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的天際露出一抹魚肚白時,文聘渾身是血,殺入了石陽城縣衙之中,他的身邊,是盔甲上也全是血漬的張遼。


    為了抵達這裏,他們花費了整整一夜。


    昨日傍晚,關羽守軍退迴城牆後,在缺少箭矢和補給的情況下,關羽、關平、廖化等眾將據城而守,準備第二天再戰。


    卻沒想到,張遼根本沒給他們喘息的機會。


    作為一方將帥,張遼認為自己的軍隊可以以逸待勞,趁夜攻城。


    於是,他的旗艦,那艘樓船直接壓了上來。


    當那比石陽城一丈高的城牆還高的陰影靠近城牆時,守城士兵心中隻剩絕望。


    關羽道:“石陽城乃江夏門戶,玄德公養兵六年,今日便是我等仗義死節之日!”


    守城士兵紛紛振奮精神,與張遼部戰在一起。


    張遼部輪番射箭,士兵在箭矢掩護下攻城,很快有人登上城頭,又被關平帶人殺退。


    張遼當機立斷,命人直接把樓船靠到城牆邊。


    “當”的一聲巨響,樓船船幫撞到了城牆上,撞散了一圈文聘部的竹筏。


    文聘從水中躍起,爬到樓船上,也不與張遼見禮,直接轉身往城牆上爬。


    張遼見這背上帶著可怖傷口的猛將,竟然還能戰鬥,也被激起了血性,不住射箭掩護文聘。


    文聘幾次登上城樓,又幾次被迫跳迴水中。


    本來就已被染紅的溳江水,如同染缸一樣。


    就在這樣的攻勢之下,守城軍依然堅持了足足一個時辰,等到張合部抵達漢水、溳水交界處,生力軍加入戰場,守城軍才有了堅守不住的趨勢。


    張合有樣學樣,把樓船壓到漢水那側的城頭上。


    兩支部隊分別從兩個方向攻城,關羽軍首尾不能相顧。


    若是普通將軍,早已束手無策,可是關羽不同。


    他命令手下部隊循序後退,撤退途中點燃了城頭木材,然後以城中街道、房屋為憑依,與敵方展開巷戰。


    張遼、文聘殺入城內,才發現原來城中街道早就立好拒馬、土堆,各種防禦工事都已經建好。


    關羽手持青龍偃月刀,騎著赤兔馬,立於防禦工事之後,冷冷看著他二人。


    張遼道:“關雲長不愧是當世名將,絕非隻有匹夫之勇。這一次果斷舍棄城牆,有四個好處。一是讓我等失去樓船作雲梯的優勢。二是他已在城中做好防禦,縮小了防禦區域,把我軍兩麵夾擊的優勢也破掉,三是把我軍馬匹沒上船、無法發動衝鋒的劣勢放大。最關鍵的是,他們撤退時,點燃了城頭,我軍背靠城頭,在夜裏極為顯眼,他們卻在暗處,占了先機。”


    文聘點頭,心中也是佩服關羽,同時對分析的頭頭是道的張遼高看一眼。


    當初曹操受降時,荊州諸將中,文聘是最後一個到的,那時他就見過張遼。


    等到他外放為江夏太守,奉命做先鋒攻打石陽城,他便日夜期盼著張遼等七軍的到來。


    然而七軍到時,他麾下的士兵已經死了大半,實在是輸人又輸陣。


    他思考一會兒,道:“隻是舍棄城牆,便沒了退路。既然關雲長決意赴死,張將軍請借我匹馬,我去第一個衝陣!”


    張遼看他一眼道:“文太守,我也是降將。”


    他並未再多言,而是手臂下壓,頓時,唿啦啦的士兵往前衝去。


    這邊鏖戰,那邊張合部也殺下了城牆,同樣遇到了巷戰攻勢,關平和廖化率軍拚命抵擋。


    這一殺,又是整整一個時辰。


    士兵的屍體橫七豎八的堆在拒馬之外,拒馬的每一根刺上都是血跡。


    關羽仍舊橫刀立馬在拒馬之後,一個時辰,竟沒有攻破他的第一道防線。


    文聘第七次帶隊衝鋒,又被殺退,戰刀都砍得卷刃了。


    他抹了一把臉上的血,問道:“如何?”


