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門口的棗樹上趴著幾隻夏蟬,“嘶嘶”的叫著暑熱。


    江初禾和江林氏一道在院子裏料理野豬肉,野豬肉有五六條,一條有兩斤左右,都是帶少許肥膘的。


    沈秀娘拿來的那天,江林氏就用之前留下的鹽鹵水醃上了,到今天也有三天了,正好起缸。


    鹽是精貴東西,但是村裏人醃製菜或者肉都需要用不少,沒有錢每次都買新的。


    所以村裏人的鹽鹵缸是不會倒的,醃菜的缸子常年醃菜,醃肉的鹽鹵缸,也是醃製完後,封缸放到地下窖藏。


    江初禾把鹽鹵缸打開,缸裏的鹵水麵上結了一層白色的鹽花,她伸手進去拿出壓在肉上的壓缸石,鹽花就被攪開。


    再取出壓著的六條肉,肉醃製了三天,呈現出一種淡淡的黃白色,聞著有一股鹹鹹的鹽味兒。


    為了避免太鹹,也為了肉能更幹淨,江林氏打了一大盆水出來,坐在井台邊一條條的清洗。


    江初禾則趁著這個時間,拎著柴刀從後院出去,拐過一條小路,到了後山的小樹林。


    小樹林裏什麽樹都有,但是更多的是鬆柏,年份也不長,江初禾伸手就能夠著樹枝。


    江初禾手腳麻利,手起刀落,一刀一根柏樹枝,砍了足足一捆扛迴了院子。


    江林氏已經清理好了野豬肉,用刀尖在肉的一端戳一個小孔,再用新鮮的藺草穿過去,打結後形成一個圈掛起來瀝幹水分。


    江初禾把柏樹枝放在一邊,便抱了些柴火放在院子的一角,升起一個火堆。


    在牆角上方的兩邊牆上架上一個根竹竿,再把藺草的圈結套在竹竿上,在火堆上放上新鮮的柏樹枝,便可以開始熏肉了。


    熏肉的做法並不複雜,但是有點耗功夫,火不能熄、柏樹枝要均勻投放,帶著柏樹清香的煙,才會均勻的熏在肉上。


    忙活了一下午,六條肉總算是熏成了,要是天公再作美,能得幾天好天氣曬的更幹些,就非常好儲存了。


    而且這樣熏著出來的肉,吃著更香,隻需要炒菜的時候切上一點,就能讓菜的味道提升很多。


    江家解決了壓在心底的一塊大石頭,當晚都難得睡了個輕鬆的好覺。


    第二天江初禾起來,柳哥兒已經收拾好了東西,準備迴去村學讀書。


    此時已經是六月底,秋闈童生試在八月下旬,已經隻有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來溫習,他一天都不想浪費。


    江初禾倒是有點擔心:“王瘸子好歹是王夫子的族親,他這次吃了大虧,要是忌恨上了你,你迴去讀書豈不是不妥?”


    柳哥兒笑笑:“夫子還是講道理的,而且一個不是很親近的族親,哪有學生來的親近。”


    江初禾想想,這倒也是,夫子就相當於學生的父親,總不至於為了外人,難為自己孩子。


    烙了餅給柳哥兒吃了,讓他安心上學,江初禾便帶著幾張餅往田裏去。


    江家這片田的草有十來天沒拔,著實比別人家都青些,稻秧倒是都被草給遮了,看起來病怏怏的。


    江初禾到了田裏,沈牧已經到了,看著已經拔了不少時候。


    她一愣,趕緊招唿,“沈牧哥,你來多久了,快來吃餅吧。”


    還好怕沈牧來,帶了幾塊雞蛋餅,不然她都不知道怎麽打開話匣子。


    沈牧聽到她的聲音,才從田裏抬起頭道:“禾娘來了,餅先放著,我等會兒餓了再吃。”


    江初禾看已經幹淨了大半畝的田,想著他恐怕都幹了一個時辰了,想必天不亮就來肯定沒吃早飯。


    便堅持,“沈牧哥,你先來吃餅吧,我剛好有些話想跟你說。”


