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日,羽衣莊。


    一大早開店,毒狼就感覺到店鋪外麵多了很多雙眼睛,賣糖葫蘆的,賣果脯的,在茶攤喝茶的……都是喬裝打扮的暗衛。毒狼安心了不少,也為花月朧高興,王爺確實是待她很好,直到如今依然不離不棄。


    今天的熙城小報依舊是不痛不癢的故事,隻是底下的聲明換成了:某公子掛念某姑娘,問某姑娘何時方能共飲同釀的青梅酒。附詩一首:


    佳人別後幾經年,寂寞樓台鎖空煙。


    昨夜長風吹歸夢,梨花月下弄啼鵑。


    七月二十一日。


    熙城小報仍無大事,唯某公子念起與某姑娘往昔舊事,同遊郊外,共看漫天星河,以星月為媒,寄此生情長。附詩一首:


    自從相思入夢魂,幾迴欲見幾傷神。


    此情無計可消減,唯向華胥覓故人。


    連續三日,熙城小報都被某公子某姑娘獨占一隅,百姓們開始紛紛議論,究竟某公子是誰,某姑娘又是誰,某姑娘到底因何與某公子離訣,是某公子負心後又悔悟,抑或某姑娘琵琶別抱?


    更奇怪的是,凡女子者,多認為是姑娘變心,公子天縱英才而一往深情,世間罕有;不少姑娘自發到熙城小報收取稿件處,想與公子結筆友,甚至求娶。


    還有一些機靈的,看出了十九日那首是藏頭詩,得悉姑娘名叫“月朧”。至於全城叫“月朧”的姑娘當中,哪位才是本尊就無法考究了。


    花月朧一早上剛打開店門,就有數個姑娘來羽衣莊買成衣,說是要穿上好看的衣服,去熙城小報的投稿處守株待兔,等那位深情的公子現身。


    吃瓜吃到自己家,花月朧簡直無語。不過更令花月朧在意的是,大家都在說,某公子一再登報,某姑娘仍不予迴應,過於冷血無情。


    待客人走後,花月朧也取來紙筆,寫了幾句,讓香雪拿到小報投稿處。


    七月二十二日,這應是載入永明史冊的一天。


    熙城小報一出,吃瓜群眾先是驚訝於:某姑娘居然迴應了?!


    某姑娘的迴應隻有四句:自古公子空情多,相欺相瞞奈若何?早知今日悔當初,無須筆墨費蹉跎。


    這是錘死了某公子欺騙某姑娘啊,某姑娘生氣至極,嗔怒之下道:要是你騙我時早想到有今日悔不當初,現在就不需要天天登報說那麽多了。不過,生氣歸生氣,某姑娘還是沒有表態,原諒還是不原諒。


    故此,沈清竹在花月朧的迴應下,也附上了自己的迴應:某悔之晚矣,惟願以餘生為證,再無欺瞞,坦誠以待,且終生不納姬妾,唯卿一人矣。


    看到沈清竹的迴應,吃瓜群眾炸了:


    因為這此署名不再是某公子,而是直接簽上了大名:沈清竹。


    熙城之中,誰不知道沈清竹就是寧王。


    當日的熙城小報,從一文錢一份,直接漲價到三文錢一份,還賣到了脫銷。


    這下好了,全熙城都知道了,堂堂寧王,於小報上公然示愛,且願獨寵一人,再無姬妾。仰慕寧王的貴女們頓時鬼哭狼嚎,哀聲一片,平民女子早知與王室無緣,則豔羨不已,想知道能蠱惑寧王的女子到底是何方神聖。在這個時代,姬妾是男人身份的象征,但凡手上有餘錢的人,誰不是三妻四妾,反而高高在上的寧王,讓全城百姓作證,餘生僅娶一人。


    禁足在家的許文文也收到了風聲,氣得將麵前的小報撕得粉碎,扔了一地,趴在床沿嚎啕大哭。


    皇室也動蕩了,親王娶青樓女子為王妃,別說永明,哪怕是前朝也聞所未聞。明安太後急召沈清竹進宮、還讓掌管王室事務的宗人府宗正、沈謐五子英王沈清棠也一同覲見。


    憫元殿內,明安太後梁婉兒高高在上坐在主座,將今日的熙城小報扔在地上,而沈正庭則立在母親身邊。


    “清竹,色令智昏,你到底明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麽?”明安太後聲音不大,卻處處是威壓。


