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站在賈母身邊,從鴛鴦手裏接過茶盞,打開蓋子吹了吹,溫度正好,才遞到賈母手裏,「老太太細想想,自從娘娘封妃以後,咱們家正如鮮花著錦、烈火澆油一般,未免惹人注意,招人妒忌。其實這時候,很該謹言慎行,小心行事,才能保萬年平安。可咱們家這些爺們,我不說,老太太心裏也清楚。再有,咱們家這些下人們,也忒不像話了些,仗著主子的勢,胡作非為、欺男霸女。旁人知道的,說這是奴才們狗仗人勢,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家素日裏行事就這樣張狂。所以才出了周瑞的事。」


    賈母落下淚來,「我的兒,難為你想到這些。其實這些年,我也想過這些,隻是怕說出來掃了你們的興。拖來拖去,終釀成今日大禍!」


    王熙鳳跟著落淚,「老祖宗也不必憂心,幸好如今還來得及。貴人雖被貶,可和皇上的情分還在,隻要家中子弟們出息,比如寶玉,比如蘭兒茁兒,難保貴人將來沒有復位的可能!當然,這是後話了,眼下,還是借著這個機會,整頓一下家中才要緊。一則,咱們家現在不需要那麽多下人伺候,正好趁此機會,把那些素日裏不三不四的下人們都打發了。二則,說句不怕老祖宗惱的話,咱們家如今襲的是一等將軍的爵位,可外頭還掛著國公府的匾,這也罷了,橫豎老祖宗還在,也不算違製。可家中建築,吃穿用度等,違例的可不少。正好可趁此機會整頓一番,讓聖上也看到咱們家改過的決心,以待來日。」


    賈母本還在猶豫,可賈政正好進來了,聽到這話,深以為然,「璉兒媳婦這話很有道理!」同樣都是王家女兒,為何王氏就沒璉兒媳婦這樣的智慧呢?賈政很是不解。


    賈母看向賈政,「若要改,榮禧堂首先就要封了。還有園子。」賈政和王夫人還住在榮禧堂東邊的廂房呢!


    賈政咬牙,「封!我這就讓人收拾東西,搬走!至於園子,也封起來,讓姑娘們都搬出來!」他如今已經是個白身,還有何臉麵住在榮禧堂。至於園子,也是為了娘娘省親建的,如今娘娘隻是個貴人,細論起來,園子裏違製的建築更多!自然要封!


    賈母見賈政都這麽說了,還能如何。「既如此,這件事就交給璉兒夫婦辦吧!」


    王熙鳳卻道:「老祖宗,改製這事還是得老爺出麵,老爺讀書多,知道的也多,二爺哪裏知道哪處違製了呢!」


    賈母想想也對,「你說得對有道理,既這樣,叫大老爺趕緊迴來,這件事你就和大老爺商量著辦。至於查辦下人的事,就交給璉兒吧!你記著,若真查出些不妥來,哪怕是府裏幾輩子的老人了,也不能容情。不能讓他們帶累了府裏的名聲。」


    賈璉激動極了,這裏頭可有大把的好處呢!媳婦真棒,不聲不響就給自己撈了這個好事。


    從賈母處出來,賈璉高興極了,「我的好人,多虧你了。」


    「正要和你說呢,這次查抄出來的錢,全部歸到公中去,不許自己留著。」王熙鳳正色道。


    賈璉沒好氣的瞪著她,一點油水沒有,他豈不是白出力嗎?


    「傻子,我為什麽要費這麽多心思提這個,不就是為了名正言順的將二老爺一家從榮禧堂趕出來嗎?你難道看不明白,以後這府裏,是大房當家作主了!」王熙鳳白了他一眼。


    賈璉反應過來,是了,二老爺夫婦倆如今都是白身,娘娘成了貴人,能不能復位還未可知,寶玉又是那個德性,蘭兒年紀尚小,府裏往後真的是大房當家了。錢歸到公中,也是他們的。


    「老祖宗肯嗎?」賈璉問道。


    「二爺,二奶奶,老太太讓我送東西來了。」外頭忽然傳來鴛鴦的聲音。


    王熙鳳忙笑著迎了出去,「鴛鴦姐姐,快請進。」


    原來是鴛鴦奉賈母的話,從王夫人那裏,將所有的帳本、對牌、鑰匙並下人們的身契等全都送了過來。


    送走了鴛鴦,王熙鳳得意的看著賈璉,「這迴你信了吧?」老祖宗多聰明的一個人啊,難道看不清府裏的形勢?這會子,她就算再偏心二房,也知道大勢已去。


    賈璉深吸一口氣,「為了避免走漏風聲,我這就去!」


    王熙鳳點點頭,忽邢夫人身邊的丫頭翠喜送東西來了,說是大老爺讓人送來了,給二爺的。


    賈璉打開一看,竟然是以賴大為首的一幹下人貪汙斂財的證據。


    「太好了,有了這個,我可算有了眉目了。這就帶人去!」賈璉喜道,立馬帶人出去了。


    賈璉鬥誌昂揚的出去了,王熙鳳笑了,姑娘們從園子裏搬出來,收拾屋子,裁撤下人,她的事情也不少。


    「平兒,你把歲姐兒送到太太那邊,和茁哥兒曦姐兒作伴。」王熙鳳道。


    平兒應了一聲,忙讓乳母將歲姐兒抱到太太那邊,自己和王熙鳳忙去了。


    賈寶玉和史湘雲依舊陪著賈母住,迎春和邢岫煙去了邢夫人那邊,正好幫忙照顧幾個孩子,探春和惜春則安置在王夫人住處旁邊的抱廈裏,縮手縮腳的很。


    每人身邊除了兩個大丫頭,四個小丫頭,其餘人都裁撤了去。


    旁人倒也罷了,唯有賈寶玉,很是不習慣,他在園子裏自在慣了,如今和賈母住在一起,難免束手束腳,不能盡興。


    可他不敢鬧,家裏的事他多少也知道一些,太太挨打他雖不在場,可湘雲是在的,事後事無巨細都告訴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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