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小小的陸雲朝心裏,玉佩就是碎了呀,怎樣的道歉和彌補都不能使其複原了。


    如今也是一樣。


    陸信淵又想如何勸說他們不計前嫌呢?


    陸雲朝知道他的這個十一皇叔是個好人,所以皇帝才在一眾兄弟中唯獨對他恩寵有加,但他和陸信淵不是一類人,他從小就知道。


    “十一皇叔,的確是有些事情,雲朝心中有惑,故來向大哥請教。”


    “是怎樣的事呢?可否說與皇叔聽聽?”陸信淵關切地問道。


    在陸雲朝說出這番話的時候,隱年便心中一驚,難道他要將方才他們所說的事告訴陸信淵?不,不會的,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想到,陸雲朝親自來了這裏,想必就是不想將這件事鬧得滿城風雨,他不知道陸雲朝究竟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不知道陸雲朝究竟知道多少,但可以肯定的是,陸雲朝並不知道計劃的全部,而且他還在驗明消息的真偽,否則陸雲朝就不會大費周章地逼迫他了。


    所以,這個時候他必須按兵不動,如果為了轉移話題而接了陸雲朝的話,才是自找麻煩。


    隱年暗自打定了主意,但仍舊難以抑製心中的緊張。


    那件事,他計劃了很久很久,眼看就要成功了,可不能在最後的關頭因為陸信淵這個莫名其妙攪和進來的人功虧一簣了。


    隱年的眼中發起狠來,誰敢破壞他的計劃,他就殺了誰,就算是堂堂的一朝親王也不例外。


    江寒酥迴到內院時,發現原本零星的幾個婢女都不見了,整個宅子安靜得有些詭異,前院也沒有傳來一點聲響。


    包括正房在內,所有的屋子,全都大門緊閉,江寒酥知道,這定然是陸雲朝下的命令,為了不讓這宅子裏的一幹閑雜人聽到或看到一些不該知道的事情。


    什麽事竟然這樣嚴重呢?


    不用怎麽想,江寒酥便明白了陸雲朝這樣必然是為了皇帝的事。


    他還是不放心,所以才親自來查探此事。


    江寒酥心中有一絲黯然,但他知道自己此番的要務是什麽,而且陸雲朝的這個命令也剛好幫了他,大大降低了他暴露的風險。


    心念電轉,他一刻也沒有耽誤地翻找了所有可疑的地方,但確實一點線索也沒有,而且在他刻意偷聽到的一些對話中,他了解到,陸雲川在被貶之後就一直渾渾噩噩,平日家宅裏的事全是由隱年打理的。


    所以基本可以判定陸雲川沒有勾結琉瓊。


    而他方才又看到了隱年對陸雲川的控製,如此,真正有所圖謀的根本不是陸雲川,而是隱年,隱年似乎在密謀一件事,一件不能讓陸雲川知道的事。


    那就一定不會是謀害陸雲朝一類的事了。


    射毒箭的人不是陸雲川,更不是隱年。


    江寒酥下了結論,這就是他來這裏的目的,現在他排除掉了陸雲川,剩下的就是赫連聶成和赫連遙真。


    他做完了自己的事,便又迴到了正房附近,他想看看陸雲朝怎麽樣了。


    這一次,他看到正房的門開了,陸雲朝站在屋子中間和一個男人說話。


    他隻匆匆看了一眼便靠牆隱藏了起來。


    那個男人的背影有些眼熟,他想了想,穆然迴憶起為琉瓊使團舉辦晚宴的那個晚上,當時就是屋裏的這個男人先他一步扶住了差點摔倒的陸雲朝。


    “十一皇叔,的確是有些事情,雲朝……”


    室內,陸雲朝的聲音傳進了江寒酥耳中。


    十一皇叔!


