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什麽要原諒你?”赫連遙真打量著江寒酥,見他衣著與之前有所不同,雖然仍是深色勁裝,但顯然不是在宮中時那種布料昂貴走線精細的衣物,倒像街邊隨便買的便宜貨。


    “這樣吧。”赫連遙真心中有了想法,“你如今這樣,想必是發生了些什麽,我這人愛聽些愛恨別離的故事,你若是說的好聽,我就考慮考慮要不要原諒你。”


    江寒酥看向赫連遙真,眼中閃過一絲痛苦不甘,被赫連遙真看得清清楚楚。


    他狀似艱難地開口道:“您之前說感情不可靠,我的確沒有放在心上,我以為隻要我一直守在他身邊就好,我不需要他迴應我什麽。”


    赫連遙真聽他還記得自己之前說過的話,並且似乎對那話的態度發生了轉變,心裏不由有些痛快。


    “可是,他竟然發現了我對他的心思,我以為我隱藏得很好,不,我的確隱藏得很好,是有人故意破壞我和他之間的關係。”江寒酥眼神發狠,看上去非常痛恨那個他所言之人。


    赫連遙真聞言,輕笑了一聲,“要不是今日你有求於我,我還以為你指桑罵槐呢。”


    江寒酥收斂了怒意,道:“起初,我確實懷疑您,不過,我後來知道了,做這件事的另有其人。”


    赫連遙真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


    “他很生氣,把我關了起來,至此我都能理解,畢竟他是那樣尊貴的身份,可是我沒有想到,他竟然想要殺我,完全不給我解釋的機會,他覺得我是在侮辱他,他捅了我一刀,讓人把我丟到亂葬崗,他不知道我沒有死,我清醒過來的時候是在夜裏,我躺在地上看著稀疏暗淡的星光,想過要迴去找他,可是他殺我時決絕的眼神總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我知道若我迴去,他一定會再次殺掉我,我雖然生來微末命如螻蟻,卻也並不想死,至少不想這樣屈辱的死,若有機會,我定要向那個害我至此的人討還迴來。”


    “我聽你言中之意,是還對他有情。”赫連遙真見江寒酥沉浸在迴憶之中,情真意切,不由說道。


    江寒酥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確實是個真心錯付的好故事,不過,今時不同往日,我可不是菩薩。”赫連遙真接著道。


    江寒酥明白,他的意思是,如今不是他想要自己跟他走,而是自己要來求他的,自然要證明自己的價值。


    這一點,他早便料到,或者說,他就是在等赫連遙真的這句話,如果赫連遙真收下他,卻對他不聞不問,那他便很難取得對方的信任,後續的行動將難以展開。


    “阿七別無所長,隻有從小到大所練就的一身功夫還堪用,若七王子不嫌棄,阿七這身功夫願為七王子所用。”江寒酥誠懇地說道。


    “功夫?”赫連遙真質疑道,不過臉上的表情分明是對江寒酥的態度感到很受用,一臉快意,“我可不知道你的功夫夠不夠格。”


    “請七王子給我一個機會。”江寒酥再次拱手請求道。


    “哈哈哈。”赫連遙真大笑,十分大度地說道:“既然如此,我就給你一個機會,你若是能打過我身邊的四大護衛,我就收下你。”


    “謝七王子。”


