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翎神情愉快地打開包袱,拿出一個小瓶子,說是小瓶子是因為它真的很小,裏頭的酒倒出來大概喝幾口就沒了,他們還有兩個人呢!


    「什麽酒這麽珍貴?」瞿殷珀算是識貨,一眼就看出瓶子裏裝的是好東西,耿翎忙點頭。


    「這是斜雨釀,我上迴告訴過你。」她提醒他,怕他給忘了。


    「艾家的秘酒?」他不可能忘記,名滿天下的斜雨釀他早就想試試看了,沒想到真能達成願望。


    「嗯。」真是好記性。「因為艾嵐已經很少迴來釀酒,也沒什麽存貨,所以小七子隻能給我這麽多,這還是他特別留下舍不得喝的呢!我一開口,他就大方給我了。」


    「又是小七子,不喝!」他一聽見這個名字就發火,竟敢打他女人的主意,他不生氣才怪。


    「為什麽?」她不解。「這可是我特地為你求來的呢!」


    「上次送花,這迴又送酒,這小子壓根兒沒安什麽好心眼,你盡量少跟他說話。」省得他看了礙眼!


    搞到最後,她連跟小七子說話都不行了,他還真是小心眼。


    「你真愛吃醋。」她取笑他。


    「誰吃醋了?」他打死不承認。


    「就是你呀!」她很不給他麵子的戳破他的謊言。「我都說了,我跟小七子沒什麽,他就像我的弟弟,我對他的感覺僅限於此。」


    耿翎一再重申他和小七子的關係,他不是不相信她,隻是不爽。


    「哼!」他就是看那小子不順眼,怎樣?


