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她……”赫連遙真冷著臉瞥了秦湘一眼,見她此時正閑散地靠在椅子上,輕佻地看著自己,他突然感覺額間神經跳動,有些刺痛,“蒙上她的眼睛,看好她,我迴來之前,她哪也不能去。”


    赫連遙真進了棲梧苑,直奔地下室入口。


    他剛跑到地下室入口所在的那間房的門口,便看見江寒酥站在開啟入口的機關旁邊,他手上是一柄通體漆黑的刀,深沉的顏色像被鮮血淬煉過一樣。


    江寒酥站在那裏,氣勢凜然。


    赫連遙真放緩腳步,擺出他慣有的風度,道:“很久沒有見過這把刀了。”


    江寒酥微微皺眉,握緊了手中的刀,直視著赫連遙真,未說話。


    “這是他的刀,他死以後,赫連清就將這把刀封存起來了,如今竟出現在你手中。”赫連遙真解釋道。


    他凝視著江寒酥,眼中暗含著一絲驚訝,“看來他很信任你。”


    “那麽,你在這裏,是在為他做什麽呢?”


    這次行動之前,赫連清給了江寒酥一把寶刀,他說,做大事,手中怎麽能沒有一把趁手的武器。


    當時,江寒酥問及這把刀的來曆,赫連清隻說,這把刀名為“斷邪鎮惡刀”,專懲奸除惡。


    現下聽了赫連遙真之言,江寒酥心中多了幾分沉重,“既然七王子還記得這把刀,那您有為您的所做作為懺悔過嗎?”


    “從來沒有。”赫連遙真堅決道。


    “入口打開。”他直視著江寒酥,命令道,江寒酥的質問讓他感到被冒犯,他有什麽資格那樣問?


    “恕我不能從命。”江寒酥拒絕道。


    赫連遙真皺眉,顯得有些不耐煩,眼神中透著危險的光,“你知道這是誰的地盤嗎?你想幹什麽?”


    “七王子在這地下行如此殘暴之事,違背人道,違背律法。”


    赫連遙真嗤笑一聲,“怎麽?你還想治我的罪。”


    “您身居高位,無人敢指責您的過錯,您本應克己慎獨明善誠身,然而您卻放縱惡念隨意屠戮他人,世子他希望您能停止這種行為,並承擔您應受的罪責。”江寒酥勸道。


    不久之前,赫連清還在和他說,希望赫連遙真能真正認識到自己的錯誤,而不是被強製審判,若非如此,他不會說這些話。


    也正因如此,他才勸說赫連清不必親臨此地,畢竟,他不覺得赫連遙真會突然反省自己,赫連清的願望大概率是實現不了的,而他隻希望盡快結束這裏的事,如果在這最後關頭節外生枝,他會很頭痛。


    赫連遙真大笑起來,“世子怎麽不親自來教訓我,讓你來說這些話,怎麽,他就那麽想維持他那惡心的聖人麵孔?”


    江寒酥想了想,道:“他那樣不是聖人,您想說的應該是憐憫吧,世子一直放縱您的行為,他不是不知道那是錯的,但他對您一直心懷憐憫,不忍苛責,其實,您很討厭他用那種憐憫的目光看著您吧,那會讓人覺得自己落入了一種可悲的境地。”


    赫連遙真愣住了,他內心的感受在對方麵前竟無所遁形。


    “七王子,屬下來遲。”


    幸而,玄羽衛首領這時來了,赫連遙真一指江寒酥,不悅地命令道:“拿下此人。”


    首領抬手做了個手勢,他身後的數名玄羽衛便衝入房間,他們手持兵器向江寒酥攻去。


    江寒酥提刀應對,他身手矯健動作淩厲,在數人相互配合的攻勢下,他連位置都沒有挪動半分,畢竟,他記得自己站在這裏是為了不讓其他人動他身旁的機關。


    “一群廢物,淨給老子丟臉。”玄羽衛首領粗著嗓子吼道。


    看著手下一個個倒在地下又爬起來的狼狽模樣,他心裏直冒火,平時也沒覺得他們這麽沒用,這不是誠心在主子麵前給他找事兒嗎?


