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蘊玉到的時候發現情況遠比電話中說的更加嚴重。


    整個大學裏彌漫著伸手不見五指的白霧,細聞空氣中有微薄的血腥味兒。


    他步步謹慎,根據記憶尋找五號樓,周圍一片安靜。


    一個黑色人影襲來,石蘊玉咬破手指,躲開攻擊時,飛快送了他一滴血


    “茲啦!”


    一陣腐蝕的聲音,人影落地,發出沉悶的咚聲,是真人!


    石蘊玉連忙查看,看衣服像是學校裏的學生,一股股黑煙從他眉心冒出,臉色從青紫逐漸轉變成正常色。


    有東西控製了他們!


    若是整個校區淪陷,豈不是有上千人?


    是副本作怪,還是大自然的演變?


    石蘊玉更傾向於後者,若如他所猜測的,技能是自身的產物,根據大自然的演變規律,每一樣東西的新生一定有著它必須存在的道理


    隻有人類進化,有了異能力的人類,在大自然中無所不能,沒有約束的強大力量會打破自然界的平衡,更嚴重會導致人類這個群體混亂,罪惡和欲望滋生,法律不存國將不國。


    若異能是一種進化,一定不止人類在進化,隻要證明了這個大學裏的東西與副本無關,他的猜測就成立。


    石蘊玉在這個倒黴學生臉上印了一個血指印,剛才被驅逐的黑煙證明朱砂血有克製它的功能。


    感知放大,周圍四百米,空無一人,幼蛇在前方開道,石蘊玉孤身一人走進了這片霧區。


    *


    “別殺人!打暈他們!等支援!”李靜厲聲嗬斥,阻止了乾熏的殺招。


    兩人擺脫被控製的學生的攻擊,無頭蒼蠅一樣在霧區奔跑。


    乾熏停了腳步


    “別白費力了,是鬼打牆,你覺得你在跑,其實是在繞圈子,還不如省些力氣。”


    李靜再次打暈一個學生


    “這東西的本體到底在哪裏!”


    乾熏在這時候還心不在焉,霧區裏的東西並不很厲害,棘手的是,它隻藏在學生身後,而不正麵出現。


    兩人束手束腳,隻能防禦不敢出擊。


    乾熏:“108會來嗎?”


    李靜一時沒反應過來,想了一會兒才弄明白他嘴裏的108是誰。


    “你為什麽總揪著他不放?”


    乾熏本人就像一條蛇,語調低沉語速緩慢,這種聲線適合去講鬼故事,陰森森的


    “他打我。”


    李靜勸道“你當初做的也不對,聽說他手上一塊肉差點被刮下來,你們兩個現在是同事,有什麽仇怨,不要鬧太大。”


    乾熏認死理“他打我。”


    李靜:“……那你要怎麽辦,打迴去?”


    乾熏陰鷙一瞥,不言不語,他有自己的想法,且不願意說出來。


    *


    “108!”石蘊玉迴頭,一個男人,有些眼熟。


    “我,乾熏。”他聲音陰森森的,抱著雙臂


    “你怎麽才過來,李靜讓我來接你,跟我走吧。”


    石蘊玉眼眸一凝,跟了上去,乾熏帶他在霧區七拐八拐


    “還沒到?這裏什麽情況?”


    走在前麵的乾熏沒有迴頭“急什麽,馬上就到了。”


    石蘊玉忽然聞到了一陣甜膩的香味,槐花!


    五號樓附近有個小樹林,裏麵有一棵大槐樹,是學校的一大風景,每到夏天,微風卷著槐花的清香送進宿舍樓裏,伴著學生入夢。


    隻這一分神,乾熏消失了!


    他察覺地底有動靜,翻身躲過地下的突刺,早知道這個乾熏不對勁,這是將他帶進老巢裏了?


    一根根樹枝拔地而起,疊疊人影在樹枝叢裏穿梭,石蘊玉忽然出招抓住一個人,看起來像是學校裏的學生,臉色青紫如之前攻擊他的人一樣,將其打暈扔了出去。


    一個個黑色的人影用幽靈的速度在樹根叢裏旋轉,時不時出招偷襲。


    被磨著過了幾招,石蘊玉口中厲嗬:“五行!土曰稼穡,束縛!”


    地下泥土變軟,化成了棕色絲綢順著人的腿,將所有人固定在了原地。


    石蘊玉見此招有效


    “五行反克!土侮木,土重木折!”


    係統沒有任何動靜,但是自然界的法則做出了迴應


    土重木折!


    一股擺水波紋從他身體裏蕩出,所掠之地,土壤變得比水泥還要堅韌,地底的槐樹枝被封鎖,堅實的土地牢牢的抓住槐樹的根部,它賴以生存的土壤變成了,囚鏈。


    一股氣力被抽走,石蘊玉兩腿一軟險些站不住,濃重的疲憊席卷神經末梢,眼皮重的抬不起來,他咬了自己一口,強打精神,猜測被證實了,所謂的技能就是自然界賦予人類的一種能量,來源於人類自身,剛才的五行生克涉及自然界規律,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


    身體濃重的疲憊感就是透支的警告。


    剛才一心想著將槐樹釘死,用力過猛了。


    即便如此,他眼睛亮如星辰,剛才係統沒有動靜!