    張遼粗略估計,從登城到現在,他乘船帶來的士兵,幾乎損失了一半,少說也有一千人死去,還有五六百失去了戰力。


    然而對方士氣依舊高漲,也不知他們到底為什麽而戰。


    難道“匡扶漢室”四字,真的就有如此魔力麽?


    出身並州邊遠地區的張遼,並不懂得這些執念,他隻知道,效忠主公,便應盡全力。


    “繼續!”


    張遼手臂一揮,第八波衝鋒開始。


    這一次,他們剛衝到一半,就聽見旁邊街道傳來喊聲。


    原來這一個時辰,路招部也趕到了戰場,作為犯了錯誤的將領,他的部隊憋著一口氣,一登城,就直接殺向巷戰陣地。


    毋丘儉帶著一千青州兵,繞過幾處主戰場,從守軍中最為疲憊的關平部開始攻打。


    毋丘儉的部隊全是他親手訓練的,精銳異常,有人箭矢鋪路,有人衝鋒在前,竟然一次衝鋒就衝破了關平把守的防禦工事。


    就是從這一刻起,守城軍才真的兵敗如山倒。


    廖化見隔壁街道失守,隻得撤兵,撤退途中救了關平,從北門出城逃了。


    關羽獨木難支,雖然自己這邊還沒失守,但隔壁失守,便可抄他的後路。


    於是他幹脆騎馬反身殺入張遼、文聘陣中。


    因為張遼、張合、路招都是乘船過來,全是沒有馬匹的步兵,關羽如狼入羊群一樣,神靈一般從眾軍當中殺了個對穿,往西門走了。


    等到敵軍幾乎被全殲,文聘這才第一個殺進石陽縣衙。


    一進門,就見縣衙吊著好幾個人,男女都有,看上去剛死不久。


    張遼也跟進來,皺眉道:“這是誰?”


    本身就是荊州將領的文聘歎了口氣道:“是石陽縣令高樂,好像還是黃祖的姻親,可能是看石陽守不住,全家自殺了。”


    張遼默然半晌,最後道:“安葬了吧。”


    兩人走出縣衙,但見這街道上也到處是血,石陽守軍和攻方的屍體躺在每一處街角,整個石陽城宛如一座人間煉獄。


    張遼隻看了一眼,便吩咐士兵將文聘拉去歇息,自己則低頭垂目上馬,去和張合、路招會合了。


    文聘這才感覺自己渾身已經脫力,直接躺倒在縣衙門口,再不願意挪動一步。


    又一個時辰後,趙儼來到石陽城,他把幾員將領聚到一起,統計了下得失。


    這一戰,先是文聘部三千人攻城,死一千八百餘人,傷九百餘人,傷員有的落水後被救起,有的在竹筏上被救起,另有二百餘人失蹤不見,大概已經葬身江底了。


    然後是張遼部,死二千一百餘人,傷六百餘人。當時在各個船隻上來攻城的部隊,大概有三千五百人,如今隻剩了八百。


    張合部、路招部來得晚,死的人少些,張合那也死了一千一百人,路招則死了三百人。


    然而,統計屍體發現,關羽守軍,一共也才一千多具屍體!


    張遼慘然道:“這樣的勝利,實在算不得什麽驕傲的事情。”


    張合點頭附和:“一千守軍打出如此戰績,這關雲長真乃神人。”


    趙儼道:“各將軍不必妄自菲薄,這是咱們第一戰,再往後還有兩座縣城,便能直抵夏口,將來丞相論功行賞,各位都是有功勳的!”


    於是公布功勳,張遼部第一個登上城牆,路招部第一個攻入街道,各自都有記攻,其餘根據各部殺傷多少,都有記錄。


    趙儼詫異的又看到了毋丘儉的名字,想到曹無推薦過此人,不禁更上了幾分心。


    等到一切統計完畢,已經是中午了,他把戰報通傳七軍,又寫好了傳往曹操主力那裏。


    此時,曹操主力的行軍速度依然不快,但連日行軍,已經走了一半的路程,再有一半時間,便可順著江水直抵夏口城下,和趙儼七軍會師。


    而和石陽城破同時傳來的消息,還有江麵上的斥候終於發現了江東軍斥候蹤跡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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