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馬車鈴聲是那樣的熟悉。嘩冷、嘩冷冷。


    趴在路邊的陳醫生幾度昏迷過去。他醒來了,他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覺。自己家的馬車鈴聲總是縈繞在耳邊久久不去。他想,這一定是想家裏的馬車鈴聲了才總有這個幻覺。


    他繼續往家的方向爬。他知道不能在正道上爬。那樣就會被路過的馬車碾壓。


    他爬在通往縣城公路的側道上。那裏安全。一尺,一寸。一分。隻要是醒來他就往前爬。隱約又聽到了馬車的鈴聲。那聲音跟自家的車鈴是一樣的聲音。多麽熟悉。多希望那就是自家馬車呀。那樣就會很快迴家了。


    他這樣想著,鼓勵自己精神一些。千萬不能睡去,往鈴聲響起的地方爬,就能迴家了。


    鈴聲漸漸的越來越近,幾乎就到身邊了。他就感覺到家人已經到了身邊。他一放鬆自己,就暈過去了。


    嘩冷、嘩冷冷


    馬車的鈴聲由遠而近。從身邊慢慢的過去了。 鈴聲又由近而遠。


    一片寂靜。陳醫生又醒過來的時候,馬車的鈴鐺聲音有在很遠的地方隱約響起。他自己想想都可笑。怎麽能是自己家的馬車呢?自己真是糊塗了。


    雖然不是自家的馬車,下次經過身邊的時候一定要唿救。他這樣的打算著。咬牙繼續往前爬。


    馬車的鈴聲又漸行漸近。陳醫生準備唿救。可是他抬起手,已經喊不出來聲音了。他著急。他拍地。可是在車齡聲的掩蓋下。車上的人誰也沒聽見。就那樣的慢慢的從他身邊不足三米的地方行駛過去。


    就這樣,來來迴迴的。當馬車第三次經過他身邊的時候。他趴在路邊,再也聽不見自家的馬車銅鈴那美妙的聲音了。


    陳家的馬車在天亮的時候才找到陳醫生。在路旁邊,他們經過了三次的地方。他們才看到他們要找的那個人 。


    車上的人,一看見醫藥箱的時候,心裏都涼了。這一定是出事了。醫藥箱對於醫生而言。就像劍客離不開手中的劍一樣重要。劍在人在。醫藥箱就是醫生的劍。車上的人,誰也不敢往下想。


    這時候天已經亮了。馬車上的人遠遠的看見一個箱子。那個白色醫藥箱大敞四開的。裏麵什麽也沒有。


    他們跳下車,走到箱子前。他們順著箱子的方向往前看,大約有十幾米遠的地方。前麵隱約的有個黑東西臥在那裏。他們小心謹慎的靠近,走近一看。


    醫藥箱露出那用白花旗布做的襯裏子還是那樣的潔白幹淨。箱子的麵上的白色的漆能看出來是新掉的痕跡。被拖拽的已經四處斑駁,滿目瘡痍。


    再走近了一看。一個人趴在那裏,確切的說是一個膝蓋以下缺失的人趴在那裏。


    趴著的那個人。一隻手伸向前方,另外一隻手深陷在泥土裏,是準備像船槳一樣撥動土地向前爬行的動力來源。


    兩個庫管被布條緊緊的勒住。身上的衣服已經被血水混合著泥水沾滿。分不清什麽顏色。


    頭顱用下巴支撐著地麵看向前方,嘴角還帶著笑意。眼睛空洞的看向前方。


    過來的人迴頭順著爬行的痕跡一看。這已經變成黑色的血痕跡是從道路的左側三十米遠的一個亂葬崗那邊出來的。遠遠看去亂葬崗那邊新墳疊起。還有兩隻野狗在搶食著什麽,互相撕扯著。


    這個人從亂葬爬到路邊有三十米遠,在側路上爬行不超過十米。誰也不知道那是用怎樣的毅力支撐著爬到這裏。


    玉簫娘認出來這是自家的醫藥箱。箱子已經空空如也。箱子上沾滿了血跡。她立刻奔到箱子前,捧起醫藥箱。看見那白色的襯裏。那襯裏上有她縫錯的地方。她一看就什麽都明白了。


    她的心已經涼的透透的了。他轉過頭來看見幫忙來找人的鄰居圍住前麵。他就不顧一切的奔過去。


    車上的人一看,頓時大驚失色。想引開她不讓她看見,已經來不及了。


    劉大哥膽子大。他伸手把這個人翻過來。一試鼻息,早已經沒有了氣息。沒有血色的臉,已經沒有了痛苦。眼睛就那樣的睜著。那醒目的劍眉是那樣的熟悉。


    趕車的劉大哥在陳家做工少說也有二十多年了。他是看著陳家的四個少爺長大的。他對陳家人是再熟悉不過了。


    “二少爺、二少爺你醒醒。”


    劉大哥抱起地上的人,唿喊著。


    玉簫娘奔到跟前聽見劉大哥在喊二少爺。她的腿頓時如灌了鉛一樣沉重。她慢慢地,一步一步的挪過來。鄰居們一看瞞不住了隻好給他讓路。


    她挪到地上躺著的人身邊,坐下。輕輕的摸撫著那沒有血色的臉。就像怕吵醒睡著的人一樣。


    “不是說很快就迴來嗎?不是說好了生死都要一起麵對嗎?”她輕輕是說著。


    她抱住陳醫生的身體,從頭看到腳一看就那腿。那麽高的個子,沒有了小腿還是那樣長。長到她看來好久才看到最後。


    “啊,你…”


    看著看著胸口一悶。一句話還沒說完,一口鮮血吐出來就直直歪倒在她的男人身邊。就沒有了動靜。玉簫娘就背過氣。


    玉簫娘看見醫藥箱就已經緊張到了極點。她看見自家的男人,實在接受不了。她要想訴說什麽也不知道。就氣淤堵塞口吐鮮血暈過去了。


    人們注意力都集中在地上趴著的人。誰也沒有注意到玉簫娘跟在後麵。還沒來得及遮蓋上地上的人。就被她看見。這幾個人一看見玉簫娘的暈倒了。幾個人七手八腳的把這夫妻倆都抬上馬車拉迴家裏。


    這一年的夏天是在暴雨中降臨的。


    連續幾場暴雨把冬天埋葬的親人的墳頭幾乎衝垮。陳醫生故去百日那天。玉簫娘帶著三個女兒來到故去親人的墳頭,給亡故的親人上墳。章巧珍在旁邊攙扶著玉簫娘,來到墳場。


    玉簫娘哭暈在墳場。自從找到陳醫生一直到送葬後至今他都沒有哭出來。人在悲痛至極的時候是哭不出來的。


    “不哭出來要憋壞的。讓她哭吧。哭出來就好了。”四弟媳婦拉住要去勸玉簫娘的姐妹三個說。


    姐妹三個都和母親一起落淚。三個女兒幾乎一夜之間就好像長大了。他們知道照顧他們的母親。


    幾個人做完幾道祭奠的程序。三個女兒給爹爹磕了頭。之後攙扶著母親和親人慢慢的出了墳地。玉簫在迴頭的時候發現墳地的外側有一個人在窺探著這裏。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四嬸我們快迴去,這裏不宜久留。”她把自己的擔心告訴了四嬸。四嬸一向知道玉簫的預感很是準確的。於是她趕緊讓跟來的親友快點把母親攙上馬車快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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