    他再也按耐不住,“都給老子滾開!”話音落下,他抽出腰間佩劍,刺向江寒酥。


    一眾玄羽衛退散開。


    首領是聽說過江寒酥的,一個被七王子從晟帶迴來的人,若是輸給他,簡直是奇恥大辱,他定要獨自擒住他,才算搏迴些麵子。


    江寒酥看出對方來勢洶洶,帶著氣勁的利刃直逼過來,然而他卻沒有避讓分毫。


    他目光沉斂,迎著殺機,直至劍光閃到眼前,他猛然揮刀相擊。


    兵刃碰撞的錚鳴聲起。


    在首領驚詫的目光中,長劍脫手甩飛出去,他虎口處被震得劇痛,不等他反應過來,江寒酥就近身扭過他的手腕,將他踹倒在地。


    這一切似乎就發生在一瞬間。


    江寒酥鬆了手,首領心有不甘,欲起身再攻。


    “奉世子令,捉拿赫連遙真,阻撓者,一律嚴懲不貸。”江寒酥取下腰間令牌,沉聲道。


    赫連遙真在一旁觀戰,心中本就對江寒酥生出殺意,此時聽他這樣說,不由出言諷刺道:“原來有令牌,早怎麽不拿出來,害我以為世子不舍得與我撕破臉呢。”


    “世子是想給七王子一個機會,可惜您執迷不悟。”江寒酥解釋道。


    “阿七,世子給了你什麽好處?”赫連遙真朝江寒酥走去,他絲毫沒有被江寒酥方才展現出的恐怖實力震懾住,這種靠近危險的感覺反而讓他興奮。


    “他不會獻身於你了吧,你可別忘了,是我收留了你,我也給你一個機會,現在站到我身邊來,我可以對你既往不咎。”


    江寒酥見赫連遙真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他不知道赫連遙真從始至終有沒有懷疑過他,然而事到如今,他已經沒有必要再隱瞞,甚至讓赫連遙真知道真相才更好,“我從未想過與你為伍。”


    赫連遙真感覺到他態度的變化,不由一挑眉,露出一副很感興趣的神情,道:“說說看。”


    “陛下明明知道是你行刺太子,他為何會放過你?”江寒酥問道。


    赫連遙真得意地笑道:“你說這事兒啊,因為我告訴他我的世子哥哥是個家人大於天的死腦筋,如果他的大哥和弟弟都死在晟,他一定會不管不顧地發兵攻打晟,即使傷敵八百自損一千他也會那麽做,但是如果讓我迴來,形勢就大不相同了,我會告訴世子,赫連聶成的死是罪有應得,等我坐上王位,我會像父王一樣和晟保持友好和平的關係,赫連聶成行刺他的計劃是我告訴他身邊的那個暗衛的,我還曾向他借兵,那時是想演一出救駕的戲,他有什麽理由不信我呢?”


    “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你想殺了我是不是?我告訴你,兒子再怎麽寶貝,又怎麽比得過實打實的利益?”赫連遙真手指著江寒酥,情緒激動地說道。


    “你的確可恨,但我的意思是,陛下既然知道是你傷害了太子,他又怎麽會放過你。”


    “我與太子,從未離心。”江寒酥清俊冷厲的麵容在夜色下有種安定人心的特質,他眼中深沉的光彩昭示著內心的堅定不移。


    “這一切都是陛下的計劃。”


    即使罪名是刺殺皇帝、刺殺太子,將鄰國使團中的兩位王子一位處死一位扣押,也勢必會引起兩國的爭端,真相如何,難以分說。


    和平來之不易,皇帝不願開戰,致使生靈塗炭。


    但他也絕不希望一個向陸雲朝射毒箭的人,非但沒有受到任何懲罰,還如願以償地當上王。


    無論是為了陸雲朝,還是為了他殘害的那些無辜男女,赫連遙真都不可能成為新王,他必將受到製裁。


    赫連遙真愣住了,這一切與他的認知不符,陸雲朝根本就沒有怎麽樣,還活得好好的,卻有人願意為他處心積慮,為他赴湯蹈火。


    赫連遙真笑起來,模樣有些癲狂,“那又怎麽樣?就算真相如你所說,最後贏的人還是我。”


    “你以為赫連清一直容忍我,真的是因為他善良嗎?他是忌憚我手中的兵權。”


    “現在,他應該已經被單將軍的人限製了行動自由,他竟然可笑到讓你來對付我,他不會以為我還顧念手足親情吧,現在殺了他和父王,我就是新的王。”


    “我知道。”江寒酥神色未變,平靜地迴道。


    這倒讓赫連遙真心裏有了疑慮,“你知道什麽?”


    “知道你的打算。”江寒酥直言道:“我之所以守在這裏,是怕你把那個見證你罪行的人殺掉。”


    赫連遙真聞言,心中一驚,“你做了什麽?”


