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冷月寒星


    魏禎悄無聲息地進入了法華寺方丈的禪房。


    房中空無一物,隻有一個老和尚盤膝坐在蒲團上麵容沉靜。


    魏禎輕車熟路進入屋內,點了香燭,煙霧嫋嫋中,他走到老和尚麵前坐下,問:“大師,本王心中有惑不解。”


    老和尚眉心微蹙,拇指碾過手上佛珠,“王爺心中疑難,隻有自己可解。”


    魏禎仿佛沒聽見,自顧自說道:“大師知本王頑疾,終年輾轉難眠。但近日遇見一女子,本王在她身邊數日,竟能安睡到天明。”


    老和尚碾動佛珠的動作一頓,終於睜眼看向魏禎,細細打量其氣色,平靜淡然的雙目異光閃動。


    這位王爺說來也是命苦,是先帝幼子,當今聖上的禦弟。


    但生於冷宮,自幼與瘋母為伴,日日夜夜受生母鞭笞怒罵。


    直到十歲才被剛登基的新帝從冷宮裏接出來,養在皇後膝下。


    但因幼時慘痛的經曆太過深刻,患上了無法入眠的怪症,無論太醫院如何絞盡腦汁都醫治不了他的頑疾。


    “老衲初見王爺時,觀您眉宇間晦氣凝聚,會有一劫。但今日再看王爺麵色,發現王爺印堂晦氣已散,想必這幾日定是有奇遇。”


    “大師的意思是,這個女子會是本王的福星?”


    “福兮禍兮,皆是相扶相依。王爺閱人無數,心中自當是清明。”


    ——


    同一片漆黑夜空下,喬府大院燈火通明。


    後院書房中,喬萬津正和小楊氏在說話。


    喬萬津說:“明日柳府的宴會,有幾位貴人也會去,讓寶兒打扮的漂亮些。”


    小楊氏為他捏著肩頸,柔聲問道:“老爺,可知是哪些貴人?妾身心裏好有個底。”


    以她小婦人的眼界來看,在靈州地界,掌握南嶽軍政,權勢滔天的總督柳鎮雄已經是人上人了,就算是朝廷的欽差在他麵前也不敢造次。


    這次喬府之所以能有幸接到總督夫人親寫的花宴請帖,說起來還真是要多虧了楊家本家人的抬舉。


    否則再財大氣粗,喬府一介商賈也休想躋身高門府邸的聚會。


    喬萬津說道:“京城來的,蕭家的人,還有…聽說宸王可能也會駕臨花宴。”


    “宸王?”小楊氏又驚又喜,“老爺,可是皇後所出的九皇子殿下?”


    皇長子和宸王皆是皇後所出,若不是皇長子早夭,宸王又出生的太晚…


    如今哪輪得到楊貴妃所出的皇子榮登太子寶座,也輪不到楊家人這般風光招搖了!


    小楊氏問道:“老爺,您是想?”


    喬萬津摸著下巴笑的奸滑無比:“嗬嗬,做生意麽,雞蛋豈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裏。依附楊家絕非長久之計。皇後一族雖沒落,但太後娘娘餘威仍然震懾朝野,皇後是太後娘娘的親侄女,又有安王為首的一眾文臣武將支持,宸王未必沒有勝算。”


    小楊氏半懂半不懂,故又問:“老爺,京城來的蕭家人又是何人?恕妾身愚昧,未曾聽聞京城有大官是姓蕭的。”


    喬萬津癟嘴肅了麵容:“怎麽沒有了?如今的國子監祭酒,就是姓蕭,蕭詠桓。明日來的一對兄妹,是蕭詠桓流落在外剛找迴來的蕭府孫輩。


    據情報看來,這蕭無義還未婚配。我現在告訴你,你知道該怎麽做了。”


    小楊氏頓時來了興趣,喬家門第太低,秀女無望。


    但勝在女兒嬌俏美麗,隻要想辦法結上蕭家這門親,就算蕭無義隻是個白身又如何,隻要進了高門,憑喬府的財力,再讓蕭府為君生謀個一官半職,她小楊氏也能揚眉吐氣,不再仰人鼻息!