    「你啊!」她搖搖頭,拿他沒辦法。男人吃起醋來都像小孩,講也講不通。


    「你不喝也好,我可以一個人獨占。」她拿出一個小酒杯,注滿斜雨釀,打算一個人享用。


    「休想!」他搶走她手上的小酒杯,一飲而盡。


    耿翎手捂住嘴偷笑,就有他這麽別扭的人,明明就想喝酒,還要她用激將法才肯喝,還說不像孩子呢,根本就是。


    「這酒真好喝。」有如鮮蜜般甘醇,又不會過烈過嗆,有著一股非常深沉的味道,是為瓊漿玉液。


    「否則怎麽會人人搶著要?」耿翎笑著迴道。「就是因為它夠好,才有這麽多人想喝,不過這是不外賣的,得是有緣人才喝得到。」


    換句話說他是有緣人,沒想到他竟跑到這偏遠小鎮,跟一小瓶酒結緣。


    「真希望文德此刻也在這兒。」他們就可以對飲。


    「文德?」


    「他也是好酒之人。」瞿殷珀笑著答道。「我敢打賭,他一定愛死了這個味道。」


    他揚揚手中的空酒杯,耿翎笑笑,好高興他提起文德。


    「他是個好人。」她說。


    瞿殷珀沒說任何話,默認。


    「也是一個最好的朋友。」她想起文德誠懇的眼神和關心的語氣,那是一位真正的朋友才會有的。


    「你還說你沒有朋友,文德就是你最好的朋友,你要好好珍惜他。」人的一生,能夠結交到像文德這麽好的朋友是何等幸運,他已經擁有如此幸運,卻渾然不覺。


    「……你說得對,過去我一直把文德當成一個為共同目標奮鬥的夥伴——」


    「但文德其實並沒有這麽熱衷複仇。」她代替文德說出心聲,瞿殷珀一臉驚訝。


    「你怎麽知道?」就連文德都沒有親口講過,她竟然可以正確說出他的心事。


    「文德告訴我的。」她沒那麽厲害,也是用聽的,很認真用心聆聽。「他還告訴我,他是因為擔心你,才跟在你身邊。」


    耿翎盡可能斟酌用字,就怕不小心泄漏秘密,被他聽出來文德告訴她的不止這麽多。


    「他都告訴你了吧!」


    她那麽努力隱藏終於還是以露餡收場,她隻能點頭,萬分沮喪。


    「我看你賊頭賊腦的,就知道事情不單純,你還裝!」他用力點了一下她的頭,她尷尬地笑了笑,承認自己很不會說謊。


    「他是有大約說了一下你們過去的遭遇,不過沒有說得很仔細,你不必擔心。」她趕緊補充解釋,就怕他怪罪文德。


    「我並不擔心文德。」瞿殷珀淡淡微笑。「他的口風有多緊,我比誰都清楚,他一定是覺得你有知道的必要,才告訴你的。」


    確實。如果沒有文德那一番話,她可能不會這麽快軟化,正因為她了解他內心的痛苦與寂寞,所以她才能包容。


    「師父當初就曾告誡過我和文德,仇恨隻會使孽緣越結越深,可我聽不進去。」想起住持的諄諄教誨,他的內心竟然有一絲後悔,或許這兒太寧靜了吧!才會抹去他的企圖心,連重提往事都不再那麽椎心刺骨。


    「現在你後悔了嗎?」她大膽提出潛藏在兩人心中的疑問。


    「不後悔,因為我如果聽從師父的話,就不會遇見你了。」他搖頭,一臉促狹。


    「為什麽?」她才想勸他迴頭是岸,脫離那個恐怖的組織,他就先把醜話說在前頭,叫她怎麽勸嘛!


    「因為……」他伸手捏她的鼻子。「我如果聽師父的話,早就剃度變成和尚,你想跟和尚談情說愛嗎?」笨蛋!


    「好痛,不要捏了!」哪有這麽兇惡的和尚?


    「放開我的鼻子!」她快不能唿吸。


    「不放。」他要想辦法把它拉高一點,太塌了。


    「瞿殷珀!」她生氣的大叫,他大笑,笑聲在山洞裏麵形成巨大的迴音,聽起來就好像有好幾個人同時笑她。


    「你這壞蛋!」


    「我本來就不是什麽好人!」


    「哈哈哈……」


    笑聲多麽愉快悅耳。


    正當瞿殷珀以為笑聲可以持續到永久之際,兄弟們卻是已經決定和他攤牌。他們不能忍受待在這個無聊的小鎮浪費時間,瞿殷珀若是無意開劍,他們會找別人去開,事情就是這麽簡單。


    兄弟們的不滿,其實早有前兆。隻是瞿殷珀太專注於和耿翎談情,無暇理會兄弟們的情緒,累積至今,已經瀕臨漬堤邊緣,馬上就要大爆發了。


    文德身處於這股不滿情緒中,雖然盡力為瞿殷珀排解,卻仍然得不到兄弟們的諒解,甚至連他也成了被排擠的對象。


    這天,總舵捎來飛鴿傳書,終於成了引爆這股情緒的導火線。總舵的兄弟們已經開始行動,而他們這些號稱骨幹的精英份子,卻還卡在這座小鎮動彈不得,自然會點燃他們的怒氣。


    於是,當瞿殷珀迴到客棧,發現兄弟們全擠在他的房間等他,就知道事情不對。


    「你總算迴來了,玩得愉不愉快?」本來退居二線的張本生,現在成了兄弟們的頭兒,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兄弟們的心聲。


    瞿殷珀眯眼打量所有兄弟,發現大夥兒的臉上都寫著不滿,不曉得在火大什麽。


    他看向文德,隻有他一臉擔心,是他真正的好兄弟。


    「我玩得很愉快,謝謝。」他用腳勾來一張空椅,一屁股坐下接受大家的公審,他們看起來就是一副要置他於死地的模樣。


    「既然這麽愉快,就表示你和耿翎的感情已經培養得差不多,可以開劍了吧!」


    原來這就是大夥兒對他不滿的原因——尚未開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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