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二采區通風巷道裏湧出的這股積水,洶湧澎湃地整整流淌了兩個多小時。初時水頭夾雜著煤泥一路摧枯拉朽,將支護通風巷道的鋼架徹底摧毀。中途時水流漸漸小了下來。到最後,隻有汩汩流水從人行斜巷上方流下。


    程自強扶著曹海旺在躲避硐室裏站地兩腿發麻,頭暈眼花。看見上方的水流漸漸小了,倆人緊繃的神經同時一鬆,一齊“噗通”一聲坐到硐室的底板上。


    喘了老大半天氣,曹海旺才緩過了神。作為主管生產的副礦長,礦井出了如此嚴重的透水事故,他自然負有不可推卸的領導責任。


    日他格老子,這股水究竟從何而來?生產科張大偉咋著從沒給我報個過這個情況?要不是小程兄弟,這不差點要了老子的性命嗎?


    一旦躲過了奪命之災,曹海旺把心思又放到了工作上。他顧不得疼地鑽心腳掌,強打精神問道:“嗬,嗬,小程兄弟,前麵你給調度室打通電話了嗎?”


    “打通了曹礦長,我說是你命令沿線人員緊急撤離。”


    曹海旺鬆了一口氣:“好兄弟,你立大功了,巷道沿線有上百名礦工呐!但願他們都能平安出去。”


    程自強心裏也頗為激動,寬慰道:“曹礦長,我倆都沒事,他們應該也沒事的。”


    “但願老天爺開眼!走吧兄弟,咱倆也出井吧。”


    程自強伸出手把曹海旺扶了一把,倆人站起身子,相攜著預備朝硐室外麵走去。程自強一隻腳剛踏上被水衝刷過的台階,又立即縮了迴來。


    “曹礦長,巷道裏的煤泥太軟了,很容易把人陷進去。要不我倆稍等等再走吧?”程自強朝曹海旺問道。


    “是嘛?”曹海旺也跨出一隻腳,又趕忙收了迴來,“日他格老子,這地軟的就像稀狗屎,還真沒法下腳。這可怎麽辦呢?”


    能有啥辦法?倆人隻好又蹲在硐室裏幹瞪眼了。


    又過了一會,曹海旺實在等不住了。他一拍大腿站起身子,說道:“兄弟,我這心裏實在著急上火呀!”


    程自強看曹海旺著急的樣子,想了想道:“曹礦長,我記得掛電話的那個硐室離這兒不遠。要不我去那裏給調度室打個電話?”


    曹海旺叮囑說:“也好,這活人總不能讓尿憋死吧?那你打電話問問地麵上的情況,千萬小心一點。實在不行就算了。”


    “我會注意安全的。”


    程自強小心翼翼地出了硐室,他試探性地用一隻腳踩了踩硐室外的煤泥,感覺比原先硬多了,這讓他放心不少。


    人行斜巷台階邊的鐵扶手,早被隨洪流而下的礦車和鋼架砸毀。程自強隻好用雙手扶著巷道的岩壁,一點一點摸索著向下走去。


    第二個硐室終於到了。硐室兩側的石壁被完全砸毀,底板上麵堆滿了煤渣,連放一隻腳的地方都沒有。


    見此情景,程自強感到他與曹海旺簡直太萬幸了!


    幸虧我倆躲在第一個硐室,迅疾的洪流傾泄下衝,倒是沒傷著我們。若是我倆在這個硐室躲避,說不定早被亂石砸成肉餅了。


    程自強又摸索著向下一個硐室走去。


    好不容易向下走了十多米,眼前的景象更令程自強膽寒。第三硐室早被砸成一個巨洞,哪裏還有防爆電話呢?


    “小程兄弟,怎麽樣?”曹海旺朝下晃了晃手中的礦燈,大聲喊道。


    程自強停住腳步,也摘下頭頂的礦燈朝上晃了晃,大聲說道:“曹礦長,我沒事。硐室裏的電話被水衝走,根本沒法跟地麵上聯係了。”


    “日他格老子。下麵的情況怎麽樣?”曹海旺罵了一句問道。


    “還好,煤泥比原先硬多了,基本能走。曹礦長,我想到下端去看看。”


    “那你稍等一下我,我倆一道下去吧。”


    “曹礦長,那你小心點兒,身子緊靠右側的岩壁,可千萬別摔著了。”


    “我知道,你先休息下。我馬上下來。”


    程自強隻好緊緊貼著岩壁,靜等曹海旺的到來。


    曹海旺腳上有痛風的頑疾,此時正疼地厲害。不過與寶貴的性命比起來,腳上的疼痛又算個啥呢!他忍著強烈的劇痛,一瘸一拐地朝著程自強站立的方向走來。


    看著曹海旺頭頂上礦燈一上一下的樣子,程自強就知道曹海旺的行動極為不便,他真想上去扶他下來。可原來巷道的台階隻供兩人上下同行,又經此番毀損,別說倆人,一人行走都已困難,哪能容他再去扶曹海旺呢!


    程自強隻好站在原地耐心等待。費了好大勁兒,曹海旺終於靠近程自強的身邊。


    “曹礦長,你感覺怎麽樣?”程自強問道。


    “還行,你前麵帶路,我們走吧。”曹海旺喘著粗氣說道。


    程自強再沒說話,專心致誌地摸著岩壁向下走去,曹海旺也小心翼翼地跟著程自強往下走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倆人終於接近人行斜巷的下端。程自強扭頭朝下望去,眼前的情景差點讓他昏厥。下端的出口早被洪水衝下的煤泥、礦車和鋼架封堵嚴實,哪有半點供他倆出去的縫隙!


