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吃罷早飯,趙老頭就讓人吆喝著趕緊出發了。這次他們的目標是紅穀鎮,這是附近的一個大鎮。雖然說跟縣城不能比,但是據說鎮上東頭的大宅子,是京城刺史王大人的老宅,聽說家裏老太太老太爺年紀大了,不願意舟車勞頓去京城,因此一直在住在老宅裏頭呢。每一次逢年過節,往紅穀鎮王家老宅投拜帖的官家人可不少。更別說那些大戶人家了,無論是員外爺還是地主老爺,雖然不一定攀得上王家,也是從不敢錯了禮數。就因為出了王刺史一人,紅穀鎮也算是雞犬升天,聽說王家護家宅的護衛,比官府的衙差還要厲害幾分。為了不打擾王老太爺等人,一般的山賊土匪乞丐小賊都不敢在鎮上造次。


    雖然說按照甜水村村民的說法,去紅穀鎮大概是一天半的路程,從山裏走出來不久,就是一條大官道。不用太著急,著急也沒用。但是趙老頭他們總覺得,山賊嘴裏的那個黑老大一夥人就像是懸在半空的一把刀子,能走遠一點還是得離遠一點,最好能到紅穀鎮才算真的安全。


    再說趙老頭喝了劉巧花分給他的一半牛乳,不知道是心理問題,還是牛乳補身體的作用就是這麽強。他隻覺得自己現在有使不完的勁頭。看看家裏其他人也有一個算一個,各個都挺有精神的,因此就更打算一鼓作氣,哪怕熬個大夜,也要盡快趕到才好。


    眾人在甜水鎮買到了水後,家裏養的牲口也算是痛快的喝了一迴,在山路上一路上的枯草也算是填飽了牲口們的肚子,因此這一抓緊起來,速度還真提了上來。


    而且東西總是越吃越少的,騰出來的地方讓老人孩子坐上,大家也更能甩開膀子往前走。


    這一次趕起路來,就沒有再安排休息的時間了,餓了啃兩口餅子,渴了喝一口水,小孩子累了就跟車上的人換換坐,至於大人,忍著吧。主打的就是一個快,更快,最快。


    他們一村子的人居然走出了一種急行軍的感覺,把官道邊上單獨或者三兩家聯合逃荒的人看得一愣一愣的。這些人雖然不知道所以然,但是也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一個跟著一個,沿途被他們經過的人都被帶得不由自主的著急忙慌起來。


    但是趙家村人這會兒卻也顧不上理睬別人,連自己人都顧不上說話,隻埋著頭一路往前走。就這樣趕路趕了半天,他們居然在戌時中遠遠的看到了紅穀鎮的影子。


    眾人精神大震,也顧不上天已經透黑,再次加快了腳步。


    紅穀鎮果然不愧它防禦比縣城更牛的稱號,高高的城牆看起來氣派得很,盡管已經入了夜,城牆邊上也比其他地方顯得更加涼快一些,顯然高高的城牆在白天的時候就擋住了熱烈的陽光,此時城牆底下已經聚集了一片又一片逃難的人。此刻城門緊閉,顯然今天是不準備放人入城了。


    到了這裏,趙老頭等人一直提著的心也放下了一些,讓大家圈出一個地方,就地休息。他們兩百多號人聚在一起,看起來又團結又兇悍,周圍的人都忍不住挪了挪地方,給他們讓出了一塊地。


    大家都安下心來,準備挖灶生火。


    趙淑也早早的就跑到了方晴兒身邊:“娘,給我好吃的。”三歲多的小不點經過了這兩天,也清楚了她娘身上總是能拿出不少好吃的。因此一看隊伍停了下來,就吱溜一下溜下車來。


    “娘為啥要給你好吃的?”方晴兒虎著臉,一看趙淑這個樣子,趙明亮之前說的會說她肯定是唬弄人的,壓根就沒有好好的教訓她。


    “咦?”趙淑疑惑的歪歪頭:“娘,我餓了。”


    “你餓了,大家都餓了,你看大家是不是都在等著。”方晴兒繼續板著臉。


    “娘,你為什麽不高興?”趙淑這會兒看出來不對勁了,她軟著聲音問她娘。


    “娘問你,大姐姐對你好不好?”方晴兒看到女兒關心的神情,到底心軟,緩和了語氣對女兒說。


    “好呀,我喜歡大姐姐。”趙淑扭著手指頭說。


    “那你早上明明已經在車上喝了牛乳,為什麽還要喝你大姐姐的份?”方晴兒放低聲音問。周圍都是噪雜聲,她也不擔心被家人之外的其他人聽到。


    “可是大姐姐就是給我喝的啊。”趙淑驚訝的看向她娘:“我不能喝嘛?”


    方晴兒噎了一下,然後細心的教導女兒:“淑姐兒,你有很多牛乳對不對,但是大姐姐就分了那麽一口,你喝了她的,她自己就沒得喝了。你今年三歲半,第一次喝牛乳,大姐姐十四歲了,也是第一次喝。在你不缺這一口吃的的時候,娘希望你也能多想想關心你的人。”


    方晴兒的話還沒說完,趙淑就說話了:“娘,那如果很缺的時候呢?”


    方晴兒又噎了一下:“很缺的時候估計也不會存在推讓了,還是要先緊著自己更重要。”


    說完了自後方晴兒總覺得哪裏不對,但好像的確是這個道理。她害怕女兒成為一個自私的人,歸根結底也是不希望她因為這個性子不討人喜歡,最後沒有人關心。但是如果已經到了緊缺的地步,那麽無論是食物還是水,別說趙淑了,她也肯定是隻會緊著自己最親的人的。這樣看來,趙淑的行為好像也沒什麽不對。


    方晴兒自己陷入了糾結,倒是趙淑似乎看出了她娘糾結的點,主動安慰她娘:“娘,我分了牛乳糕給大姐姐吃,大姐姐嚐過牛乳的味道了,您別擔心,大姐姐不會不喜歡我的。”


    方晴兒摟過麵前三歲的女兒,心裏苦笑,自己似乎是白糾結了。有了神仙大人傍身之後,她反而比起之前愈發的患得患失起來。罷了,橫豎有我呢,總能讓淑姐兒快樂地長大的。這一刻,她的想法突然就跟趙明亮的重合了起來。


    想通了之後,她也不再糾結,挑了一包麵包碎遞給了淑姐兒。看著淑姐兒接過去,先遞給她一塊,自己再吃了一塊,然後快快活活地跑開去給家裏人分吃了,她不由得也笑了起來。


    “不糾結了?”趙明亮不知道啥時候到了身邊,刮了刮方晴兒的鼻子笑話她。


    “三哥!”方晴兒羞紅了臉,跺了跺腳不理他,向著正在做飯的劉巧花和妯娌兩人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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