    江寒酥驀然睜大眼睛,似乎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這個男人竟然是陸雲朝的十一皇叔,也就是熙王陸信淵,那個在原文中,在皇帝和陸雲朝雙雙身亡後成為新帝的人。


    江寒酥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直到手臂上的傷口崩裂開,他才醒過神來。


    他隔著護腕握緊了傷口,還沒有時間處理傷口,不能再流血了。


    他凝神聽著屋裏的動靜。


    “我想問問大哥,可曾聽聞過有種亂人心性的毒,其解藥千金難求,非有一味隻生長在琉瓊千年才可長成的果實不可。”


    江寒酥忍不住看向陸雲朝所在的方向,雖然隔著牆,並不能看見他,雖然他已經知道了毒箭的事與陸雲川並無關係,但聽到陸雲朝在這種時候說起解藥的事,他難免心生感動。


    陸雲朝在麗正殿丟下他的時候,他認定了陸雲朝一定很生他的氣。


    他沒想到,陸雲朝還把解藥的事放在心上。


    第44章 靜夜無眠畫月魂(二十六)


    那種毒……


    隱年聽了陸雲朝說的話, 不由想到之前有次他去找陸雲朝,結果陸雲朝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根本沒心思聽他說話。


    那之後, 他留心打聽了一下,得知陸雲朝在圍獵場遇刺了, 但似乎並無大礙, 反倒是他那個侍衛,從圍獵場迴來後就一直昏迷不醒。


    本來,一個侍衛而已, 事情知曉到這一步就沒必要再探究下去了,但是偏偏那名侍衛就是陸雲川之前幾次想要殺掉都沒有成功的人。


    陸雲川咬牙切齒地提起那人的樣子, 他可是一直記得很清楚呢。


    於是,他又花了點功夫, 打聽到了原來那侍衛中了毒,隱年十分精通蠱毒,對於其他的一些毒,也略知一二, 尤其是這天下間難得一見的奇毒,他也曾研究過, 算是一種興趣愛好吧。


    江寒酥中的毒, 他恰巧能解, 不過, 他好像沒有救他的必要吧。


    隱年嘲弄地勾起嘴角,眼睛裏流露出邪魅的神采。


    他就知道,陸雲朝不會隨便跟人提起有人欲行刺皇帝的事。


    不過, 他既然問了毒藥的事,難道他覺得那毒和陸雲川有關嗎?之前他的確和陸雲朝說了陸雲川想勾結琉瓊人, 陸雲朝會這麽想,倒也不奇怪。


    “你問這個做什麽?誰中毒了?”陸信淵神色一變,一步走到陸雲朝麵前,拉住他的手臂仔細看他的臉,頗為緊張地問道。


    在陸信淵看來,陸雲朝不會無緣無故地說這話,他這麽說,中毒的人不是他自己就是皇帝,否則還有誰能讓他如此大費周章地親自來問。


    “不是我,皇叔不必如此緊張。”陸雲朝柔聲安撫道,同時狀似無意地收迴了自己的手臂。


    陸信淵倒是沒在意這個細節,他神色放鬆下來,不是陸雲朝,那皇帝呢?他不可能直白地問出來,隻能繼續聽陸雲朝說。


    陸雲朝看向隱年,到目前為止,其實他並不知道隱年為何要致陸雲川於死地。


    一直以來,在他眼中,隱年不過是個身份卑微的小角色,翻不出什麽風浪來。


    就算得知了隱年假借陸雲川之名勾結赫連聶成與薑貴妃,欲行刺皇帝,陸雲朝也沒把他放在眼裏,在陸雲朝的思路裏,主導這件事情的人是赫連聶成,而他之所以會來找隱年,僅僅是因為隱年是他們之中最好拿捏的人。


    可是,方才在逼問隱年的時候,他忽然有種很奇怪的感覺,似乎隱年並不像他想象地那樣簡單。


    他雖然跪在地上,但陸雲朝完全沒有從他身上感受到一點馴服的態度,他以前就是這樣嗎?好像不是,他一直很普通,普通到根本不會引起陸雲朝的注意,那麽他就是忽然變成這樣的,就像一個隱匿了許久的人忽然卸下了偽裝,因為……無需再偽裝了。


    這樣的認知,讓陸雲朝仔細地打量起隱年的那張臉,在方才那個昏暗的環境裏,他發覺隱年的五官異常地濃烈,攝人心魂,隱年長得好看他不是第一天知道,但他對男人的臉又不感興趣,因此從沒有多想,到如今才忽然警覺地感到這長相的不對勁。


    難道隱年根本就不是晟的人?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事情就複雜了。


    在想到這裏的時候,陸雲朝並沒有表露出什麽,畢竟這也隻是猜測而已,所以,他還是按照原本的計劃逼迫隱年吐露出行刺的具體信息。


    然而陸信淵的出現打斷了他,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早知道會這樣,他一定留人在外麵把守,這次是他過分自信了。


