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她們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幸好老趙家的男人並不是那種隻等著女人伺候的人,眼看著幾個媳婦加上老娘都沒醒,趙老頭就做主,安排了飯食。


    吃飯的時候,趙明亮還在騾車旁邊叫了兩聲,聽到裏頭傳來此起彼伏的唿嚕聲,估計幾個人也是累得很了,便幹脆也沒有再叫。


    這會兒紅穀鎮的城門口已經開了,城外的難民和附近的一些村子的村民們也開始排隊,準備入城。因為劉巧花方晴兒等人沒醒的緣故,趙老頭幹脆跟押尾的趙進財趙進寶兩兄弟交換了一下位置,讓他們領頭,先帶著村民們入城。入城之後有要補充補給的自己去,最後大家在出城的地方集合再一起出發。


    安排是安排好了,但是紅穀鎮入城卻也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入的,城門口小吏會檢查每個人的戶籍和路引,有的才能進,還要收一個人五文錢的入門費。要知道天災之前,十文錢就能買一斤上好的肥豬肉,因此這個錢對於農家來說也不算小費用。不過趙家村的村民倒是都有了心理準備,十文錢一桶的甜井水他們也買了,這會兒紅穀鎮又是南下的必經之地。因此趙家村的人倒是老老實實地一家人一起商量著準備著錢。


    等到趙家村人都排上了隊,趙老頭看騾車上的人還沒醒,也沒叫人,隻指揮著三個兒子牽著大黃二黃和大黑騾子去排隊。隨著騾車動起來,車上的幾個人也陸續醒了過來。


    “哎呀我的媽”趙燕晚上睡著睡著滾到她娘王招娣旁邊,壓著王招娣的胳膊睡了好幾個時辰,王招娣這一醒過來,胳膊已經麻得跟幾萬隻螞蟻在爬一樣,王招娣沒忍住哀嚎了一嗓子,把其他幾個人也叫醒了。


    王招娣甩了甩完全麻了的胳膊,氣得嘴裏斯哈斯哈的抽冷氣。她用另一隻手狠狠地戳了二女兒好幾下,然後讓她趕緊幫自己揉。


    趙燕這會也完全醒了,她嘴裏還含著半個麵包。今早上太困了,都沒吃完就直接睡著了。這會兒看看她娘扭曲的臉色,她趕緊嘻嘻笑著三兩口把麵包吃完,去給她娘按胳膊了。


    李桂芝身上倒是沒咋麻,但是昨晚上說了一晚上的話,這會兒嗓子疼得不行,趕緊灌了好幾口水。


    趙芳這會兒醒過來,趕緊先把劉巧花攙了起來。劉巧花擦了擦眼角的眼屎,習慣性的瞪了王招娣一眼:“就你鬧騰”。然後打了個大哈欠,伸了個懶腰。


    隻有方晴兒還困得不行呢,她昨晚上換了衣服,但是沒舍得洗臉。這會兒隻覺得臉崩得難受,便拿了一塊帕子,在旁邊準備喂牲口的大水缸裏頭打了一盆地水出來,浸濕了,先擰幹遞給劉巧花。然後又拿了塊給自己擦了把臉。其他四人見已經裝了水出來,也都各自從身上拿出帕子擦了把臉。


    原本還想著擦完臉的水喂給大黑騾子的,結果幾個人洗完之後,水就已經渾濁得不行了。幾個人不由得各自相視一笑,幹脆又涮了涮帕子,打算給家裏的幾個男人用。


    趙明亮這會兒已經給趙淑趙霞還有雙胞胎兄弟兩擦洗過了,還就這他們的帕子自己胡亂擦了臉,這會兒見媳婦兒拿著帕子過來了,忙笑嘻嘻的伸過臉去。其他幾個人到底沒有他這麽沒臉沒皮,也隻接過各自媳婦和妹妹的帕子,擦了擦。就這樣一盆底子水,讓全家人都幹淨了不少。當然洗完過後,這臉盆裏頭已經全是黑黝黝的泥了。就這劉巧花也沒舍得潑,而是放在了大黃背上,打算看看紅穀鎮能不能買到兩根蒜頭或者蔥頭,栽在木盆裏頭,發出來當個菜吃。


    等大家收拾完,差不多隊伍也排到了。


    他們家大大小小十六口人,一共要交八十文的進城費。劉巧花當然不會這麽痛快交,就算有也是要哭哭窮的,在磨了半晌,守城門的人已經快發怒的時候,劉巧花才依依不舍地拿出了錢袋,一個一個銅板的數著,那種心疼和不舍真是到了聞者傷心,見者流淚的地步了。最後守城門的人受不了了,主動降了兩個銅板,讓他們趕緊滾。


    一行人以七十八文的巨款近了城,按說紅穀鎮隻是一個鎮子,但是進了城門之後,才發現這入城費收得倒也不算冤枉,紅穀鎮裏頭一片欣欣向榮,街道兩旁的商店居然都開著,街道上也有人叫賣,跟之前平陽縣十室九空的狀態完全不一樣。不過街上衣衫襤褸的人和小二口中翻了幾番的物價才讓人有了這是災年的真實感。


    趙老頭家人倒不用買什麽糧食,方晴兒和趙明亮合計了一下,方晴兒又換上了那身粉紫色的宮裝,帶上了兩個昨晚剛剛做好的發簪和珠花,手上也戴了好幾個鐲子,趙明亮換了身幹淨的衣裳,兩人一塊去了銀樓。好在方晴兒臉上的脂粉也不知道是怎麽做的,她用了清水洗居然沒咋掉。等她換好了衣服收拾了一下,就跟昨晚區別不大了。


    銀樓的小二眼力多毒啊,見這兩人男的穿得雖然普通,但是臉上卻幹幹淨淨的,女的衣服料子更是帶著絲光,特別是那鮮亮的顏色,這連他們這個自詡完全可以和縣城媲美的鎮上都少見得很,頭上手上掛著的首飾也新穎得緊,看兩人神情親昵,立馬滿臉堆笑的迎了上來:“老爺夫人,您二位裏邊請,看看想要看些什麽?”


    “勞煩小二哥,叫你們掌櫃的過來。”趙明亮撇了一眼小二,直接開口。


    “行呢,您二位稍等。”小二得了一句勞煩,屁顛屁顛的把他們二人讓到了裏間,就去找掌櫃去了。


    這個店小二算是這個掌櫃家沒有出五服的內侄,最會看人下菜碟,這會兒找到掌櫃的,就一臉神秘的叫他:“二叔,來了兩個大客戶。”


    掌櫃的從櫃台後邊直起身來,走出來敲了小二的腦袋一下:“幹你的活去。”然後拍了拍衣襟,自顧自的去了裏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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