    “老爺放心,妾身直知道怎麽做。”


    “哼,最重要的是,明天一定要讓江府那個小賤人消失!在江府大禍臨頭之前,把這臭丫頭抓迴來全了君生的念想,省得他一天到晚惦記那女人不肯念書!”


    “是,江府敬酒不吃吃罰酒,總督夫人也不高興得很,有了柳府的人行方便,明日定叫那小賤人有去無迴!”


    趴在牆角陰影處的喬君生不屑地甩袖離開。


    讀書讀書,一天到晚讀書,讀書有什麽用?像那些秀才舉人為了討個一官半職阿諛奉承討好賄賂麽?


    自己家裏金山銀礦不夠花?幹嘛一天到晚讓自己去吃苦受罪?


    還有那個可惡的三表妹可不是個省油的燈,那天落水他最清楚,腳下的樹枝是被外力震斷的,表妹身邊有高手,可不是隨隨便便能拿捏的。


    他是紈絝,可還不傻!


    他會用自己的方式去得到她!


    ——


    江欣月大清早被人從被窩裏拉起梳妝更衣,望著銅鏡裏的清水芙蓉麵,有些恍惚地問:


    “蘭草啊,昨晚是你守的夜?”


    “迴稟小姐,正是奴婢守的夜。”


    “你可曾聽到什麽動靜沒有啊?”她問。


    蘭草不太確定的看了眼柳嬤嬤,見對方也搖了搖頭,才說:“奴婢未曾聽到任何動靜,昨晚院子裏安靜得很。”


    “是嗎?”江欣月揉了揉眼睛,心道大概是自己這些日子耗費心神,做夢了。


    她記得昨夜睡得迷迷糊糊間,隱約看到有個男人鑽進了她的被窩裏抱著她睡覺。


    這…算不算春夢?


    可鼻端漂浮著不屬於她的淡淡沉香味令她有些心浮氣躁。


    總覺得什麽不好的預感要發生似的。


    仿佛是應證她的不安,兩邊眼皮子也開始跳個不停。


    楊氏不放心小女兒獨自參宴,所以換了華服親自帶著她出席柳府的春日宴。


    一同前往的還有庶女江婉容。


    “三姐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呀?”她一臉關切道。


    楊氏聞言也仔細看了女兒的妝容,眉目如畫,唇若櫻桃,肌膚柔嫩的像是出水芙蓉,帶著晶瑩剔透光澤,乍一看令人驚豔至極,但眼白處的紅血絲確實看起來有些疲憊了。


    “月兒,昨夜沒休息好麽?”


    江欣月淡淡瞥了眼江婉容,含笑對楊氏說:“女兒沒事,就是第一次起的那麽早,有些不習慣。讓娘擔心,是女兒的不是。”


    楊氏溫柔地摟過江欣月的身子,輕撫著她的肩膀安慰:“不要緊張,在靈州地界,你爹是一方知府,我的月兒無需害怕任何人,隻管拿出知府千金的底氣來。”


    江欣月傲嬌點頭,笑眯眯道:“女兒才不怕,女兒這麽可愛乖巧,那些姐姐們怎麽會不喜歡女兒呢。”


    楊氏捏了捏她嬌嫩的臉,打趣道:“你呀,鬼靈精,沒個姐姐樣兒,婉容看著呢。”


    一旁的江婉容望著這對相依相偎的母女,握緊了拳頭,低下了頭掩飾了眼底嫉妒的神色。


    就在這溫情脈脈的靜謐時刻,江欣月忽感一道寒氣侵體而來,整個人猛地直起身子將楊氏壓在身下:“婉容、蘭草,大家快趴下!”


    ‘嗖嗖嗖’幾隻箭矢如疾風驟雨般定在了馬車壁上,其中一隻羽箭穿透車壁擦著江欣月的腦袋飛掠而過。


    “三小姐,夫人!”柳嬤嬤的聲音從外傳來,“有人偷襲馬車!”


    “娘!你沒事吧!”江欣月第一時間捏緊了胸前的靈石吊墜。


    石靈消散前說過的,遇到危機可以躲進裏麵。


    往日身隨意動就能瞬移進空間裏。


    可今天卻不行,無論她試了幾次,都無法在拉著楊氏的情況下鑽進空間。


    而馬車外,已經被一群兇神惡煞的山匪包圍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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