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賬冊之後,花月朧迴到房中把可疑人員的名單列了出來;隨後便提著一壺酒去找白牡丹。


    白牡丹,就是月娘。


    這還是一次閑聊中,白牡丹提及幼時,說過自己是某月十六日出生的,那晚月亮又大又圓,所以小名就叫月娘。


    後來母親病逝,又遇上荒年,父親就把白牡丹賣給了牙婆,牙婆再轉手賣給春風滿月樓,劉媽媽才給她取名叫白牡丹。自那時起,月娘這個名字便再沒有用過。


    進門之前,花月朧猛灌了好幾口酒,再往身上澆了一點,最後又嗅了嗅藏在袖中的球蔥,營造出酒入愁腸,兩眼含淚的假象。


    她是詳細分析過人物特點的,對著劉媽媽這種人精,就要大開大合,大吵大鬧,再加點循循利誘;而對白牡丹這種溫柔斯文的,大吵大鬧分分鍾就嚇到了,要借酒澆愁,剖心傾訴,才會水到渠成。


    一進門,花月朧又給自己幾口酒,然後就開始趴在桌子上小聲啜泣。之前花月朧到劉媽媽那兒哭鬧的事情,白牡丹已經聽說了,畢竟人多口雜,哪有秘密可言。


    “妹妹你怎麽又哭了,還喝上酒了,是因為……寧公子?”正在梳妝的白牡丹停下手,坐到桌旁,小心翼翼用手掃著花月朧的背,“不哭不哭,再難的都會過去的。”


    花月朧抹了把眼淚,“過不去了,就是過不去,我在春風滿月樓這麽多年,見了那麽多人,哪有一個能比寧公子俊俏,還多金?我可太喜歡他了,他卻不為我贖身……牡丹姐姐你沒有動過心,你不懂……”


    按照花月朧總結的經驗,一般而言,通過否定對方來套取信息是一種非常有效的方式,對方一旦提出反駁,列出例證,就會不自覺地吐露出有用的信息。


    果然,白牡丹聞言苦笑,搖了搖頭,在旁拉了個椅子坐下,“唉,心是動過的,可是他是否負心,我卻是不知道了……也是,姐姐自己都不清不楚的,哪能勸得了你呢。”


    花月朧一聽有戲,抬起淚眼,驚訝道:“姐姐也遇到喜歡的人了?怎麽沒聽你說,你都不拿我當妹妹了不是?我有心事都跟姐姐說,姐姐有心事卻避開我……”


    對著白牡丹這種性情溫和的人,略加一點道德譴責,簡直事半功倍。


    “妹妹哪裏的話呀。”白牡丹趕緊搖頭,拉著花月朧的手解釋,“隻是贖身一事還未定下來,萬一不成,豈不是丟大了,才一直沒對你和千紅說……”


    花月朧立刻順水推舟,試探了一把:“哦,是那個高高瘦瘦的陳公子?但他好像不靠譜,他之前還找過夢夢呢,還是那個……誰來著,姓董的當鋪老板?”以上兩個其實都不是她心中真實的嫌疑人,隻不過一下子命中靶心,不免惹人生疑,還是讓白牡丹自己說出來比較好。


    白牡丹謹慎地看了看關好的門,見外頭無人經過,才低聲道:“是張公子,嗯……就是那個,高高壯壯,憨憨厚厚的張公子。”


    從賬冊上看,張公子,張一武很有可能就是寧公子所說的家仆,但花月朧之前倒是沒把名字和臉聯係起來,如今白牡丹一說,便有些印象。


    “他呀!不可能吧!”花月朧歪著頭迴憶道,“姐姐一說,我倒記起來了,前些天,好像是上個月?在走廊我碰過他一迴,那天你在千紅房裏,他找不著你,後來是我去喊你的……他穿著粗布衣,看著挺落魄的……我當時還以為是哪家公子托他來問的……他即使喜歡你,也沒錢將你贖出來呀,弄不好是騙你的,姐姐可要小心點。”


    “不會的。”白牡丹連忙為他辯白,溫柔的語氣中帶著絲絲眷戀,“張公子,對我情真意切,他說,這個月二十九日就來贖我,讓我那天,穿上最漂亮的衣服,戴上他親手為我做的簪子……”


    說罷,便轉身從梳妝盒中拿出一支纏花牡丹簪子——白色牡丹中間是淺黃的蕊,下麵是淺綠色的葉子,整體花朵比普通簪子大,造型簡樸而大氣。


    “這是,你們的定情之物?”花月朧接過簪子,不經意間用指頭量了量簪子的長短,“這手藝還挺好的,還親力親為……看來張公子對姐姐還是有幾分真心的。”


    花月朧大概迴憶了一下白牡丹的收入情況:白牡丹姿色偏上,彈得一手好琵琶,陪酒大概一次五百文,出台每次一兩,每月能為春風滿月樓賺十到二十兩白銀,一年下來,將成本七除八扣,純利大概也有一百五十兩,那一次性買斷白牡丹,按十年純利計算,恐怕劉媽媽會要價上千兩。


    一名贖身費高達千兩的姑娘,一名衣著簡樸急需用錢的恩客。


    監守自盜,非常合理。


    於是,花月朧轉而問道:“牡丹姐姐,你探過劉媽媽口風沒有,你的贖身錢恐怕不便宜啊。”


    白牡丹點頭,“開始說的是一千八百兩,後來說,實在不行,那就一千三百兩,不能再低了。”


    真是吃人不吐骨頭,花月朧偶爾也會為這些女子感到難過,美好的青春被物化為一項項的酒錢、纏頭,乍看紙醉金迷,其實前途茫茫,她歎了口氣,“這麽高,那張公子能同意嗎?”


    “不止同意了,還說,保我往後吃穿不愁。”白牡丹在篤定與搖擺中遊離半晌,“可是……初九之後,我便再沒見過他了,不知他是否後悔了……”


    花月朧無奈揉了揉太陽穴,不禁歎一句女人一旦戀愛腦起來,真是缺乏邏輯的,重點壓根就不是後不後悔的問題,而是資金來源的問題,便暗中提點白牡丹道:“姐姐,你想,張公子外表看上去……就不像個有錢的主,他哪來的錢給你贖身呀,你問過他是做什麽營生的嗎?”


    “妹妹的意思是……”白牡丹蛾眉緊蹙,“他說他打零工的,押押車,送送貨之類的……如此說來……他當真是騙我的……”


    花月朧無語扶額,不過轉念一想,對白牡丹來說,不知道真相,可能也是一種幸福吧,她兀自歎了口氣道:“我也是瞎猜的,姐姐不要放在心上,畢竟我也沒見過張公子……”


    眼看天色漸晚,也問得差不多了,花月朧佯裝鼓起勁,道:“我想好了,姐姐都有心上人了,我當妹妹的還是要努力一下,雖然寧公子是個花心大蘿卜,我偏要抓住他的心!姐姐也該梳妝了,晚市要忙了。”


    白牡丹點了點頭,又安慰了她幾句。


    待花月朧走後,白牡丹低眉凝視手上的纏花簪子,暗自神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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