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從五福堂離開後,隻覺得心裏煩亂,便想著找個地方散散心。


    若是以前,他說不定會去尋甄常在,但眼下甄常在失了聖心,尚在禁足,皇帝是不願意見她了。


    皇帝將圓明園裏頭的妃嬪捋了個遍,這才吩咐道,“蘇培盛,去婉貴人處。”


    婉貴人一聽到皇上要來,自然很是歡喜,當晚可以說是使出渾身解數討好皇上,力求讓皇上滿意,好多得些盛寵。


    次日一早,待皇帝離開後,婉貴人滿意地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麵色紅潤,眼睛裏都是嬌媚的顏色。


    可她的得意在看到一碗褐色的湯藥時消退得無影無蹤。


    “小主,您請用吧。”


    婉貴人緊緊攥住了手心,“皇後娘娘仍如此吩咐的嗎?”


    “迴小主,最近皇後娘娘雖不曾過問,但並無新令傳過來,依照舊例,請小主飲下此藥。”


    婉貴人死死盯著眼前的小宮女,忽然奪過藥碗一飲而盡,隨後摔迴她的懷裏。


    “這下你滿意了吧!”


    小宮女毫無慌亂,拿穩了藥碗一福身,就退了出去。


    婉貴人看著她的背影,氣得胸膛連連起伏,揮手就將梳妝台上的脂粉摔倒了地上。


    “欺人太甚!”


    婉貴人身邊的貼身宮女詩香心疼地安撫她,“小主,且忍一忍吧,皇後娘娘拿捏著大人和夫人,咱們隻能暫避鋒芒。”


    “我已經表明以後會事事聽她的,她卻要我每次侍寢後都要喝藥!這樣長久地不能懷孕,我還有什麽盼頭!”


    “小主……”


    詩香小心地去看了看,確定外頭沒人能聽到她們說話,這才迴來。


    “小主,皇後娘娘出了這樣的事,一時半會是顧不上咱們這兒的。小主且忍一忍,等這幾次的藥用完了,想必皇後那邊也想不起再送過來的事,到時候小主自然就能懷上皇嗣了。”


    婉貴人的擔憂絲毫未減,“這都幾天了,皇上那裏還一點兒消息都沒有,這次瑾貴妃的事這般惡劣,皇上必定是要給個結果的。”


    “皇後娘娘如何,咱們心裏頭都有數,之前小主不過想搏一搏恩寵,就被皇後記恨,竟派人去威脅老爺和夫人,害得小主隻能服藥,替她爭寵……”


    提及此事,婉貴人也是一臉恨意,“若是皇上能徹查此事,將皇後給廢掉就好了!”


    此話可以說是大逆不道,但詩香是忠仆,隻想著如何能讓主子過得舒心,並不覺得婉貴人的話有什麽不妥。


    可婉貴人自己斟酌了一會兒,又覺得不太可能,皇上願不願意徹查此事,或者說願不願意將此事的緣由公布出來且兩說,就隻因為要顧及太後娘娘,皇上也多半不會輕易廢後。


    “若是皇上連這樣的大事都能放過皇後,那我這後半生豈非無望了?”


    婉貴人如此想著,竟漸漸有些絕望,她初入宮時,因為知道自己和純元皇後的長相相似,又有人專門調教著她的聲音和才藝,她隻覺得入宮後勢必要得盛寵的。


    若是來日能夠有孕誕下皇子,為嬪為妃也是指日可待。


    結果入宮後的種種,讓婉貴人不得不清醒。


    在被禁足的時候,婉貴人膨脹發熱的腦子終於冷靜了下來,她不再浮躁,盡力學著別的寵妃,去做一個討皇上喜歡的人。


    可婉貴人沒想到的是,她隻不過是想多得一些皇上的寵愛,隻不過是想生下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皇後娘娘就雷霆般出手,掐住了她的命脈,讓她隻能聽命於她,從此再無希望。


    詩香也很是擔憂,“小主,若是這樣的大事都不能讓皇上責罰皇後娘娘,那以後無論發生什麽,皇後娘娘豈非都會安然無恙?”


    皇後一日不倒,婉貴人就一日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這樣沒有出路的日子,叫婉貴人和詩香都憂心忡忡,卻想不出什麽好主意來。


    果然,幾日後,皇帝的旨意下來了。


    宮女飛兒膽大妄為,汙蔑貴妃,夷三族。皇後治宮不嚴,識人不清,著罰俸半年,後宮諸事交由瑾貴妃主理,敬貴妃協理。


    雖說之前皇後手中的宮權已經分到了佳瑜這裏,但此次皇帝旨意中提及由佳瑜主理宮務,與從前的協理不同,這意味著佳瑜是實際上做主的人,任何涉及宮務之事,佳瑜都可以直接做決定。


    而皇後除了還有皇後的名頭外,她的手中徹底沒有了權力。


    佳瑜接旨後並無半分喜色,隻是照常謝了恩,連給蘇培盛的荷包都沒有準備,直接迴了正殿。


    桐兒自然是扶著佳瑜進去,隻留下小山子賠著笑,悄悄給蘇培盛手中塞了一張銀票。


    “蘇公公,如今天兒熱,我們娘娘身子不爽快,您別往心裏頭去。”


    蘇培盛接過銀票,笑罵了一句,“你小子跟我還打馬虎眼,放心吧,咱家心中有數!”


    蘇培盛自然不會對瑾貴妃有什麽意見,且不說他早就向著瑾貴妃,就說今日之事,他也知道瑾貴妃這個態度不是對他,是對著皇上呢。


    不過這話不能明說,他和小山子隨意聊了幾句,便迴去複命。


    皇帝聽了蘇培盛的轉述,停滯了幾息,“瑾貴妃沒說什麽?”


    “迴皇上,瑾貴妃娘娘接了旨意後便迴了殿內休息,並無什麽話。”


    皇帝輕歎一聲,“罷了罷了,皇後那邊如何?”


    “迴皇上……”


    蘇培盛略頓了頓才說,“今日桃花塢裏頭送出去兩次碎瓷片,又著人去內務府補了不少茶具和擺件……”


    雖然蘇培盛話說得委婉,皇帝的怒氣可是絲毫未減。


    “看在太後的份兒上,朕這樣輕縱了她,她卻還敢如此放肆!”


    本來這幾日心情就不好,眼下皇帝的怒火一下子集中到了皇後身上。


    這次的事情,皇帝本來就心中窩火,瑾貴妃對他不滿,他自知理虧不能說什麽。


    太後軟硬兼施,要他留住皇後的尊榮和性命,他也不能硬來。


    他昧著本意將罪名從皇後身上硬生生給挪開,她還如此不知足!


    “傳朕旨意,皇後罰俸期間,一應用度都要節儉為先,以後若是桃花塢的器具損耗太多,就不必內務府去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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