    沈清竹上前一步,看了一眼地上的熙城小報,嘴角含笑,更顯溫文爾雅,“自然清楚,清竹邀全城作證,求娶月朧。”沈清竹今日所為斷不是戀愛腦一頭熱,而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借熙城小報示愛,一來,可以讓覬覦花月朧的陳貴生、沈正庭等人收斂,二來,礙於花月朧的青樓出身,他即便按照常規呈報戶部與宗人府,宗人府也絕不可能允許他娶花月朧,倒不如直接公諸於天下,先斬後奏,礙於百姓熱議,迫使宗室同意。


    “放肆!親王求娶青樓女子,你是想讓全城百姓看皇家的笑話嗎?”明安太後痛心疾首,“熙城之中貴女甚多,娶誰不好,這青樓女子給你下了什麽蠱?”


    沈清竹撩起袍子,徑直下跪,“皇嫂,清竹執掌禁軍,一人之下,高不勝寒,再與高門之女聯姻,恐生結黨之嫌,清竹避之不及。再說,如今全城盡知,清竹已無收迴之理,朝秦暮楚,百姓不但說清竹用情不專,還會笑皇家言而無信。”對於皇家,說感情並無大用,唯有利弊,沈清竹言下之意,就是他知道天家對他已生製衡之心,萬不敢以聯姻結黨,娶花月朧起碼不損天家之利,也合天家衡權之意。


    明安聞言皺了皺眉,沒有立刻迴應,轉而問沈清棠,“清棠,宗人府掌管王室事務,你如何看待此事?”


    宗人府專職管理宗室事務,包括宗室子弟的戶籍、名字、婚嫁、俸祿等等,宗人府宗正向來由皇室中威望頗高的親王擔任,現在的宗人府宗正便是英王沈清棠,沈清棠為沈謐五子,年過不惑,飽讀詩書,處事公正,向來斷事賢明。


    沈清棠頓了頓,道:“以法度而論,並未禁止親王求娶平民女子,不過八弟欲娶之女出身青樓,當屬賤籍,貴賤不婚,法度早有定論。”


    “五哥,月朧已然落籍,她並非賤籍,而是平民。”沈清竹早已做好準備,在求娶之前,已重金為花月朧落籍。


    沈清棠點頭,既是於法有理的情況,他再度總結了沈清竹與太後之間的爭議,“如此,那就是天家顏麵問題,八弟可有把握讓此事不淪為民間笑柄?”


    “當然。”沈清竹抬頭,從容而大氣,“月朧還有另一個身份——名滿熙城的神醫穀醫仙,她曾蒙麵於歧墟行醫,救人無數,百姓對神醫穀醫仙愛戴有加,若然百姓知道神醫穀醫仙是本王的王妃,豈有恥笑之理。皇嫂如有疑慮,可待月朧身份公布之後,再派人打探民間的風聲,孰真孰假,自有分說。”


    沈正庭聞言震驚,他本來隻想讓明安太後以後宮之長阻止此事,但若花月朧是神醫穀醫仙,聲望甚高,他恐怕是無功而返了。不知為何,沈正庭有種感覺,從小到大,對每一件事,沈清竹看似閑散隨意,實是步步為營,機關算盡,包括花月朧這件事,他應是早就想到要以神醫穀醫仙的身份,作為她嫁入王室的籌碼。


    見明安太後不發話,沈清竹又曉之以情,道:“皇嫂,清竹幼年喪母,與先皇關係亦是一言難盡,本以為應是命犯天煞,終身孤寡,幸而遇上月朧,願結同心,白首不離,請皇嫂成全。”話畢俯身叩首,一拜再拜。


    明安太後歎了一聲,隻要不損害她與沈正庭的利益,她倒是可以講幾分感情的,沈清竹自幼乖巧,雖沈謐不喜他,沈清竹也從未幹過什麽出格的事,一直本本分分,輔助沈正庭,這次為了一名青樓女子鬧得如此大,看來是確確實實動了心,若強加拆散,恐怕適得其反,當初想將蕭晴嫁給沈清竹,也是以免沈清竹掌握軍權後坐大,現在他要娶個青樓女子,效果亦然。


    半晌,明安太後鬆了口,向沈清棠道:“清棠啊,你看著辦吧。”


    “明白,皇嫂請放心。”沈清棠了然。


    “都跪安吧。”明安太後揚了揚手,示意沈清竹、沈清棠退下。


    “是。”


    沈清竹起立,轉身之後,嘴角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如今,他要做的就是,盡快把他的王妃追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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