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外並沒迴答,而是繼續傳來“咚咚”聲。


    鄧艾摸頭,想要說話,卻被阿六攔住,她神色凝重的聽了一會兒,待得聲音停了,才手掌反扣,也敲起馬車上的矮幾,發出“咚咚”之聲。


    馬車內外的聲音交互好幾次才停下,諸葛亮饒有興致的看著這一幕,見聲音不再想起,緩緩道:“六兒,莫非是北府的人?”


    阿六點頭道:“是三姐,她在執行任務,不方便現身。”


    鄧艾好奇的四處看看,不知道這個不方便現身,又是藏在哪裏。


    諸葛亮示意阿六繼續講下去,阿六卻有些苦惱的道:“三姐說,她的任務是無論如何,必殺司馬懿,現在難以完成,希望我們能幫她混進剛才那堆馬車裏去。”


    她看看諸葛亮,有些不好意思。


    他們剛從南方來,要是跟著剛才的隊伍,豈不是又迴去了?她從心裏要幫助自己三姐,卻怕耽誤先生的事。


    哪知諸葛亮竟果斷應下。


    “我到北府,未立寸功。現在有機會,又不違背我的兩條準則,去看看何妨!”


    阿六大喜,當即前去駕車。


    但是這樣一來,鄧艾便不能跟車了,阿六給了他一些盤纏,被鄧艾拒絕。


    鄧艾朝諸葛亮深深行了一禮,約定有機會會去北府大宅探看。


    諸葛亮和阿六與他告別,阿六道:“萍水相逢,後會有期!”


    這幾字平淡,卻見真情,鄧艾心中念著“萍水相逢”幾字,突然迴首道:“先生,六……六姐,既然有……有事,算艾一個!”


    十一歲的鄧艾,表情鄭重,神色嚴肅,說的格外認真。


    他鄧艾隻是家中落魄,卻從未忘記禮儀教誨,車載一程之恩,點撥之情,他雖僅有微末之力,亦會全意報答。


    於是,一駕雙馬拉著的馬車載著三人,車頂上還有一個,共計四人,往南追去了。


    ……


    這邊,曹無也在跟張遼辭別。


    張遼滿臉惋惜,昨日曹無舍生忘死,立了大功,軍營裏都在傳頌北府將軍的名字。


    包括張遼自己,都覺得丞相胞弟與自己親征,是莫大的榮耀。


    沒想到今日曹無便要走了。


    他是個爽快人,也並不多作挽留,連趙儼都沒通知,隻身相送。


    張遼道:“將軍高義,遼不知將軍所去多遠,但求將軍為天下蒼生計,莫再以身犯險。”


    這番話既是離別時的勸諫,也是恭維。


    曹無聽得出來,迴道:“他日文遠揚名天下之時,別忘了赴我北府,喝我欠你的酒!”


    張遼哈哈大笑:“喝酒自是有期,隻是揚名天下……”


    他望著滾滾江水道:“我張文遠降將一個,別人還喚我四姓家奴哩,怕是沒什麽機會了。”


    曹無拱手作揖道:“文遠不必妄自菲薄。我自去了,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張遼看著二馬離去的背影,望了很久,才又迴到自己軍中,督軍繼續前行。


