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的宅子由數個大小不一的四合院共同組成,宅子最深處是一座略小的庭院,進了院門,穿過四周迴廊的天井,趙玉堂來到正廂房,他舉手輕叩鏤空雕花的房門:“爺爺,我迴來了。”


    “進來吧。”


    一個蒼老但中氣十足的聲音在屋裏響起。


    趙玉堂進去後反手掩上了門,堂屋正麵中間是一張海黃的八仙桌,兩邊各有一把太師椅,同樣也是海黃的,看雕工風格應是同一匠人的作品。


    一位身著白色對襟練功服的老者正端著一個黃底粉彩花鳥紋的蓋碗低頭喝茶。


    趙玉堂輕緩的走到堂屋中間,在老者前麵站定,靜靜地等老者喝完茶。


    “你見著那小子了?”


    趙東方放下蓋碗,用絲絹擦了擦嘴角。


    “見著了。”


    趙玉堂迴道。


    “怎麽樣?”


    趙東方接著問道。


    “還不錯,比以前成熟多了,冷靜沉穩,性格堅韌倔強,眼光冷酷深邃,我現在已經有點看不透他了,隻不過還是對家裏怨恨很深。”


    趙玉堂迴想著剛才的情景,慎重斟酌的描述著他對於沈晨光的看法。


    “嗯,他對你還有小涵應該沒什麽恨意,有機會多走動走動,再怎麽說也有血脈相連著。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多年的仇怨不是那麽好化解的,盡我們自己的心吧。另外盯著你母親和玉山,別又出什麽幺蛾子,告訴他們老實點,不然我可不會再考慮周家的麵子了,好了,你先出去吧!”


    趙東方沉思了一會交代道。


    “是!爺爺,我會看住母親和玉山的,隻是孫兒有些不明白,您怎麽突然改變了對晨光的態度?”


    趙玉堂打從一早上被趙東方叫到這裏,聽了他的安排後就一直存著疑惑。


    “還不到時候,以後你會慢慢明白的,照我說的去做就行,時機到了會跟你解釋的。”


    趙東方並沒有跟他解釋其中原因。


    “是!爺爺,孫兒告退。”


    雖然趙玉堂不明白爺爺這麽做的原因,但他還是無條件的執行命令,因為趙東方的決定從來就沒錯過,在他看來趙東方不但是趙家的精神支柱,更是他心目中的神!對於趙東方的決定他從來都不懷疑,他平時的一言一行都在極力模仿自己的爺爺,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成為爺爺這樣的梟雄。


    趙玉堂離開後,趙東方一個人靜靜地看著屋頂陷入沉思。


    他雖是一名商人,但與一般的商賈不同,相比經商而言,他更喜歡讀書寫字這些文人熱衷的東西,尤其喜歡研究史學。通過長期的學習研究,他深深悟出一個道理,世間萬物盛極必衰物極必反,這是亙古不變的規律。


    古語有雲:富貴傳家不過三代。曆史上多少富埒王侯的大家族一旦衰敗,猶如大廈傾覆轉瞬即逝。所以他製定了比較嚴格的家規,要求族人們平時行事盡量低調,不要囂張跋扈四麵樹敵。他熟讀曆史,知道一旦某個家族或勢力太過於強大,影響到當權者的利益或施政,就會被無情的打擊,最終落得個家破人亡的地步,除非你的實力足可以對抗一個國家。但哪一個當權者又能眼睜睜的看著你發展到足以威脅到他的地步?早在你剛想崛起的時候就會一腳把你踩碎,永世不得超生。


    京都八大家族多數都已經昌盛了好幾十年,個別武者家族甚至已經傳承了數百年。華夏建國之前需要這些家族的襄助,建國初期百廢待興,經濟發展又離不開這些豪門大族的介入推動,那時候國家底蘊尚薄,實力也相對弱小,既要應對國內的反抗勢力,又要抗衡外麵虎視眈眈的列強,自然對這些豪門望族的巧取豪奪,欺行霸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今幾十年過去,國力已經十分強盛,敵對勢力也已經力有不逮,接下來就不可能再任由這些大家族壟斷行業,橫行霸道,控製國家經濟,阻礙國家經濟發展了,所以對這些大家族動手是早晚的事。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他趙東方能夠從一個小攤主起家,縱橫華夏這麽多年,憑借的可不僅僅是運氣,多少次生死存亡關頭,之所以能夠轉危為安都離不開他的深思熟慮和未雨綢繆。


