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廿八,廣北的氣溫降了很多。


    一夜之間,許多地方積雪都有半尺之深。


    立冬是前幾日就到來的,但地處廣北,要臨近陰曆十月才有更加深刻的感覺。


    現在就是如此。


    格外嚴寒的天製八年,廣北民眾先前並沒有準備多少相應的衣物,如今官方隻能按戶發放軍大衣。


    此時,天還蒙蒙亮,林緒穿著軍大衣,走向兩廣府舊城的議堂。


    今天整個廣北官方的高層,都要前往這裏舉行會議。


    這次會議,要延續先前南北之爭的話題,選定出兵方向。


    先前南北紛爭的選擇題,如今已經變成了一個單項題目——北征。


    之所以不說北伐,是因為廣北仍奉北方京師為正朔。


    在京師沒有確切淪陷的消息之前,明令北伐如同謀反。


    軍大衣將林緒裹得嚴嚴實實的,大雪將大衣表麵覆蓋,最後進入議堂的是一個活脫脫的雪粽子。


    門口的守衛身後,幾個招待上前幫忙拍打掉了林緒身上的積雪。


    他不疾不徐走入議堂內,議堂內十幾根朱漆仿木柱對稱立於兩側,柱旁各有一排座位。


    林緒穿過一排排鮮紅色的軟座,他的位置不在這裏。


    在議堂的台上,左手第二個位置。


    林緒坐在位子上,拿起桌上的簽字筆,不停的轉動著。


    這是他的一個習慣。


    在高中,每每努力思考問題時,他就會止不住轉動筆。


    思考得越快,筆轉的越快。


    林緒正在努力梳理會議的脈絡。


    按流程,這一次會議是要先行秘密表決後再向公眾宣布了。


    和先前那次代表會議不一樣,這次屬於官方內部的會議,不采取直播方式。


    同時,上一次沒有強權人物登場,各方幾乎是在扯皮,這一次很顯然需要迅速站隊,達成一致,然後在短期內出兵。


    這天氣越來越冷,如果真冷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全城都得供暖。


    但在南方,除了少數地區,城市之中並沒有設有供暖係統。


    現在廣北既缺乏供暖係統,又沒有足夠的能源供上億人取暖,惟有抓緊時間主動出擊才是正確選擇。


    林緒思索之間,議堂內已經座無虛席了。


    現在在他身邊的,是一直在打醬油的門下行省的主官,門下平章事羅柏明。


    還有門下行省二把手,門下參知政事安濟明。


    以及樞密行台的二把手,負責統軍的行都點檢,華行淩。


    行台司馬,崔定鄂,專門代樞密令出席會議的。


    他一坐下,立刻將幾張紙條推給了林緒幾人。


    林緒接過其中一張紙條,打開一看:


    【樞密令的意思,是讓我們出兵湘中。】


    湘中......


    林緒當即攥緊紙條,仔細思考。


    湘中原屬湖廣平原之南,有耕地二億二千萬畝。


    更有甲級糧倉22座,而廣北甲級糧倉隻有區區6座。


    軍工廠專門設有超遠程導彈生產線,地下至少藏有核彈上百,得以快速補充戰略級武器。


    而巡州、嶽州,乃至潭州府,都是重要的據點和水陸網交通線,雖然現在水麵已然結冰,但解凍後仍有河運價值。


    “大會議題第一項,是否在天製八年冬發動北征。”


    華行淩開始發言了。


    “同意的點擊桌上按鈕。”


    “滴——”


    伴隨著一個個官員按下按鈕,台上林緒等人背後的大屏幕也出現了相應的票數。


    大約過了一分多鍾,屏幕上的票數逐漸穩定下來,最終止步於298。


    “全場320人,讚成298,第一項議題通過。”行台司馬崔定鄂立即宣布了結果。


    “第二項議題,北征出征路線。


    樞密行台充分采納了軍中將領以及參謀意見,並且經過了嚴密的分析,認為從前關縣地勢較開闊,大軍往北出擊最為合適。


    在前關縣出兵有三個大方向。


    其一,出兵湘中,奪取交通樞紐以及資源城市。


    其二,出兵九江,奪取稀土、鐵、銅以及煤炭石油礦藏。


    其三,出兵江北,奪取歸應州後向西轉入江南道,打通與荊北行省連接的通道,使得兩地連成一片。


    荊北是十一省三道通衢,平日倉庫中轉的物資不可計數,可提供足夠糧食和能源。”


    華行淩的聲音再度響起,宣讀了第二項議題。


    “本次議題不采取投票,是請各位為這三個方案填補缺漏,如果各位無異議的話,將會以其一方案來執行。


    現在,各位有十五分鍾的時間自由討論,十五分鍾後開始進入提議環節。”


    話音剛落,台下漸漸有了交頭接耳的聲音。


    林緒感到很奇怪,這些人就好像在課上的教室裏一樣,不敢說的太大聲,仿佛害怕泄露什麽秘密一樣。


    直到他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他才有些明白,這些人是來自不同地方的。


    對於他們來說,能否更快收複他們的故土或許才符合他們的利益。


    一刻鍾很快就到了,當議堂內重新恢複安靜時,華行淩問道:


    “各位可有異議?”


    他問完後,下麵的人鴉雀無聲。


    氣氛有些緊張,事實上是各方平衡的結果。


    無論誰質疑方案一,都有可能被其他人否掉。


    林緒隻感到那個樞密令還真是可怕,實力,權術都是一等一的。


    這裏大部分的人都是經過樞密行台的批準才任職的,樞密行台也是通過戰時軍管法獲得如此大的任免權。


    林緒的中書令就是被樞密行台扶起來的。


    無論怎麽講,現在所有人總算是被擰成一股繩了。


    崔定鄂見沒人有異議,隨即宣布第二項議題依方案一執行。


    “第三項議題,動員。


    按律,一級動員令可動員30%的總人口。


    但目前形勢不斷惡化,需要進入緊急動員狀態,發布特急動員令。


    目前廣北廣南仍有二十一市一億零八百萬人在冊,各地根據人口結構進行相應比例動員。


    請各地代表擬寫動員令,號召當地民眾積極參與動員。


    同時配合行省層麵做好動員工作。


    現在所有人起立,宣讀動員誓詞......”


    之後的議題沒有那麽重要,整整開了兩個多小時,林緒全程沒有發話。


    同樣沒發話的還有門下行台那兩個吉祥物。


    這注定是一場走馬觀花的會議,決策早就讓人定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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