    蒼天啊大地呀!我程自強正值青春年華,生命之花尚未綻放,難道就這樣白白命喪井底?


    曹海旺顯然也看見了下端的情況,迴頭見程自強身子異常,他猛然出手,一把就抓住了程自強的手臂,並用自己的身子緊緊地把他壓在岩壁上:“兄弟,堅強!我們一定會活著出去。”


    康州一礦生產科調度室值班人員趙國礦,接到程自強從井下打來的電話後,立即把電話打到岩巷掘進隊施工的運輸巷道電話硐室。


    “喂,二采區運輸巷道掘進隊嗎?我是礦調度室趙國礦,通風巷道即將透水,馬上通知所有人員立即撤離。”


    “喂,二采區臨時變電所嗎?我是礦調度室趙國礦,通風巷道即將透水,馬上通知所有人員立即撤離。”


    “喂,二采區通風隊嗎?通風巷道即將透水,馬上撤離。”


    “喂,二采區運輸隊嗎?通風巷道即將透水,馬上撤離。”


    ……


    給井下沿線區隊人員打完電話,趙國礦立即出門向當天值班領導、生產科副科長莫文強作了匯報。莫文強不敢怠慢,又立即向礦總工程師黃光耀作了匯報。


    黃光耀一聽頭皮子麻森一片,趕緊跑到礦長辦公室向礦長李宗正匯報了情況。


    李宗正一聽,臉色黑了下來,問道:“怎麽提前沒有一點預兆?”


    黃光耀囁嚅道:“礦水文地質圖上沒標明那地方有水,應該是今天這場暴雨所致。”


    李宗正正色問道:“誰下達的撤離命令?”


    黃光耀說道:“曹海旺副礦長,帶著生產科史朝陽中班一同下井,是去處理通風運輸巷的冒頂。”


    李宗正頓感事態嚴重,他“唿”一下站起身子,在辦公桌後來迴度了幾步,說道:“一、立即向礦務局調度室匯報情況。二、馬上通知局救護大隊做好救援備戰,準備隨時出動。三、你留在值班室總體協調,我與孫兆宇趕到井口指揮救援。”


    “好。”黃光耀轉身出門。


    李宗正拿起桌上的電話撥了幾個號碼:“喂,孫礦長,二采區通風巷道可能透水,你我立即去井口匯合指揮救援。”說完掛了電話,大步流星地出了辦公室。


    康州礦務局調度室接到康州一礦的電話,又立即向主管安全的副局長作了匯報。不長時間,康州一礦二采區即將透水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局機關大院。


    局電視台也得到了這個消息,台長派出兩名內部記者扛著攝像機趕往康州一礦。其中一人不是別人,正是葉倩文的大學閨蜜——柳若娜。


    ……


    “兄弟,你醒醒,可千萬別睡著哇!”曹海旺每隔一陣子,都要扭亮手中的礦燈把程自強搖醒。


    “曹礦長,我太瞌睡了。”程自強有氣無力地說道。


    “堅持住兄弟,礦上一定會想辦法救我倆的。”


    “嗯,我知道。”


    為了保持蓄電池裏的電量,以便救援隊伍來後能通過燈光發現他倆,早先曹海旺就讓程自強把他們倆的礦燈關了。不過每隔一段時間,曹海旺都要扭亮礦燈開關看看程自強的情況。


    又不知過了多久,曹海旺又把程自強搖了醒來。


    “兄弟,你還好吧?”曹海旺關切地問。


    “曹礦長,我餓。”


    “堅持住兄弟,礦上一定會想辦法救我倆的。”


    “嗯,我知道。”


    又是一片黑暗,又是一片死寂。


    “兄弟,兄弟。”曹海旺大聲喊道。


    “嗯,曹礦長,我醒著,餓地實在睡不著了。”


    “我也餓啊,兄弟。”


    “有啥吃的嗎?曹礦長。我真是太餓了。”


    哦?有啥吃的呢?沒呀!曹海旺渾身摸了摸,突然摸到了拴著礦燈蓄電池的皮帶。這可是牛皮做的,怎麽不能吃呢?


    “兄弟,兄弟,皮帶還在身上嗎?”曹海旺問道。


    “在呢。”


    “解下來,吃點兒吧兄弟。


    “這,能吃嗎?”


    “隻能吃這了。吃吧兄弟,吃點兒才能保持體能。礦上一定會想辦法救我倆的。”


    “嗯。”


    倆人各自解下纏在身上的皮帶,摸索著放到嘴裏。


    “哇——”倆人同時惡心地吐了起來。


    曹海旺到底經見過人世間許多的事情,他幹嘔了一陣後,又說道:“兄弟,為了保命,咱倆隻有強忍著咽了。


    “好的。曹礦長。”


    程自強和曹海旺忍著百般難受,用牙齒撕咬著皮帶咀嚼起來。咀嚼了一陣,肚子稍微好受了一些。倆人都疲憊不堪,不一會兒睡著了。


    再次餓醒來後,倆人如法炮製咀嚼皮帶。也不知咀嚼了多少次,兩條皮帶被他倆全部吞到了肚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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