    不管別人是怎麽想的,反正他最近兩年已經在思考這個問題,如何才能在國家的製約和打壓下保全趙家,上麵又會用什麽樣的方式製裁擠壓他們,他考慮了很多,如果說讓趙家就此遠離國家經濟政治中心偏安一隅,他心有不甘。又或是像某些人那樣舉家移民國外,他則想都沒想過,自己生是華夏人,死是華夏鬼,想讓自己把從華夏賺的錢拿到它國去做貢獻,沒門!那種不顧家鄉黑,光明照他鄉的缺德事他可幹不出來,他寧願把家產全部捐了也不會便宜外國人。再說了異域風光萬分美,埋骨還是故鄉土,在這方麵趙東方可是個守舊且固執的人。


    就在他一籌莫展,毫無頭緒之時,發生了蕭雷打上周家的事情,麵對親家的吃癟和退讓以及上麵的態度,他終於明白了國家還是顧及情麵,不會直接對付他們,而是扶植另外一些新興勢力來製約取代他們這些根深蒂固的老牌勢力。


    於是他暗中調查了蕭雷這個人,卻意外的發現自家舍棄的庶子竟然追隨了蕭雷,於是他又看到了希望,有了國家的支持,蕭雷必定崛起,隻要趙家能修複與晨光之間的關係,讓晨光顧及血脈之情,趙家自然也就和蕭雷搭上了關係,保全趙家當然不再是問題,說不定借此還可以讓趙家更上一層樓也不是不可能。不得不說趙東方的確是個老謀深算的老狐狸。


    再說沈晨光離開了趙家之後就直接去找了顧東城,他把蕭雷的意思一說,把顧東城激動的差點蹦了起來。


    顧東城連忙聯係了齊和年,一幫重量級的醫學權威立刻動了起來,根本沒要沈晨光費心,沒幾天的時間就把所有手續搞定,這可能是自華夏建國以來行政審批手續辦理最快的一次,非但如此,就連醫院的選址都給搞好了,直接購買了一家生意不太好的二級乙等醫院,隻要重新裝修改建,添加設備就可以直接營業了。


    天剛一蒙蒙亮,軍區的車就過來了,所有集訓隊員早就打好了背包,魚貫而出登上了軍車。明天就要出發去金陵了,軍部派車把參賽官兵全部接到軍區營地,給他們放了一天假,休息休息順便采購些生活用品。


    韓國理前幾天就去金陵了,打氣助威的誓師大會由政委主持,蕭雷沒有參加,他不打算跟部隊一起走,離比賽開始還有兩三天的時間,他不急著趕過去。


    蕭雷難得有閑空,陪著父母悠然過了兩天悠閑的日子,有道是:紅滿苔階綠滿枝,交歡未久又分離。盡管萬般不舍,但分離還是如約而至,悠然默默地把蕭雷裝好的換洗衣物重新拿出來仔細疊好捋平,一件一件再放進行李箱。


    “要不還是我陪你過去吧?你看你連個衣服都疊不好,就這麽亂糟糟的窩成一團,拿出來穿在身上皺巴巴的能好看嗎?再說了你還要參加比賽哪有時間洗洗刷刷,我過去起碼能幫你做做內務,這樣你也可以安心的比賽。”


    悠然邊整理衣物邊說道。


    蕭雷坐在旁邊靜靜地看著悠然做事,聽著她的絮絮叨叨,這種感覺真好!


    時間像流水一般緩緩的流走,他心底一片平靜,此時沒有爭鬥,此時也沒有江湖,他寧願時光就此定格,永遠就這麽安安靜靜,平平淡淡的活著。


    “怎麽樣?行不行啊?”


