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曹無留宿張遼軍中。


    張遼軍中不許飲酒,但他極為佩服曹無的膽魄,與曹無言談甚歡,破例讓曹無喝了幾杯,自己滴酒未沾。


    曹無品評天下大勢,把什麽都懂一點的鍵盤俠特質展現出來,說的張遼心中澎湃,歎服於曹無什麽都會。


    自從張遼更是認為曹無見識無雙,把曹無引為知己,於是竟然再次破例,把最好的酒拿了出來。


    結果好酒全讓曹無喝了,張遼依舊是滴酒未沾。


    “等此戰凱旋,曹某必在北府設宴,等著老哥!”


    張遼扶著曹無進了軍帳時,曹無大手一揮道。


    張遼哈哈大笑:“那張某便等今後叨擾了!”


    軍帳裏,阿大收拾好了床鋪等著。


    張遼一走,曹無和阿大同時歎了口氣。


    “你歎什麽氣?”


    兩人又同時問道。


    最後還是曹無示意阿大先說。


    “我歎命運無常,昔日夫君名滿天下,手下名將如雲。城破之日,陳公台大罵曹公,高將軍寧死不降,諸將凋零。如今夫君麾下大將隻剩文遠一人,我卻不能與他相認。”


    曹無醉醺醺的,笑道:“你夫君還不是咱倆裏應外合一起做掉的。”


    阿大秀眉倒豎,氣道:“妾身以身許國,將軍何必嘲笑!”


    曹無知道她生氣了,明明還是醉的,還是條件反射的趕忙轉移話題:“小娘子,聽我講個故事。”


    阿大何等樣聰明人,明知他是在轉移話題,卻還是入了圈套,做出傾聽姿態。


    實在是因為曹無講的那些故事,什麽桃花島提親,什麽十六年後絕情穀相遇,什麽天生頑石化作猴子愛上絳珠仙草,都太過吸引人。


    “這個故事,其實很簡單,就是我今天看到張飛,想起了一個故人。”


    “這個人,也是火暴脾氣,長得也很粗獷,也有萬夫不當之勇。他生性豪邁,開心了,一隻手就能舉起兩百斤的大石,舞的風生水起。有時我會慫恿他圍上白布,和另一個勇士肉搏,大家開盤下注,好不熱鬧。”


    “他是一個很厲害的大將軍的護衛,正常來說,這個位置是不危險的,畢竟能殺到大將軍麵前的,這世上又能有幾個?”


    “可是,我卻知道一件事情。當一場叛亂發生,他就會死。”


    “於是我決定要做件逆天改命的事情。”


    “首先,我把叛亂發生的根源,一個西涼將軍的老婆給藏了起來。結果陰錯陽差,這個漂亮人妻還是被發現了。”


    “然後,我把那個勇士換了崗位,讓他在會死的那天不能出現在叛亂現場。我甚至還把自己的親衛派了過去保護他。”


    “可他還是死了。像所有預定發生的那樣,他把兩個士兵當作武器,舞的風生水起,舞的水潑不進,舞的……”


    “可是他死了啊。”


    “我至今不明白,為什麽他還是出現在了那裏。小昂死了,安民死了,他也死了。”


    說到一半的時候,曹無已經借著酒氣,語氣囫圇不清。


    阿大卻靜靜聽著,她已經知道曹無說的是誰了。


    校尉典韋,武藝卓絕,雄武壯烈,死於建安二年的張繡叛亂。


    那已經是十一年前的事情了。


    她不禁問道:“所以你這些年……”


    曹無順勢枕在阿大大腿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通過這件事情,我知道,逆天改命,是不行的。你不懂,我也不明白,據說這叫什麽時間線收束。可我不想管什麽勞什子的收束,我的朋友,他死了啊!”


    阿大能看出來,曹無其實已經醉了。


    他口中那些半懂不懂的詞匯,她聽過一些,也不在意,這世間有少數幾個人知道曹無是不同


    知道這個秘密的人,都不會告訴別人。


    但唯有這一次,她從曹無身上感受到的不隻是悲傷或者歉意,還有一絲,恐慌?