    這說明係統無法檢測他的能力又或是緯度關係?


    暫且將疑問埋在心裏,這個問題他還需要在副本裏側麵打聽一番。


    石蘊玉拿出匕首,靠近那棵槐樹,槐樹全身被土化成的鎖鏈絞纏,根部彌漫著死氣。


    他徒手去挖樹根,一張人臉出現


    “乾熏?!”


    他連忙把他從地底挖出來,樹根細小的根須,穿透他的皮膚,正吸著他的血,再晚幾分鍾這人要麽窒息而死,要麽失血過多死。


    朱砂血很有用,喂了他一滴,攀附在乾熏身上的根須,害怕的撤退。


    石蘊玉拍了拍他的臉


    “醒醒!還能醒嗎?”


    乾熏吃力的睜開眼睛


    “李靜……危險”


    石蘊玉抓住重點“你和李靜在一起?”


    乾熏搖搖頭又點點頭,幹啞著嗓子用盡全身力氣喊


    “鬼……畫皮……樹心。”


    石蘊玉敲了敲樹心,皺眉“空的!”


    他用刀柄,估了一個範圍,揭下一塊樹皮後,裏麵的情景震撼人心。


    三具屍體已經被吸成了幹屍,隻剩一層薄薄的皮膚掛在骨架上,而他們沒有臉……


    臉部的骨骼平整光滑,即便再高明的畫骨大師,也無法根據臉部平整的骨骼去繪出他們生前的樣貌。


    與其說他們沒了臉,不如說他們沒了身份。


    “槐樹伴生,吸血,惑人,大霧,畫皮,做戲一生。”


    這個槐樹隻是軀殼,真正的鬼已經不在了!


    它選定的人是李靜。


    鬼不可能讓他們找到李靜,因為它想做人,又或者說像披上人皮,混入人間。


    他曾在師父的《怪異聞》裏看過這樣一個故事,戲鬼,槐樹伴生,吐霧惑人,存在原因不詳,


    被戲鬼殺死的人,都會成為幹屍,皮骨分離藏於槐中,容貌全消,因為戲鬼沒有身體和麵貌


    它們五感皆無一生渾渾噩噩,如悟道蜉蝣,每每生出意識,就是生命的終點,除非它們得到一個身份


    隻要披上人皮,得到人類的信任,被人類帶出出生的地方,就可以篡改帶它出來的人的記憶,以身上皮囊的身份活著。


    它會接受所繪皮囊的記憶,直到完全的變成他,遺忘自己的真實身份,徹徹底底成為一個人,所以被稱為戲鬼


    一生如戲,上了戲台要麽唱完一生,要麽死在中場。


    按理說戲鬼不會被召喚,它們困在自己的出生地,沒有意識,有了意識後生命也即將到終點,要麽就此死去,要麽展開殺戮。


    除非……有人點靈。


    幼蛇爬了迴來,反饋的情緒是迷惑,霧區連動物的感知都蒙蔽了。


    若還有什麽東西能破除這片迷障……


    水池邊,石蘊玉點燃了香煙,一點星火送青煙直上融入大霧,模糊了他目中悲憫


    “五行相侮,火侮水,火曰炎上。”


    全身氣力被抽幹,石蘊玉軟趴趴倒下,一根手指頭都抬不起來,瑰麗的霞色下小卷毛模糊了眼角的鋒利,整個人柔軟極了,他陷入了一場遲來的夢。


    火!滔天大火!


    紅的像夜晚的紅霞,染紅了整片天空,炙熱的溫度灼燒一切鬼魅!


    “啊啊啊!!!”


    一陣淒厲的慘叫,李靜悚然發現,身邊的乾熏臉皮潰爛,露出森森白骨,空洞的眼眶爬著幾隻蠕蟲,身上散發著腐爛的味道,她從火海裏伸出手,李靜連連退步!


    周圍一切清晰起來,她正處在校園門口,一隻腳已經踏出了校園。


    戲台搭好,奈何戲未開場,就已落幕。


    *


    石蘊玉入夢了,夢中一望無際的大沙漠烈陽溫度收斂,烏雲遮蔽一場暴雨傾盆,雨後一叢叢根係拔地而起,倒卵形,頂端尖集,散枝傘蓋狀,鮮花綻放形似喇叭,色彩豔麗,鋪疊成片


    大沙漠很快成了花的海洋,一個男人一身黑色軍裝,身形筆直的像一根國產鋼筆,嚴肅剛正,又透著一股高冷的禁欲感。


    石蘊玉的視角在天空,男人在花叢中遠遠望著他,一手撫肩淺淺彎腰,一個歉意的紳士禮,一望無際的沙漠玫瑰,是道歉的禮物。


    夢中,石蘊玉被取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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