    當他得知這裏有異動時,第一時間就讓玄羽衛封鎖了這裏,他想,無論對方想使什麽花招,都讓來人有來無迴,此間事,不會走漏半點風聲。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在地下室裏做的那些事,坊間已經傳開了。”


    “不可能!”赫連遙真否定道。


    “若真是你說的那樣,我怎麽會不知……”他突然頓住了,這些天他一直和秦湘膩在一起,可謂是兩耳不聞窗外事。


    秦湘……


    想到秦湘的欺騙,他覺得一陣氣血上湧,但他並不願表露出來,他強自鎮定地說道:“傳言……你也說是傳言了,這不過是你們為了爭權奪利而耍的把戲罷了,當不得真。”


    “但是現在有人親眼看到了,而且那個人的妹妹就地下室第一間囚室裏的女人,你說過,她是你身邊的侍女,這樣,你還能瞞得住嗎?”


    “原來是這樣。”赫連遙真冷笑一聲,“我會殺了他的,那個人,他沒有機會將他看到的說出去。”


    “你殺不了他。”江寒酥斬釘截鐵道。


    “你覺得你口中的單將軍,是願意跟著你這樣喜怒不定、殺人如麻、名聲敗壞的人謀反,還是願意輔佐仁善的世子名正言順的繼承王位。”


    “你說什麽?”赫連遙真忽然感到一陣恐懼襲上心頭,這是他從未想過的事。


    然而此事已無需他思考,恰在此時,門口傳來吵嚷之聲。


    “你們是活得不耐煩了,世子也敢攔。”赫連遙真衝著門口的玄羽衛吼道。


    被斥責的玄羽衛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明明是他要求嚴守此地,任何人不得出入的,現在又變了說法,但他也隻能一邊賠罪一邊把世子和單將軍請進去。


    赫連遙真看著單將軍,他不敢相信這人真的背叛了他。


    “阿遙,不要再錯下去了,認罪服法吧。”赫連清勸道。


    “你們……”赫連遙真的視線掃過赫連清、江寒酥、單將軍,“你們都是一夥的,隻有我是一個人,我從來都是一個人。”


    他狂笑起來,突然奪過旁邊一名玄羽衛的佩劍,在眾人大驚失色的目光中舉劍架上脖子,毫不猶豫地劃下去。


    然而下一瞬,他就被閃現至他跟前的江寒酥踹倒在地,長劍甩落在地上,鮮血從尚淺的傷口中滲出來,染紅了白皙的脖頸。


    “地下室裏還有人需要你的解藥,至於你要付出何等代價,自有你們的律法決定。”江寒酥看著倒在地下,滿臉淚水,憤恨地看著自己的赫連遙真,沉聲道。


    江寒酥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赫連清,見他看著赫連遙真一臉欲言又止的懊悔模樣,便代為指使道:“將七王子押下去,好生看管,切不可讓他再尋短見。”


    “世子?”江寒酥輕聲請示道。


    “嗯,照辦吧。”赫連清點頭同意。


    江寒酥轉身開啟地下室的機關,率先走了下去。


    單將軍帶領下屬緊隨其後,準備對地下室裏的人施救。


    婉兒見江寒酥下來了,想上前招唿一聲,然而江寒酥直接從她麵前快速地走過去了,沒有半點要停留的意思。


    江寒酥走進走廊盡頭赫連遙真的那間房,在裏麵翻找起來。


    方才冷靜的麵目已不複存在,他冷厲俊美的臉上滿是不耐。


    “你在找什麽?”隨後而來的赫連清關心地問道。


    江寒酥一邊找一邊迴道:“一支玉簪,您救我那天,玉簪就在七王子手裏,我猜他不會隨身帶著。”


    “我讓人幫你找。”


    江寒酥停下手中的動作,麵對赫連清,“謝世子,不過既然這裏的事已經塵埃落定,我想盡快迴去,當初我向您暗示過我的身份,您同意借我之力破琉瓊困局時,便等同於接受了晟的幫助,來日您承襲了王位,還請記得。”


    赫連清笑了笑,“我知道你的意思,你還真直白。”


    “和世子這樣品德高尚的人講話,何須拐彎抹角。”江寒酥真心道。


    “阿七,那……”赫連清有些猶豫,最終還是說道:“你願意留下來嗎?我很欣賞你,你很聰明,武功又厲害,可說是有將帥之才,你若願意……”


    “謝世子厚愛。”江寒酥打斷了赫連清的話,拒絕道:“我此生隻願侍奉晟的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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