抓著一隻柔夷。


    洞中光線灰暗,曹無在旁邊摸索,摸到了兩座小山,知道大喬仍在,趕緊去探鼻息,聽到微弱的唿吸聲,才鬆了口氣。


    他用另一隻手慢慢的撐住地麵坐了起來,晃了晃腦袋。


    長江北岸是八百裏雲夢大澤,再往東是江夏,是被長江、漢江衝擊出來的平原。


    自己被洪水衝到北邊,怎麽可能會有山洞?


    這事情透著蹊蹺,他想要站起來時,自己的手又被拉住,低頭一看,卻是昏迷中的大喬,不自覺的抓住了自己。


    他想起了前世學過的一些急救,去摸大喬的肚子,摸到的卻是盔甲。


    他隻能雙手插入大喬腋下,把她半坐扶起來,然後摸索著解下了她的盔甲。


    這種全盔,並不好解,他廢了半天力氣才取下,又取下了大喬的頭盔。


    一頭秀發飄落下來,濕漉漉的發尖接觸曹無的鼻尖,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為了救人,曹無也顧不得地上有水,再次把大喬放平,按壓她的肚子。


    輕壓了幾下,大喬檀口微張,吐出幾口水來,卻仍然未醒。


    說不得,隻好……


    有節奏的按壓山丘,然後對檀口吹氣,幾次標準的救人動作後,大喬的唿吸逐漸均勻起來。


    解了盔甲之後,手感自是不同,曹無見她還未醒,又來一次。


    這一次,在兩人距離極近的時候,大喬突然睜開了眼睛。


    一雙晶瑩的眼睛,神色複雜的看著曹無。


    眼睛忽閃忽閃,曹無“啊”了一聲。


    這國色的女子也失聲“啊”了一聲。


    她嚐試著往後爬,卻沒爬動。


    曹無趕緊鬆開按壓的手,訕訕道:“你醒了,咱們快出去看看吧!”


    “登徒子……”


    大喬蒼白的臉紅了又白,她的記憶還停留在洪水中載沉載浮的畫麵。想到自己那時竟主動抱住了曹無,心中羞愧。又想起曹無剛才的動作,似是輕薄,又是慍怒。


    她努力的保持著自己的端莊,冷聲道:“張別駕,處處輕薄我,是欺我江東無人麽?”


    曹無道:“剛才是救你,冒犯了實在抱歉。”


    他這樣大方的道歉,倒讓大喬有些不自在了。她畢竟不是懷春少女,短短的人生已經經曆了無數權謀,立刻醒悟,剛才曹無其實是在救她。隻是這種救治,對她來說,實在過於嬌羞。


    大喬胸口起伏,終究壓下了怒氣。


    曹無有些驚訝,他本以為對方會更生氣一些的,想到大喬的經曆,卻又明白了。


    仔細想想,麵前這個江東主母,舉止像個雍容華貴的太後,其實年齡比他還小很多。


    她出嫁的時候,可能也才十三四歲,如今也就是二十出頭罷了。


    小喬出嫁的時候,更是比她還要小上一歲。


    大喬借著灰暗的光看了曹無幾眼,道:“張別駕,這就是你的本來麵目麽?”


    洪水衝刷了曹無臉上化的妝,恢複了自己的臉。


    “重新認識下,我叫曹無,北府曹無。”


    曹無朝大喬伸出手。


    大喬麵上沒有一絲波瀾,心中卻是猶豫了一會兒,終於沒做任何女兒家的嬌羞,伸出手,抓著曹無的手,慢慢站起身來。


    一路洪水衝刷,她盔甲下的衣服也早就濕了,此時站起,身段畢露。


    感受到身邊男子的目光,她知道自己不能示弱,雖然冷的顫抖,卻還是裝作淡然的樣子。


    曹無“嘿”了一聲,取下自己的衣服,給大喬披上,大喬神色一滯,雖然曹無的衣服也是濕的,卻總比剛才暖和了許多。


    大喬神色也緩和了些,打聽道:“你是曹家宗室?奸相曹孟德,是你什麽人?”


    “正是家兄。”


    “你……”


    大喬瞪大眼睛,這人竟然就是當朝丞相的胞弟,曹操興兵百萬,討伐江東,是她孫家的仇人,他是曹操的胞弟,豈不是……


    曹無不由大喬分說,抓著她的手,朝有光的地方走去,路上大喬幾次說話,都被曹無打斷,他根本不想跟大喬討論戰爭誰對誰錯。戰爭這種事,本就隻有立場,沒有對錯。


    他隻是記掛著前線戰事,想弄清楚現在的情況,弄明白自己到底在哪。


    山洞不大,不一會兒他們就來到洞口,大喬剛要出去,曹無的手已經捂住她的眼睛。


    “不能直接見光,適應了才行。”


    大喬神情一滯,她並不知道這種事情,但也沒掙紮,任由曹無捂著她的眼睛。


    “萬一外邊全是白色,眼睛瞎了都很正常。”


    曹無說著閑話,大喬卻是終於被勾起了興趣。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有空去雪山看看就知道了。”


    “雪山?下雪的山?”


    “是的,有很大的雪。”


    “有多大?”


    大喬自幼沒出過江東,根本就沒見過雪是什麽樣子的,隻是書裏讀過,聽人說過,不由神往。


    曹無隨意答道:“忽如一夜春風來,燕山雪花大如席。”


    “大如席?真有這麽大麽?”


    大喬蒙了,她想象不出,雪花能比席子還大,這似乎跟別人說的不一樣啊,可能是她以前對雪花的認知有誤?


    忽聽得曹無哈哈大笑,才知道自己又被欺騙了,登時臉上泛起紅暈。


    她想怒斥曹無,卻又猛地醒悟,自己這是怎麽了,怎麽三兩句話,就被帶入了對方的節奏,連仇人的事情都忘記了。


    她是領教過曹無的嘴上功夫的,柴桑城舌戰群儒,曹無一人,罵的江東群儒為鼠輩,竟無一人能駁倒他。


    江東奇男子眾多,如孫權、周瑜,都是一時豪傑,但沒有一個如麵前曹無這樣,時而輕佻,時而跳脫,有時卻又出口成章,完全沒有章法,實在不好應對。


    正想著,曹無鬆開手,大喬睜開眼睛,眼前的景象,讓大喬震驚。


    他們正位於一片望不到邊的湖上,腳下是一片並不大的陸地,僅有幾個院子大小,身後的山洞,也隻是一座土丘上挖出來的。


    這片陸地上,種著很多梅花樹,白色的梅林中,一個老人捧著被湖水衝落的梅花,唉聲歎氣。


    曹無的目光卻不在梅林和老人,而在這片湖,他凝神思索,終於確定,他們被洪水衝到了八百裏雲夢大澤裏,被衝到了湖中心的某個小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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