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如洗,陽光正好。


    沈牧一身新衣,趕著牛車下聘,正繞著村裏走。


    臉上表情不多,但是任誰看著他略向上翹的嘴角,也知道他心情很不錯。


    沈牧任人打量,看起來頗為正色,其實腦海裏的思緒已經不知道飄哪去了。


    前兒個傍晚就出發,一路疾走,緊趕慢趕的到了府縣。


    進城門前,他想起了城外的臨江河,聽說有幾條花船,是臨江縣的富戶才去的起的地方。


    沈牧想著這大蟲最值錢的也就是皮子和虎鞭,其中能更好抬價的就是虎鞭,花船邊應該更好賣。


    再說了,不需要費事,花船就在不遠處,走幾步路的事,如果賣不掉再進城也還來的及。


    這樣想著,他就讓跟著來的四個同鄉在城門口休息,到門口買了些肉炊餅給他們吃著。


    自己趕著牛車拉著大蟲就往臨江河上去,遠遠的就看見幾艘花船停泊著。


    船上燈火通明,還隱隱能聽見絲竹之音和歡歌笑語。


    沈牧朝其中最大的一條花船走去,停了牛車擺直身板,就從容的朝船上走去。


    左右守船的龜奴看他衣衫不潔,立刻圍了過來:“你幹什麽的?這裏不是你能來的地方,沒錢不能上!”


    “誰說我沒錢,我有錢!”沈牧裝作興奮上頭,掏出一大把銅板扔給龜奴,“讓爺上去!”


    又是吵嚷又是撒錢的,很快引起了船上客人的興趣。


    見沈牧明顯一副窮人打扮,卻好似一朝暴富了一樣,紛紛來了興趣。


    其中有個張員外,算是臨江縣的首富,族裏出了個京官兒,在臨江縣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他的第一大興趣是逛花樓,第二大興趣就是好打聽。


    平日裏沒事就喜歡打聽城裏城外的趣事,以滿足自己旺盛的好奇心。


    這下子新奇的事兒都到他眼前來了,他哪能錯過?


    立刻就在船上憑欄勾著頭往這邊瞧,還不忘調侃:“這位小兄弟,從哪裏發財來?”


    要不是發財了,似這等鄉下人,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靠近花樓一步。


    沈牧眼神好,一看他就是能買的起大蟲的,是他的潛在客戶。


    便也不惱他調侃,伸出自己一條胳膊握拳露出肌肉。


    炫耀道:“看到我這胳膊、這拳頭沒?打死了五百斤的大蟲!可不是發財了嗎?!”


    打死大蟲?!


    不管是花船上的客人還是花娘,甚至圍著沈牧的龜公,都隱隱發出驚唿。


    龜公們還悄悄後退了一點,這能打死大蟲,打死他們可不是就一拳頭的事兒?


    甭管這漢子說的是真是假,還是謹慎些好,萬一是真的呢?


    世人都慕強,你空有一把子力氣不行,但是你力氣大到能打死大蟲,那可了不得!


    張員外這下是真的感興趣了,也不憑欄往下看了,推開左右花娘,疾步就下船來。


    沈牧見他興衝衝的出來,後麵跟了三四個家丁,知道大魚這是上鉤了。


    張員外急匆匆出來,拉著他就問:“壯士,你說的可是真的?!”


    得,連稱唿都變了。


    “大蟲就在我牛車上呢,您說是不是真的?”沈牧指了指牛車。


    接下來事情順利的不可思議,張員外想要虎鞭泡酒巴結京官族親,沈牧想要賣個大價錢。


    兩人一拍即合,沈牧連城都沒進,直接賣出了八百兩的高價......


