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來一去之間,紀如許呈上了裝有石膏足印的箱子,還有當日提取足印時勘查現場所繪的地形圖、足跡分布圖、附近保甲見證提取過程的簽名等等,也針對延期補交相關的證據作出了一番解釋——當然,說辭是取箱子路上,毒狼教的。


    紀如許的解釋大概就是:因為案件涉及侯爵,死者又是鍾參將的女兒,嫌疑人與受害人均身份特殊,且鍾參將有過圍堵義莊的做法,紀如許擔心鍾參將情緒激動,派人到衙門損毀證物,故謹慎起見,紀如許就調包了證物,暫且對外謊稱證物已毀。


    戴玉笙轉向花月朧道:“花訟師呈上此物,如何能證明兇手並非蕭烈?”


    “戴大人稍等。”花月朧先是展示了一下完整的封箱封條,以證明封箱後未曾打開,證物不存在被汙染的可能。然後輕手輕腳地打開箱子,從箱中取出沾著泥土的一團石膏模型,又從包袱取出一支兔毛刷,小心翼翼將泥土掃掉,逐漸露出清晰的足印。


    該石膏上貼的字條為甲字號,花月朧迴憶了一下紀如許的勘驗記錄,道:“此為甲字號腳印,於案發地點東麵小樹林找到,這是蕭侯爺的足印。”邊說邊從證物中翻出了蕭烈當日穿的靴子,左手拿石膏,右手拿靴子,向眾人展示,“大家可以細看,是否完全一致。”


    說著,便走到堂下,向百姓展示,百姓先是細看,後又爆發出陣陣驚詫——


    “神了,一模一樣!怎麽做到的!”


    “不愧是蕭侯爺看中的女訟師啊!果然很厲害!”


    “這組足印,足以證明,蕭侯爺是隻身一人,前往山神廟的,所以,此時死者又何在呢?”花月朧明知故問,向眾人拋出一個問題,“鍾參將的女兒鍾梨花,自幼患有癡呆證,她又怎麽從守衛森嚴的軍中逃出,來到案發地點呢?”


    戴玉笙皺眉,關於這一點,以往居然先入為主地認為是蕭烈圖色擄人,如今細想確實是他疏忽了。一開始,他對蕭烈這種紈絝子弟便是有偏見的,若非花月朧點出,他差點就因為偏見壞了“治學嚴謹”之名。


    思及此處,戴玉笙一改此前強硬的態度,“花訟師,別賣關子了,將你所想仔細道來。”


    “好,大家再看乙字號足印,這組足印與蕭侯爺來自同一方向,隻是在不同位置發現,證明蕭侯爺所說與人相約,並非謊話。”花月朧放下乙號足印,同時拿起丙、丁兩組,“當然,可能又有人要說,我們沒法證明乙號足印和甲字號是同一天的腳印了,所以這組我們先略過,重點看丙與丁。”


    花月朧挑釁地望了何家鳴一眼,甚至何家鳴都沒張嘴,她就預判了他為蕭烈入罪的說辭,何家鳴頓時臉都青了,暗自腹誹:溫潤如玉的寧王殿下,為何紓尊降貴求娶這樣一個硬茬,是有什麽把柄被她拿捏了嗎?


    “丙丁有何講究?”戴玉笙邊問邊翻了勘驗記錄,“……丙丁足印,於案發現場東南麵發現,東南麵道路直通黎州西南城……”


    花月朧打了個響指,“毒狼,呈上鞋子!”


    毒狼立刻從人群中出來,所過之處,群眾紛紛捂住鼻子,甚至有人開始幹嘔——


    “好臭……什麽味道……”


    “吐了吐了……”


    “像是臭雞蛋混合死老鼠……”


    “快別說了,更惡心了……”


    隻見毒狼手捧托盤,托盤上有一雙後跟沾滿泥土的女鞋。


    “不好意思,死者屍身腐化,鞋子便沾了屍臭,諸位大人忍一忍。”花月朧將鞋子與丙字號足印並排在一起,“丙字號與死者足印一致,證明死者是從黎州西南城,走官道,來到案發現場的,死者旁邊另有一組丁字號足印,證實死者是與某人一同前往的,何大人,可有異議啊?”


    花月朧說著,將托盤高舉,徑直遞到何家鳴眼前。


    何家鳴嚇得往後一傾,以袖子遮臉,“沒有、沒有異議!趕緊拿開!”


