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眼目睹屍潮逼近壤州城牆之際,忽然齊齊化為血水消失於無,嶽飛心中卻是無波無瀾。


    他清楚,這是沈浪成功阻止了一場浩劫。


    但為了保險起見,整個夜晚嶽飛都未解除警戒,直到初陽升起,那濃重惡臭的血腥味在空氣淨化下衝淡不少時,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沒有歡唿聲,沒有慶祝聲,所有守衛在崗位上的兵卒都疲憊地唿出一口濁氣。


    “嗬嗬。”


    “哈哈。”


    也就在這一刻,無論楚人還是太極國人,又或者雲上國和高句麗,甚至索倫部族的人,都相視齊齊一笑。


    這算是各族第一次聯手,抵禦住一場劫難的成果吧。


    當天際第一抹亮光照耀在壤州城時,負責後勤的廚子躡手躡腳來到嶽飛麵前,小心翼翼問了聲:“將軍,可以開飯了麽?”


    嶽飛手一擺,點了點頭。


    此刻他的精神也撐到了極點,疲憊的不想多說一句話。


    很快,裝有米飯和蔬菜肉的木桶被推到了防線前。


    “兄弟們,開飯啦!”


    夥夫敲著木梆,熱情招唿士兵開飯。


    打開桶蓋,隨著一陣熱氣翻湧,夥食麵目呈現:白米飯,紅燒肉,醃製的醬白菜,以及滿滿一大桶蔬菜湯和鹵雞蛋。


    但剛經曆一場血戰,加之空氣中尚未消除的血腥味,讓許多士兵胃裏一陣翻江倒海,根本吃不下任何東西。


    不過,這卻阻礙不了雲上國和索倫人幹飯的心情。


    隻見海蘭因和海蘭州兄弟每人手裏捧著一大海碗冒尖的米飯,飯上放幾塊紅燒肉和鹵雞蛋,直接坐在殘缺的垛牆上大口開幹。


    對於索倫人而言,吃飽飯比任何事都重要,哪怕在血腥的戰場上。


    更何況如此豐盛的夥食,在部落裏根本就吃不到,堅決不能浪費了。


    “這群胡人倒是厲害的很,這都能吃的下,還吃的那麽香,佩服,佩服啊。”


    班定遠沒什麽胃口,隻要了一碗蔬菜湯,見索倫人一個個吃的津津有味,不由苦笑著搖搖頭。


    也就在這時,海蘭舟已經幹完了一碗飯,又到夥夫前盛了滿滿大碗,再淋上一勺鮮美肉汁,繼續大口幹起來。


    或許是受了索倫人的影響,原本什麽都吃不下的士兵此刻也是食指大動,陸續前去取屬於自己的那份夥食。


    嶽飛靠在城牆東麵,微闔雙眼,目視東方徐徐升起的朝陽:“也不知道軍座現在怎麽樣了。”


    ……


    另一邊,解決屍潮禍患後,沈浪和慕容恪各自靠在一棵枯木後相對而坐。


    整整一夜,二人誰都沒有主動說話。


    直到太陽升起之際,慕容恪輕笑一聲。


    “我籌謀了近二十年,最終卻還是功虧一簣。”


    沈浪沒有迴話,仰著頭一動不動看著慕容恪。


    慕容恪:“我記得應該是在八歲那年,我在先祖祠堂下偶然得到一本手劄,上麵記載了上古時期的諸多事物,


    那是一個修真鼎盛的時代,各類神奇鬼怪層出不窮,讓我不由癡迷其中,而其中最讓我感到新鮮的就是有關不滅火發傳說,


    後來我才知道,不滅火是南明離火拆分而來,隻要得到南明離火,就能成為全天下最有權勢的人。”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沈浪,你可能體會不到,身為大燕皇族子嗣,從小到大到底肩負著怎麽樣的使命,


    我從記事開始,父皇就不斷告訴我,一定要振興大燕,哪怕付出一切的代價也要讓大燕國百姓吃飽穿暖,


    為了實現大燕複興這個目標,我幾乎付出了自己的一切,


    才九歲的我,就要跟著父皇起早貪黑,學著如何處理事務,如何跟外族之人打交道,


    更是要在軍中和下屬不斷磨煉,我的童年幾乎就在嚴厲的鞭笞下渡過,


    當時的我,隻覺壓力巨大,那種山崩一樣的氣勢,已經快要讓我喘不過氣來,


    可就在我覺得自己快要頂不住的時候,我卻在山野之間偶然得到了不滅火,


    說起來也神奇,隻要不滅火還在燃燒,我的精神十分旺盛,能掃清我心中一切負麵情緒,


    於是,為了讓自己始終保持住堅定的精神,十三歲的我,義無反顧踏上了尋找不滅火的道路,


    那時的我,沒有想過不滅火會給自己帶來天翻地覆的變化,也沒想過這東西真的可以振興大燕國,


    隻覺得隻要集齊那些散落的不滅火,就可以永遠讓自己保持住飽滿的精神,


    可誰知道,在我得到第三枚不滅火後,我感覺自己的神情變得異常亢奮,信念也前所未有的堅定,


    並察覺持有不滅火能獲得無法揣度的力量,於是,我相信了那本手劄上集齊七枚不滅火就可以扭轉乾坤的傳言,


    在接下來的歲月裏,集齊不滅火成為我一輩子的心願。”


    沈浪:“將一切寄托在這虛無縹緲的傳聞中,殊不知一個強盛的國家,需要的是正確的引導,而不是這些玄學。”


    慕容恪苦笑一聲:“是啊,這個道理我現在才明白,隻是明白的太遲了,


    我沒想到那被我寄予改變大燕命運的不滅火,卻是邪祟的封印容器,而我放出了邪祟,


    被它汙染的逐漸失去自我,眼下,我還得感謝你,沈浪,是你讓我得到了解脫。”


    “還有什麽遺言麽?”


    沈浪麵無表情問了一句。


    “能不能,不要為難大燕國?”


    慕容恪第一次向對手投去一抹哀求的眼神。


    沈浪沒有迴複,但臉上漠然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我就知道……”慕容恪搖搖頭,自嘲一笑,“大楚在你的影響下野心勃勃,又怎麽可能容的下大燕國,罷了罷了,


    我為大燕操勞了一輩子,這最後時刻還是選擇放手吧,王朝興衰,本就是曆史不變規律,我又何必執著的要去打破這層變化。”


    說完,緩緩起身走向沈浪。


    “沈浪,請你迴去轉告女帝陛下,有朝一日大楚踏入大燕的土地時,請不要為難生活在這片土地的百姓,他們都是無辜的。”


    “好,我答應你。”


    得到沈浪確切答複,慕容恪頓時鬆了口氣,然後麵向朝陽初升的方向。


    “好美的陽光啊,我卻……從來未曾細細欣賞過……”


    下一刻,慕容恪身形逐漸氣化,在太陽徹底升起之際,已然消失在了原地。


    “結束了……”


    沈浪緩緩閉上雙眼,疲憊地靠在樹幹邊。


    “遼東戰事結束了,大楚再也沒有外患,可以正式步入新時代的懷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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