    話音剛落,便有一名壯漢從馬上跳下來,手提雙刀,向江寒酥砍來。


    江寒酥見隻有他一人,想到,原來是車輪戰,他皺了皺眉,但也不及他細想什麽,瞬息之間,便聚精會神地與那人纏鬥在一起,他不知那人底細,不敢懈怠。


    幾招過後,他心裏有了底氣,那人確實有些本事,不過那人的優勢更多的體現在一身蠻力上,身法並不如他靈活。


    他隻要誘導對方誤判他的行動,就可以出奇製勝。


    結果一如他所想,那人落敗後還有不甘,欲起身再戰,被赫連遙真製止了。


    之後兩人也接連輸給他。


    直到最後一人,他與那人對戰時,招式明顯不夠利落,一直被對方牽製。


    並不是那人比之前的三人厲害,其實江寒酥能看出來這四人的武功路數皆出自一家,應該是被一起訓練出來的,而且他們的水平也相差無幾。


    但是,在與之前的三人對戰過程中,江寒酥身上的傷口崩裂開了。


    盡管他盡量使用巧勁,沒有與對方硬拚,但那些傷口畢竟是新傷,尤其是胸口被捅的那一刀,創口不小而且又深,本來就不好愈合。


    他額頭上出了冷汗,身體緊繃起來,握刀的人有些顫抖。


    他這樣的姿態,大部分的確是真實反應,但也有一點演的成分,赫連遙真不會聽他說了個故事就完全相信他,必然會查驗他身上的傷。


    他有些猶豫,究竟要不要打倒這最後一人呢?若他全力一擊的話,還是可以贏的,不過,那樣會不會招致赫連遙真的忌憚呢?


    他可是有傷在身,還連戰他們四人。


    可若輸掉,赫連遙真有言在先,贏了才會留下他,要是去賭即便自己輸了他也會留下自己,這風險也太大了。


    思慮再三,江寒酥用刀鋒接下對方砍過來的一擊,突然發力,橫抽出去,兵刃摩擦產生刺耳的錚鳴聲,對方手中的兵器被打落,眼中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江寒酥趁機將對方踹倒在地,一揮刀,直指對方頸側。


    不待對方認輸,江寒酥忽然感到心間一陣氣血翻湧,他伸手去捂,一口血吐了出來,他看著掌心鮮紅的液體,有種不真實感,這是平生第一次吐血,竟是因為打架。


    他忽然想到在現代時,他明明是一個逆來順受、軟弱的人。


    那些事好像真的變得如同上輩子一般,離他越來越遙遠了,現在,他很少想起以前的事了,二十幾年的人生,真正讓他偶爾還會迴想起來的,也就隻有那麽幾個瞬間罷了。


    那段光陰,遠不如如今這般濃烈、鮮明。


    “哎呀,阿七果然好身手,倒是我身邊這幾個真是有些丟人現眼了。”赫連遙真笑著說道,表現得十分大方。


    “不敢當,隻是我與他們的處境不同罷了,自然不敢有一絲懈怠。”江寒酥謙遜道。


    “好了,我說話算數,把你身上的血汙洗幹淨,就跟我走吧。”


    “是。”


    江寒酥在不遠處的河水旁洗掉了手上、臉上的血跡,迴到隊伍中時,赫連遙真已經放下了馬車上的布簾,有人牽了一匹馬給他,他道謝後便翻身上馬。


    跟著隊伍前進了一段路,江寒酥感到頭腦陣陣發暈,視線模糊起來。


    果然,身體根本撐不住,這樣想著,他一頭栽倒在馬下,徹底失去了意識。


    宮中。


    陸雲朝在那夜之後,又病倒了,懸鈴全天守在他身邊照顧。


    “薑博海還跪在父皇的書房外嗎?”陸雲朝躺在塌上,虛弱地小聲問道。


    “嗯,都跪了好幾個時辰了。”懸鈴答道。


    “薑貴妃的事,無論與他有沒有關係,按照國法,他都必受牽連,隻是他畢竟祖蔭深厚,又手握重兵,曾立下赫赫戰功,朝中也是根係複雜,父皇才特許他停職查辦。”陸雲朝憂慮道。


    懸鈴見他病還未好,說話時有氣無力,臉上也燒的發紅,卻還在煩心那些事,不由勸道:“殿下,您安心養病吧,那些事,陛下自有打算。”


    陸雲朝聽她這樣說,急道:“懸鈴,我相信連你都能看出來,薑博海不會坐以待斃,他現在不過是拖延之策,到他無退路時,他必然要反。”


    “殿下,您可別激動,懸鈴不說了就是。”懸鈴端起一旁的藥碗,攪了攪,試了一下溫度,道:“不燙了,先起來把藥喝了吧。”


    陸雲朝看向那碗藥,眼中是不加掩飾的厭煩,但他也深知,不喝藥是不行的,他也想早點好起來,為皇帝分憂。


    懸鈴扶著他坐起身,將藥碗遞給他,他仰頭喝了下去,喝完之後,他伸手捂著嘴,不言不動地呆坐了好一會兒。


    懸鈴知道,他是覺得苦,怕自己吐出來。


    重華宮。


    六皇子一臉陰沉地坐在椅子上。


    “逼死我算了,誰都靠不住,還要拉我下水,憑什麽?”他忿忿不平地抱怨道,一把掃落桌上的茶盞,地上瞬間一片狼藉。


    小安子跪在他腳邊,小心翼翼地勸道:“陛下現在並沒有追究您,還沒有到最壞的時候,貴妃娘娘的事,您一定要裝作不知情。”


    “廢話,用你說,我本來就不知情,母妃做那些事的時候,有考慮過我嗎?”六皇子情緒失控地吼道。


    “殿下息怒。”小安子磕頭求道,眼中盡是憂慮,“大將軍那邊……”


    “閉嘴,他是活不成了,別給我提他,晦氣!”