    花月朧得逞地收起托盤,重新交給毒狼,讓其退下,“所以,案發當日,現場除了死者與蕭侯爺,還有人物丁,甚至人物乙,死者還是人物丁帶過來的,行兇者就很有可能另有其人。”


    何家鳴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被花月朧擺了一道,找補道:“就算現場有多人,也不能排除是蕭烈殺的人。”


    “何大人,別急啊,我的證據不止那麽少~”花月朧又掏出一本證言和另外兩團足印石膏模型,遞給衙役,由衙役上呈三司。


    “這一本是我在軍中取得的證言,石膏足印也是在鍾家頓舍外圍取得。經查證,八月十三日,也就案發前一天,有兩個身份不明之人,偽裝成運糧的人,潛入了軍營,並擄走了鍾小姐,在鍾家頓舍圍牆外留下兩組足印,這兩人姑且稱作人物戊、人物己,其中人物戊的腳印比尋常的深,人物己比較淺,可以看出人物戊是負重而行,而他所負之物,正是鍾參將的女兒鍾梨花。經過足印對比,我們發現,人物戊與人物己的足印與之前的足印完全不同。很顯然,這個案件,擄人的、帶人去案發現場的、約蕭侯爺的是四個完全不同的人。”


    花月朧忽然轉向許文武,“許副總兵,你能說說軍營的搜索的情況嗎?”


    許文武離座起立,向眾人拱手行禮,“末將經王……咳、花訟師提醒,連夜搜索了軍營。在一處斷崖上找到廢棄的運糧車,斷崖不算高,約有五六尺,崖下是一片小樹林。估計擄走鍾小姐的人,是以繩子垂到斷崖之下,避開軍營的巡邏。說來慚愧,由於斷崖這條路是一條死路,加之崖壁陡峭,平日空曠無人,便疏於巡邏,這次才讓人鑽了空子。”


    “大家都聽明白了吧。”花月朧掃視眾人,視線短暫地停在沈清竹處,沈清竹微微頷首,以示讚許,“能找到一條這樣偏僻的路,證明擄走鍾小姐的人對軍營非常熟悉,要不出身軍營,要麽身邊有人出身軍營,而蕭侯爺並不具備。擄人者與帶人者,中間如何交接,有何牽連,全是疑點……”


    眼看花月朧敘述過程中,百姓連連點頭,甚至旁聽的幾位縣官都交頭接耳地討論,態度再無之前篤定,何家鳴心中暗叫不好,未等花月朧說完,已重拍驚堂木,“同案未歸案,不代表蕭烈沒有殺人,至於到軍營擄人,完全可以買兇綁架,花訟師雖有幾分道理,亦不足為蕭烈脫罪。”


    “何大人,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麽啊?”花月朧鄙夷地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要如何才能證明蕭烈有罪,是官府的職責;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官府要百姓自證清白,那不就是官字兩個口嗎,都是你說了算嗎,而我的職責,是證明官府證明蕭烈有罪的說法存有疑點,而不是去證明兇手是誰,這是完全不一樣的好吧。”


    為了挑動百姓的情緒,花月朧特地走到公堂大門處、百姓跟前,問道:“諸位父老鄉親,如果有一天,你們醒來的時候,突然發現身邊躺了一個死人,你們認為是由官府去查明誰是真兇,還是你們自己去找兇手呀?”


    “還用問嗎,當然是官府去查啊!”一位裹著汗巾的大叔應道。


    附近的人也隨之應和——


    “咱們平頭百姓,哪識得斷案查兇手啊!”


    花月朧誌得意滿地點了點頭,“諸位大人聽明白了吧,查明真兇是官府之職,訟師隻要證明案件有疑點,可能存在其他兇嫌,官府便應該去查證,而非直接定案。百姓每年捐稅納貢,官員才有俸祿可言,維護治安,抓拿犯人,本就是衙門之職,這點事情都幹不好,百姓憑什麽養著你們呐?”


    “你個潑婦!”溫世龍氣得暴跳如雷,“官民有別,你公然指責衙門,實屬不敬!”


    “官民有別?這位大人好大的官威啊。”花月朧迴眸一笑,眼中盡是淩厲之色,“大人是官,大人的娘也是官嗎,怎麽,你娘見到你還得給你磕頭是吧,還是說大人父輩以上,世代為官,出生就拿著官印啊?吃著百姓的米糧,還輕視百姓,端起碗吃飯,扔下碗罵娘,你又算什麽東西?”


    花月朧一改之前好言好語的態度,變得氣場全開,尖銳無比,畢竟接下來,她可要發大招了——


    “我空口白牙說你們怠於履職,你們應該不服吧,接下來我要請兩位證人,足以證實蕭烈一案純屬栽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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