    牛車停在了江家院門外,沈牧這才迴過神來。


    前天他們幾個沒進城一路又趕了迴來,到家已經淩晨,卻見一箱貪睡的秀娘迷蒙著爬起來跟他說了禾娘的事。


    得,這一晚上也不用睡了,大半夜的直接抹黑上山去——花了好大的功夫捉了兩隻大雁。


    下聘以雁為上,但是大雁不好捉,便也有以鵝代替的,村裏人更多選擇雞鴨。


    可是沈牧本就覺得現在提親太早了,怎麽可能委屈了禾娘,守了一晚上捉了兩隻大雁這才舒了口氣。


    迴到家天已是蒙蒙亮,把大雁關進籠子裏,又開始了燒熱水給自己洗頭擦澡。


    等換上了壓箱底的新衣服和江林氏做的新鞋,這才挽好發髻,從前幾天的獵物裏挑了兩隻錦雞,朝江村長家去。


    江林氏和柳哥兒母子二人在院子裏等,江初禾和榆哥兒都待在她的房裏,沒出來。


    江林氏遠遠看見沈牧趕著牛車來,後頭還跟了不少孩童,急忙讓柳哥兒去開院門。


    不說看見這麽滿滿一大車的東西了,就是昨天早上李嬸子走後,她就對這個女婿很是滿意了。


    前天已經說好了,就隨便過來提個親就行,江家絕對不會拒了的。


    可是牧哥兒生怕委屈了禾娘,專門去請了村長媳婦李嬸子當媒人,這在村裏可是極有臉麵的。


    你看要是旁人甩著手去請李嬸子做媒,人家會不會應?


    更何況,短短一天一夜時間,就準備了這麽一大車的好東西,還有兩隻大雁,要不是有心根本做不到這樣!


    沈牧見柳哥兒打開了院門,下了牛車,牽進院子裏。


    趕忙對江林氏作揖,“外娘,牧兒無高堂長輩,隻得獨身過來下聘,請您原諒。”


    江家既跟媒人答應了求親,又交換了八字,並且昨天下午加急去合了,此時就算是準女婿,口稱“外娘”也沒什麽問題了。


    江林氏笑的合不攏嘴,拉著沈牧進堂屋讓他坐下歇息,柳哥兒拿出幾塊飴糖分給來湊熱鬧的孩童,就關上了院門。


    接下來,就是沈江兩家的事了,不需要旁人湊熱鬧。


    江林氏現在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


    平日裏她不怎麽外出,跟沈牧接觸不多,隻記得他是個標誌的兒郎,但是性子有點冷,讓人親近不起來。


    所以即使江初禾和沈秀娘關係很好,她也隻把沈牧當做是女兒好姐妹的哥哥,沒有其他想法。


    現在見他這麽重視禾娘重視這次求親,人又有本事,還幫了自家好幾次,真真是滿意的不得了。


    三人在堂屋商量細節,江初禾在自己房裏豎著耳朵聽,恨不得鑽出去看看才好。


    柳哥兒正在說合婚書的事,“如今那邊虎視眈眈,牧哥你就和阿姐把婚書合了吧。”


    “酒席的話,一時間難備,從簡就行。”


    辦酒席不比其他,要繡婚服、打朱冠,還要備酒水、各色菜品,都是要花時間的。


    莫說世家大族,就是村裏講究些的人家,少說也要準備三四個月,備齊了再合婚書辦酒席。


    其實下了聘過了定,江初禾就算是沈牧的媳婦了,隻是還沒完成儀式住在一起。


    這時候成親的規矩是三書六禮,講究的人家一樣都不能湊合,一套流程下來要小兩年去了。


    三書是聘書、禮書、迎書。


    剛剛沈牧過來下聘,已經送來了聘書和禮書,迎書就是去官府合的婚書,在大婚親迎那天送來。


    六禮是指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


    納采、問名昨天早上李嬸子來辦了,納吉、納征則是合八字、送聘禮,沈牧現在也幹完了,這會兒還要請期。


    兩天之內,三書六禮過了大半。


    雖然沈牧很是注意又肯花錢,都沒有含糊著辦,可是到底急了些,怕委屈了禾娘。


    現在柳哥兒又說明天就去把婚書辦了,草草準備酒席過來親迎。


    那一場婚事前後不過才花了三天,顯得有些不夠尊重,會被村裏的大嬸子小媳婦說嘴。


    沈牧搖了搖頭,“柳弟,不可如此著急,現下聘書禮書已送,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這婚期,還是要好好籌備才行,吉服、朱冠、酒席,都從簡不得,別人有的禾娘也要有。”


    “一輩子就一次大婚,禾娘要是什麽都比不過人家,日後如何能過的舒心?”


    這時候的小娘子,有可能一輩子就比這個了,他的禾娘怎麽可以什麽都拿不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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