    並不是因為看見張飛而懷念故人,而是因故人的事產生了畏懼。


    所謂命運,就是無法更改的過去,和難以掌握的未來。


    不可以逆天改命,所以他做不出任何遠超時代的發明。


    不可以逆天改命,所以他明知道荀彧的結局,也隻能借著醉酒偷偷透露給他。


    不可以逆天改命,但他想再試一試,看看能不能逆轉赤壁。


    他不想看到天下三分,不想看到三國歸晉,更不想看到司馬氏的不孝子孫們同室操戈,引狼入室,致使五胡亂華,北方漢人幾乎絕種,四百年生靈塗炭。


    他想做點什麽,哪怕自己隻是個小小鍵盤俠,總是要做些什麽。


    於是他一點點的嚐試,從一個個小發明開始,一點點撬動曆史,他發現,如果隻是小小的改動,是可以的。


    如今,他終於有了再搏一搏的勇氣,想要改變這一戰的結局。


    為了這一次南下,他準備了太久。


    “貂蟬,我想試一試。”


    曹無最後的呢喃已經聽不到了,阿大就這樣任由他枕在自己腿上睡了一夜。


    她自己則一直醒著,想著心事。


    第二天,曹無頭痛欲裂的醒來,一睜眼,看到兩座泰山壓頂。


    泰山碰到頭上,山上磕頭打盹的仙姑醒了。


    阿大迷糊著眼說:“醒了啊,今天去哪?”


    曹無想不起來昨天晚上說了什麽了,隻能感歎古代也不是沒有好酒的,張遼的酒就不錯。


    曹無從兩座泰山間抬起頭來,也不知道哪根筋打錯了,問了個蠢問題:“我好像記得你昨天歎氣了,歎什麽氣來著?”


    “歎看見你真晦氣!”


    阿大兩條大腿一挪,“當”的一聲,曹無後腦磕到了床上。


    她又走迴來,把曹無扶起,問道:“怎麽樣,酒醒了嗎?”


    曹無一本正經道:“在我們那,一般都是問喝不喝熱水。”


    阿大起來去打水,曹無拉住了她:“昨天咱們還說了什麽?”


    阿大柔聲道:“沒什麽,隻是以後不可以嘲笑我,你知道我也是身不由己。”


    曹無點頭,剛要張嘴問,阿大就搶先說道:“第一百二十四次問了,無可奉告!”


    曹無怒道:“你整天就想著這點事麽?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沒想起來!”


    阿大大奇,一說這件事,這貨還能問別的?


    曹無一拍腦門:“我想起來了,我知道張飛出現在這裏的目的了!”


    “什麽?”


    恰好張遼到了帳外,連忙問道。


    “好,正好張將軍來了。張老哥,不用花太多精力在張飛身上了,他的目標不是在後方騷擾。”


    “此言何解?”


    張遼進了軍帳,在他進來之前,阿大已經戴好麵紗躲到了旁邊。


    “大別山不適合大規模部隊行軍,這事情,你知我知,張飛也知。三百人的騎兵帶過來,已經實屬不易。而我軍軍隊、民夫過百萬,糧草物資不計其數。放在這麽多人麵前,三百個人,就算來去如風,又能殺幾個千人隊?對戰局能有多大影響?如果是小嘍囉來冒險倒也罷了,張飛乃是劉玄德的結義兄弟,完全沒必要走如此險棋。”


    “所以將軍認為,張飛不是來打秋風的。那麽他來做什麽?”


    “他來找人!”


    曹無起床下地,用手在地下畫了幾個圈。


    “這是大別山,這是新野,這是襄陽,這是他出現的地方。”


    “從他出現的這裏,穿過官道,到對麵,就是……隆中!”


    “他要找一個我布局了很久的人!”


    “諸葛臥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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