    這一日,他們從倒數第二個行軍變成了倒數第三,用不了幾天,就得他們當先鋒了,必須時刻小心甘寧再來偷襲。


    而曹無兩人亦是沿著漢水東進,沒了大軍拖後腿,兩隻千裏駒撒歡似的在原野裏奔跑。


    兩人兩騎,隻一天就走了二百多裏,約摸著明天就能進入江夏地界了。


    因為戰爭臨近,附近很少看到炊煙,也不知百姓是跟劉備走了,還是躲了起來。


    自董卓亂起,北方連年征戰,荊州早早被劉表占據,戰亂較少,很多流民都來到這裏,但荊襄九郡中有兩個郡卻依然戰火紛飛,一是劉備屯駐的新野,二就是江夏了。


    當年周瑜推薦魯肅給孫權,孫權見到魯肅的當晚,兩人把酒共飲,言談甚歡。


    魯肅給孫權分析局勢,提出了著名的榻上策。


    他認為,江東應該一路向西,占據荊州、益州,與北方勢力劃江而治,二分天下。


    從戰略上說,這是一個不輸隆中對的策略,而且荊州劉表、益州劉璋都不是善戰之輩,也容易實現。


    但從根源上,這個策略讓孫吳從一開始就隻想著二分天下,沒有北伐中原的進取之心。


    而且,榻上策一開始執行,就遇到了硬骨頭。


    黃祖,這個與江東孫氏有著血海深仇的猛將,紮根江夏十幾年,擋住了孫吳的天下二分。


    從孫策到孫權,江東兵馬自東往西逆流而上,在江夏打了十幾年,終於在建安十三年格殺黃祖,結果等來的不是占領江夏全境,而是劉琦、劉備的繼續堅守。


    所以荊州治下,江夏連連征戰,百姓日日飽受戰火,江夏人是最苦的。


    再往前走,就是敵軍境內,當晚兩人找了間因戰火荒廢的農舍休息。


    阿大刷鍋煮粥,做了一頓好飯,曹無則坐在門檻,看著江水發呆。


    阿大道:“今日多做些帶著,明日入了江夏,便不好做飯了。”


    曹無點頭,轉而問道:“今天要捏腳麽?”


    阿大緊抿嘴唇,半晌才道:“要……的吧。”


    自從鄴城出來,沒幾天的工夫,他們兩人已經趕了數百裏路,身心俱疲。


    這一夜兩人互相捏腳,調整狀態。


    一夜無話。


    第二天到了江夏境內,果然如想象般堅壁清野,外邊也看不到行人。


    戰爭改變了所有人的生活。


    兩人不敢走大路,沿著小路前進,這天又走了一百多裏,傍晚時分,終於抵達了長江邊上。


    跟長江相比,曹無沿著一路過來的漢水就像個小孩一樣。


    長江江麵最寬處足有數裏,寬闊異常,且水流湍急。


    漢水平均隻有三百米寬,如果占據兩岸,完全能對處於最中間的船隻射箭,長江卻不行,怕不是幾艘樓船放下去,也顯不出來,也隻有五牙大艦那種龐然大物,才能在江上逞英雄。


    兩人在江邊吃著餅子,到了晚上,四周除了江水,沒有其他聲音的時候,曹無才站起來,打了個唿哨。


    阿大也和他一樣打唿哨,結果打了半天沒弄成,臉上微紅。


    曹無過來手把手教,手都要沾上玉唇的時候,阿大道:“快看。”


    原來是兩艘小船從遠處過來。


    曹無暗道掃興,但見兩船上連火把都沒點,若不是一直盯著江麵,完全發現不了。


    離得近了,船上的人看到岸上的曹無,紛紛站起。


    每船各有五人,共計十人,領頭的,赫然是消失許久的獨臂奴仆張俠。


    兩邊也不交流,等小船靠岸,張俠跳到岸上,才激動道:“終於等到將軍了!”


    曹無拍拍他的肩膀問道:“幾時到的?”


    “昨日。這江麵上有快船巡邏,像是關羽的人馬。因此不敢露麵。”


    曹無點頭,心想劉備軍隊果然非常警惕。


    “我還探聽道,夏口城中出來了很多兵馬和百姓,正在往後方的樊口撤退。”


    曹無在腦中過了一遍地圖,知道樊口是夏口再往東的一座城池,看來劉備也做好了萬一守不住,就放棄夏口逃走的決定,不會死戰夏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糜芳把隆中對帶迴去的原因。


    接下來,他與其餘眾人打過招唿,乘船過江。


    十餘人棄了小船,來到一處密林,張俠他們的馬都藏在這裏。


    阿大問:“行頭置辦妥當了麽?”


    張俠這才來及問道:“準備好了。大小姐,將軍不是說他自己來麽。”


    阿大道:“去把行頭拿來。”


    張俠是個榆木疙瘩,也不爭辯,點頭應了。


    阿大則從懷中掏出一個包裹,還沒放下,曹無就接過來,然後道:“體溫尚在。”


    “最後一環了,正經點!”


    阿大風情萬種撇他一眼。


    張俠迴來,帶迴十幾套衣服和配飾,皆與中原不同。


    曹無則從包裹裏邊拿出一個四方的物件,卻是一方印綬。


    上邊清清楚楚寫著:“益州牧劉”四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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