    秘密的事一直也沒找到機會跟沈牧說,趁著現在隻有他們兩個人,說清楚才能放心。


    沈牧聞言,這才從田裏出來,在田埂邊的溝渠裏清理了手腳,這才到江初禾身邊來。


    江初禾趕緊把餅遞給他,“沈牧哥你先吃,吃完我跟你說。”


    沈牧不知道她有什麽私密話想說,不過未婚妻有事情可以想到跟他溝通,而不是自己悶在心裏,他倒是很高興的。


    一向不苟言笑的臉上,露出了絲絲笑意,眼裏也是溫和一片。


    他也的確餓了,接過餅子,卷成一卷,三口就能解決一個。


    江初禾的手藝好,又舍得放雞蛋放油,加上一點蔥花,香的很。


    等把四個盤子大的餅子吃完,江初禾這才道出了來意,“沈牧哥,我有些話想對你說。”


    “你說,”沈牧擦幹淨手,目光直視著江初禾,認真聆聽。


    江初禾躊躇了一會兒,才開口:“沈牧哥,我不知道你答應跟我成親,是不是有點喜歡我。”


    “但是我娘說夫妻之間要坦誠,我也不想騙你讓我們日後有隔閡,其實我......有個秘密。”


    沈牧有點愣,他聽她一開始這話風,還以為她是說自己不喜歡他,沒想到是想說自己有個秘密。


    那就是也喜歡自己咯,倒是挺可愛~


    他笑笑:“傻丫頭,誰沒有秘密啊?我也有啊,也許你阿爹阿娘也有。”


    “隻要這個秘密不影響你喜歡我,不影響我們的生活,那又有什麽關係呢?”


    “啊?”江初禾有點愣,“是這樣嗎?”


    沈牧哥完全不在意?這就解決了?!


    沈牧看她呆愣愣的模樣,第一次笑出了聲,“嗬嗬,放心吧,你有什麽秘密都不影響我喜歡你,知道了嗎?”


    沈牧長得芝蘭玉樹,天天上山下田的,皮膚竟還細膩白皙,要不是一身短打裝扮,說是書生都有人信。


    一張臉更是出眾,平時冷峻時倒還罷了,此時笑起來如玉樹生花,讓人移不開眼。


    江初禾的心不爭氣的“撲通撲通”跳了起來,一抹胭脂色在臉上綻開。


    她發覺自己跟青姐嘴裏那些“顏狗”越發像了,不過是看著沈牧哥的臉,便覺得此生值得。


    沈牧拍拍她的頭,收了笑容,“以後不可胡思亂想了,少思多吃,才能快快長大。”


    江初禾聽出他這話是嫌自己小,有點不高興的嘟嘴,“說的你好像比我大許多似的,你也就比我大兩歲!”


    沈牧不跟她爭論這個,既說開了心事,還是料理田地要緊,兩人便雙雙埋頭幹活。


    江初禾解開了自己的心結,越發覺得沈牧好了,下午日頭太毒便不讓沈牧下田。


    兩人忙活了三四天,這才把兩家的田草又仔仔細細的拔了個幹淨。


    江初禾這段日子心情甚好,便想著家裏的農活也忙完了,想去試試開奶茶鋪子。


    正想著這天晚上等柳哥兒迴來商量,卻在下午就看到柳哥兒狼狽的迴來了。


    江初禾在院子裏洗刷碗筷,遠遠的看見外麵像弟弟走過來,立刻起身迎了出去,“柳哥兒,這是怎麽了?”


    柳哥兒此時形容狼狽,頭發散亂、衣服也撕破了,頭上臉上全是冷汗。


    更加讓人觸目驚心的是他的手,雙手的掌心高高的腫起,兩手到胳膊肘鮮血淋漓,看著恐怖瘮人。


    江初禾幾乎是看到他手的瞬間,眼淚便無意識的滾落下來:“柳哥兒,柳哥兒,你這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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