    不過,既然現下陸信淵非要管他的事,他就不跟他客氣了。


    陸雲朝之所以會提起解藥的事,一則是,如果隱年的身份真的不一般,那他先後暗害自己與陸雲川就很有可能了,毒箭說不定就是他射的,就算不是,以他對毒物的了解,或許也有解毒之法。


    二則是,陸信淵常年在外見多識廣,那些從各地獲得的難得一見的奇珍異寶,他也曾贈予過自己,有可能那個什麽難以尋求的果實他也有呢。


    陸信淵見陸雲朝看著地上跪著的這人不說話,心裏便有些明白了。


    “難道這件事與雲川有關?”陸信淵眉心微蹙,他不希望發生這樣的事。


    “究竟是誰中毒了?雲川之前的確是做了錯事,但他受到懲罰了,最近也一直很安分,應該不會再做這種事了,是不是有什麽誤會?”陸信淵勸解道。


    “我也希望是誤會,如果大哥真的屢次三番傷害於我,我也會很難過的。”陸雲朝垂下眼簾,一副很落寞的樣子,“可是我在大哥的宅子裏找到了證據。”


    “把東西呈上來,給皇叔看看。”陸雲朝對一名侍衛使了眼色,吩咐道。


    這下,包括與他們有一牆之隔的江寒酥在內,所有人都有些吃驚。


    是什麽證據?明明他什麽都沒找到,難道他之前的推論都是錯的嗎?江寒酥有些心驚,難道自己的能力這麽差?他不禁有些懷疑自己。


    不對,不是這樣的,他親眼看著陸雲朝走進這座宅子的,陸雲朝根本就沒有時間找什麽證據,而如果說陸雲朝之前就派人來探查過,也不太可能。


    陸雲朝要做這件事不會不告訴他的,至少他一直就是這樣認為的,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就斷定了陸雲朝很信任他。


    所以,所謂的證據,其實是陸雲朝的計策吧。


    江寒酥背靠著牆,神色焦灼地等著事情後續的發展。


    而隱年的吃驚,就比較簡單了,事情根本不是他和陸雲川中的任何一個人做的,如果不是因為陸雲朝,他根本就對這件事一無所知,怎麽會有什麽證據?


    那侍衛取出一塊布包裹的東西,打開之後,裏麵是一支箭頭,他恭敬地將這東西雙手呈送到陸信淵眼前。


    陸信淵並沒有接,隻是仔細地看了兩眼。


    “這箭頭造型特別,並不是晟任何一支軍隊所持有的,那日我在圍獵場中了暗箭,那箭上帶了毒,若不是我身邊的人及時施救,我必會中毒,射傷我的箭與此箭一模一樣,怎麽會如此湊巧呢?”陸雲朝解釋道。


    “這箭頭是在這座宅子裏找到的?”陸信淵問道。


    “正是。”


    陸信淵沉默了,不知道在想什麽。


    他看了看隱年,方才他進來時,陸雲朝就是在審問此人。


    “雲朝,就算這東西是在這裏找到的,也不能證明事情就是雲川做的吧,或許是哪個不要命的奴才受了奸人唆使。”


    第45章 靜夜無眠畫月魂(二十七)


    “皇叔言之有理。”陸雲朝認同地點了點頭, 而後略抬手,指向隱年,輕聲道:“此人乃是大哥的心腹仆人, 方才我便是在向他詢問此事。”


    陸信淵看向陸雲朝所指的那人,那人低著頭跪在地上, 背影有些眼熟, 好像確實是常跟在陸雲川身邊的。


    “那可問出什麽了?”陸信淵問道。


    隱年心下了然,陸雲朝此意是要將這件事嫁禍到陸雲川身上了,其實他若是替陸雲川認下這樁罪, 他的目的大約也能達成。


    “這人一心維護大哥,什麽也不肯說。”陸雲朝神色平常徐徐答道, 謊話說得比真話還自然。


    隱年忽然轉過身,麵對兩人拜下去, 言辭懇切道:“求太子殿下、熙王明鑒,我家主人這段時日一直待在這宅子裏閉門思過,絕不可能做出那樣的事,至於家中仆從, 貴人們若是不信,便把他們都抓起來, 一一審問便是。”


    他還是不能認罪, 原本的計劃是早就想好的, 萬無一失, 現在隻要保住陸雲川,等薑貴妃那邊一動手,一切就塵埃落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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