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五日,醜時。


    就在花月朧與蕭烈在蕭家別苑勘驗蕭之行遺體之際,黎州出了一件大事。


    五十名身穿夜行衣的人,分成十個小隊,個個手持刀斧劍棒,從黎州外圍的樹林四麵八方潛入黎州城中。


    黑衣人目標十分明確,專挑高門富戶下手。由於大戶一般都是前院住仆人,後院住主人,黑衣人便從後院翻牆,直接衝進主人房,主人還沒反應過來,鋼刀已經架在脖子上。


    將主人製服捆綁後,黑衣人開始搜刮財物,如果財物藏得隱蔽,黑衣人就把主人打一頓,逼其老實交代。


    每個小隊,三人進去,另外兩人在外頭策應,一連搶了三四戶人家,金銀財帛、綾羅綢緞用麻袋大包大包地往外搬,負責策應的人帶上木頭車,裝好麻包袋,用最快速度將財物運到樹林隱藏。


    黎州最高處的望雲亭上,沈清竹負手而立,看著不時拖著財物走動的黑衣人,嘴角微微揚起笑弧。


    其中一戶被搶的人,在黑衣人走後忽然大喊“賊匪來了”,附近數十戶的人家聞聲都點起了燈,一片街區逐漸亮了起來。


    混亂之中,不少人跑到黎州衙門擊鼓報官,府衙也忙了起來,從睡夢中爬起來的衙役睡眼惺忪,胡亂穿上衣服,拿起棍棒就隨報案人去了。


    隨著各個街區都出現盜搶事件,保甲也紛紛出動,敲鑼打鼓,大喊“流匪來了,老弱婦孺的關好門窗,有丁壯的出來集中”;不消多久,家家戶戶有丁壯的,都帶上鐵鍋、鋤頭、木棍等能防身的東西出來,配合衙役滿街搜查抓捕盜賊。


    黎州城中富人聚居的街道,盡數燈如白晝,保甲、壯丁四處巡邏。


    沈清竹估摸了一下時間,攬衣坐下;沒多久,蒼豹氣喘籲籲地跑過來,報告道:“報!全部人員已撤離黎州,財物也已經藏好了。”


    “搶了多少戶了?”沈清竹氣定神閑問了一句。


    蒼豹估算了一下,道:“約有三十六七戶,都是黎州的富戶,不過他們財物太多,一個小隊三個人搬,實在是搬不完。”


    “不要緊,明晚再搶。”話畢,沈清竹突然想起,花月朧曾說過,寅時乃是肺經當令之時,而肺是相傅之官,於肺經運行時分,會為其他器官分配氣血,是故人在寅時睡得最沉;於是沈清竹又道:“明日寅時動手,必要時可以見血。”


    蒼豹雖然不理解為何要再遲一個時辰,仍是點頭道:“得令。”


    “另外,明晚可以對郭家動手了。”


    “是。”蒼豹更加不理解了,忍不住道:“王爺,既然要動郭家,為何不今晚動,要等明晚,經過今夜,郭家定然有防備了。”


    “有防備,自然就會反抗,有反抗,那出現死傷就再正常不過了。”若個個都不反抗,殺人滅口就顯得太過刻意了,哪怕要殺,也不能引人懷疑,畢竟原本的流匪都是些平民,進門就殺,反而有悖常理;沈清竹揚了揚手,示意蒼豹道:“先迴去休息,這幾天都會很忙。”


    “王爺,要……搶到什麽時候?”蒼豹他們是暗衛,又不是真正的賊匪,自然把握不準尺度。


    “搶到……許德添坐不住為止。”


    …………


    寅時四刻,黎明前的天最黑。花月朧與蕭烈拉著馬剛迴到城鎮,本應是安安靜靜的街道,居然人來人往,衙役帶著保甲逐戶搜查,一路都是敲門聲、問詢聲,還有人們的哈欠聲,抱怨聲。


    兩人對視一眼,均是不明所以,恰好此時,碰見了衙門的書吏,帶著團練一起組織壯丁。書吏早上在白泉客棧見過花月朧破案,對花月朧與蕭烈自然印象深刻,連忙過來行禮道:“侯爺,月朧姑娘,大清早出來散步啊,昨夜鬧了匪,驚擾了貴客,是小人們招待不周……不過,現在還沒抓到人,侯爺還是帶著月朧姑娘先迴去,外頭危險。”


    “嗯,有道理,美人,那咱們還是先迴客棧~”先不論發生了何事,首要是瞞下驗屍之事,故蕭烈對花月朧打了個眼色,順著書吏的話接了一句。


    花月朧會意,故作無趣道:“行吧,不逛了,迴去吧。”


    待書吏走後,兩人施施而行,花月朧怪道:“黎州不是有駐兵,為什麽還會鬧匪呀,而且白天治安還可以呀。”


    蕭烈搖搖指了指對麵的山頭,“駐兵在對麵山上,遠水救不了近火,鬧匪他們可管不著,除非,上麵決定出兵鎮壓。”永明的軍隊,采取軍屯製,服役士兵會分派出一部分進行勞作耕地,解決部分的糧餉問題,故一般的駐地附近都有農田。黎州附近都是山地,軍隊占山造梯田,可以出產更多的糧食。


    花月朧不語,她隱隱覺得黎州今夜之亂,背後不僅僅是匪患那麽簡單,尋常匪患,半個城的人出動居然還抓不到一個人,太不合理了。那隻能說明:這幫賊匪動作利落,目標明確,甚至早就製定了撤退的路線……


    兩人剛迴到客棧,卻見沈清竹早已端坐大廳之中,抬眸望向他們,眼中明明含著笑意,臉色卻如寒冬臘月,籠罩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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