    悠然又問了一遍。


    “啊?你說什麽?不好意思剛才走神了。”


    蕭雷才迴過神來。


    “你看看你,剛坐一會又神遊太空了,看來你最近太過於勞累了,還是我陪你過去吧!不然我不放心。”


    悠然停下手中的動作,埋怨中帶著心疼的說道。


    “哦,你說的是這個事啊?我倒是挺想你去的,可惜我就是一名小小的教官,哪有獨立的宿舍?我是和官兵們一起住的,你去了住哪兒?再說了比賽期間也不允許外人或家屬進入比賽區域,你就是去了也進不去。”


    蕭雷解釋道。


    “誰說要和你一起住了?你想的倒美!”


    悠然麵如桃花的嬌嗔道。


    一時間蕭雷竟然看呆了。


    “悠然,等我在京都立住腳我們就結婚吧,我想陪你一起醒來,陪你一起吃早餐,陪你一起變老,等我們老了以後我們就在山坡上蓋幾間茅草屋,種點菜養點雞,養點鴨,再喂兩條小土狗。春天我們一起去摘野菜,夏天我們一起去樹林裏采蘑菇,秋天我們去釣魚,冬天我們就不出去,在屋裏看看書,寫寫字,溫點小酒,看屋外雪花飄飄,千裏瓊霄。”


    蕭雷突然對悠然說道。


    “想的美,誰要嫁給你,你一沒求婚二沒提親的,我就這麽答應你不是太虧了。”


    悠然雖然心中掩不住的喜悅,但嘴裏卻是不饒人。


    “那你不嫁給我嫁給誰?在這個世界上你還能找到第二個像我這樣玉樹臨風,英明神武,宇內無敵,天下第一的玉麵小郎君嗎?我可跟你說哈,錯過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走過路過你可千萬不要錯過,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這麽好的機會隻有一次,有史以來優惠幅度最大的一次,你要不再考慮考慮?”


    蕭雷嬉皮笑臉的湊近悠然。


    “不要臉,哪有這麽誇自己的?還玉樹臨風天下第一?不行了,想吐,嘔嘔嘔………。”


    悠然低沉的心情頓時消失一空。


    “想吐了嗎?我看看幾個月了。”


    “滾!”


    “哎呀!不得了了,要謀殺親夫了!”


    時間就在倆個人嘻嘻哈哈,打情罵俏中悄悄流逝,不知不覺中到了該走的時刻,悠然微笑著跟蕭雷揮手再見,待蕭雷乘坐的車子消失在轉角,她的眼眶卻不爭氣的濕潤起來。


    雷學英輕輕拍了拍她的香肩,勸慰道:“用不了多久他就會迴來了,不管他飛得多高,這裏是他的窩,他總會迴來的。但是高飛的雄鷹不可能像小家雀一樣天天待在窩邊,廣闊的藍天才是他翱翔的地方,這種聚少離多的痛苦是每個成功男人背後的女人要承受的,你得慢慢學會習慣。”


    “我懂的阿姨,自從我決定跟他的那一天起我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每次看著他一個人孤單的離去我心裏還算會很難受,就恐怕有一天我再也跟不上他的腳步,等不到他迴來。”


    “放心吧!小雷不是薄情寡義的人,不管他日後有多麽高的成就,他始終還是我兒子,你始終是我認定的兒媳婦。”


    雷學英摟著悠然的肩膀說道。


    “過兩天我和你蕭叔準備去金陵一趟,到時候你跟我們一起去,不就能見到小雷了?”


    過了一會,雷學英又接著說道。


    “阿姨!您和叔叔去金陵做什麽?”


    悠然不解的問道。


    “沒什麽,去處理些舊事。”


    雷學英的目光深邃的看向遠方,似乎是勾起了什麽迴憶


    “阿姨您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悠然問道。


    “不用,我們就去找老熟人敘敘舊,具體情況有時間再跟你細說,你讓阿秋定五張火車票,到時候我們三人帶阿秋和春蘭去就行了,家裏店裏也得留人照看才行。”


    “好的,我打電話給我堂哥,他正好在金陵,我讓他幫我們準備一輛商務車,到地方肯定用得著。”


    悠然說道。


    “不用麻煩了,我們就去幾天,打車也很方便,還去折騰人家幹什麽。”


    雷學英拍著丁悠然的玉手言道。


    “沒事,我堂哥又不是別人,我一個電話的事,沒什麽麻煩不麻煩的!”


    悠然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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