    “殿下,您要想渡過此次劫難,為今之計,隻有戴罪立功。”小安子頂著六皇子的怒火,一口氣說了出來。


    六皇子聽他這樣說,總算冷靜了一些,“戴罪立功?你……你有辦法還不快說!”


    “若是殿下能助陛下鏟除大將軍這個禍患,想必陛下就會對您網開一麵了。”小安子小聲說道。


    “這……”六皇子麵露糾結,他的舅舅是什麽樣的人,他還是清楚的,別到時候計劃不成,還把自己的命給搭上了。


    “殿下,恕奴才直言,此事迫在眉睫,殿下要早做決斷。”小安子擔心六皇子沒看清如今的形勢,提醒道。


    “我自然知道這事緊急,不用你說。”六皇子瞪了小安子一眼,他話說的快,實際心裏舉棋不定,異常煩躁。


    第57章 敢赴生死慰衷心(二)


    江寒酥在顛簸中醒來, 他忽然睜開眼睛,下意識地伸手摸刀,然而觸手是一片柔軟的綢緞。


    “你醒了?”赫連遙真出聲問道。


    江寒酥看向聲音的來處, 見赫連遙真端坐在自己右前方,他的麵前擺放著一張矮桌, 其上, 茶水糕點一應俱全。


    這是在赫連遙真的馬車內,這裏麵的布置倒是比外觀精細周全得多。


    江寒酥坐起身,他伸手捂了一下左胸, 那裏的傷口已經被重新包紮過了。


    “是,謝七王子替我醫治, 若您沒什麽吩咐,我就先下去了。”說完, 江寒酥便起身準備走,畢竟以他現在的身份,不適合待在這裏。


    “坐下。”赫連遙真命令道。


    “我讓隨行的醫官給你診脈了,醫官說你服用了提升武力的藥。”


    江寒酥重新坐迴去, 直起腰,低頭垂眼狀似心虛地低聲答道:“是, 那是一種可以將人的身體素質提升兩倍的藥, 持續時間是六個時辰, 方才我比武的時候確實有藥效的加持, 我絕非有意欺瞞您,我身上有致命傷,若不吃藥, 舉刀都困難,怎麽敢來見您?”


    “你倒是有先見之明。”赫連遙真聽了他的解釋, 不陰不陽地評價了一句。


    江寒酥沒有接話。


    “‘五毒心’也解了?”赫連遙真繼續問道。


    “是,這還要感謝七王子送的解藥。”


    赫連遙真有些驚訝地揚了揚眉,反問道:“我送的解藥?”


    江寒酥聽他語氣,抬頭看向他,有些不確定地說:“難道不是您嗎?送藥的人沒有透露身份,我想著您之前在驛館對我說的話,就以為藥是您送的,不然……”江寒酥有些猶豫,沒有把話說完整。


    “不然你還不敢來找我,是嗎?”赫連遙真替他補完了那句話。


    “是。”


    “原來如此。”赫連遙真打量著江寒酥,思索著說道。


    這一切都在江寒酥的計劃之內。


    懷青給了他這個臥底的任務後,並沒有指示他具體的行動,他知道這個任務的第一步也就是獲取赫連遙真的信任,是至關重要的一步。


    他仔細思考過懷青的建議,可是他覺得如果真的拖著一身傷去找赫連遙真,告訴赫連遙真他與陸雲朝決裂了,求赫連遙真收留他,簡直就是在找死。


    一個得罪了主人的暗衛如何能從宮中逃出來?


    赫連遙真又為什麽要收留一個形容狼狽還有可能招來禍患的人?他不覺得赫連遙真會同情他。


    這些全都是問題。


    他思來想去,覺得還是假裝宮裏的人都以為他死了,比較穩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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